第6章 ☆、遇刺

如今,天下四分五裂,江山頻繁易主,人人都想登上帝位,高澄自然也不例外。

高澄的府中有一位叫做蘭京的家奴,他是梁朝大将蘭欽的兒子,在東魏與梁國交戰時所虜,然後高澄便将他分配到廚房做了廚子。

蘭欽雖然多次向高澄請求贖回蘭京,但高澄卻不肯答應。直至蘭京再次說及此事,高澄非常不耐煩,就命人杖打了蘭京一頓,口中還威脅他:“再在我面前說起此事,我就殺了你!”

蘭京聽了這話,憤恨不已,就想跟自己的六個同黨圖謀作亂。

高澄在邺城經常居住在北城東柏堂。當時,他非常寵愛琅琊公主玉儀,為了與她來往方便,不受打擾,所以常常将侍衛遣出門外。

一日,高澄與散騎常侍陳元康、吏部尚書侍中楊愔、黃門侍郎崔季舒等人在東柏堂一同密謀逼東魏帝禪位一事,不料蘭京忽然進門送食。高澄不由驚了一瞬,對他喊道:“誰叫你進來的,還不趕緊退下!”見蘭京出去,高澄便對衆人說:“昨夜夢見此奴用刀砍我,應當趕快把他殺掉!”

高澄沒想到蘭京站在門外,并且這番話已經被他聽見,于是蘭京将刀子藏于盤下,以進食為由準備殺他。

高澄見他再次闖進來,不禁怒道:“我沒叫你送飯菜,你怎麽就進來了?”

蘭京将盤子底下的匕首拿出,揮刀盯着他,咬牙切齒地道出三個字:“來殺你!”

高澄一聽,立刻離座想逃開,卻因為跑得太急而傷了腳。他很快鑽入床下,蘭京便上前把床榻掀起,一刀向他刺去,高澄因躲閃不及,所以被蘭京殺害,一代權臣就這樣一命嗚呼了。

而此時的楊愔早已狼狽逃出;崔季舒正躲在廁所裏面;陳元康當時以身救高澄,在與叛賊争刀時被砍傷。

這場變故發生得太過倉猝,使得朝廷內外都非常震駭。

高洋正在城東雙堂,聽聞此消息卻神色不變,立刻指揮部隊準備去讨伐這群叛賊。

到了事發的地方,高洋看到的只有兄長的屍體,還有遍體是傷、奄奄一息的陳元康,地上鮮血淋淋,已慘不忍睹。

他擡頭看向蘭京等人,立即喝令一聲:“拿下!”

士兵聞命上前,将蘭京等人抓獲。不待他們說出一個字,旋即高洋便命身邊的侍衛殺了這些家奴——士兵們亂刀砍去,将他們剁成了肉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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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高洋徐步走到門外,看着楊愔與衆多将士,緩緩道:“奴才造反,大将軍受了傷,不過傷得不重,并無大礙。”

衆人看見高洋鎮定自若的模樣,感到十分驚訝。

陳元康以身救高澄而被刺傷,傷勢十分嚴重,當天夜晚因無法醫治而離開了人世。

高洋秘不發喪,封鎖了兄長離世的消息,不過畢竟紙包不住火,高澄的死訊終是傳到了魏帝的耳朵裏。

東魏主元善見聽後十分歡喜,還悄悄地對左右說:“如今大将軍死了,似是天意,威權應當重新歸于皇室!”

沒想到第二天,高洋便進入昭陽殿,随行的士兵共有八千人,各個戰甲鐵盔,登上殿階的就有二百餘人,他們皆攘袂扣刀,似在面對強敵一般。

随即,高洋命令主者傳奏,“臣有家事,必須到晉陽一趟。”說畢,拜了再拜,沒等東魏帝開口便匆匆離宮。

元善見大驚失色,目送着高洋離去,半晌方嘆道:“此人必定容不下我,朕不知要死在何日!”

次年正月,魏帝在太極東堂為高澄舉哀,賜谥號為文襄王。

是年二月,高家要将高澄的屍體安葬,李祖娥也随丈夫來到了府邸。

府裏來了很多人,除了官僚以外,其中也有不少高澄的小妾。她們都身着一襲素衣,未塗脂粉,只有一個女子仍是濃妝豔抹,雖不算滿頭珠翠,卻帶着精美的耳墜,紅唇皓齒,窈窕婀娜,生得十分美豔。

李祖娥上前問道:“我從未見過你,你也住在高府嗎?”

女子沒想到她會突然問自己,細細打量了她一番,才知是高洋的妻子李祖娥。半晌,她才道出一字:“是。”

李祖娥又問:“你叫什麽名字,哪裏人?”

女子答道:“回夫人的話,我叫李昌儀,是趙郡人……”

“你也是趙郡人?”

“嗯。”李昌儀點頭應了一聲。

經過一番閑聊後,李祖娥才知道這個叫李昌儀的女子,原本是東魏大将高仲密的妻子。

高澄曾因貪戀李昌儀的美色想侮辱她,但李昌儀堅決不從,高澄也只好作罷。待高仲密回來以後,她立即向丈夫哭訴。高仲密惱恨不已,便準備叛變報仇,沒曾想事敗後,高仲密卻獨自投奔西魏,棄下李昌儀一人。

原本她想坐在獄中等死,卻被高澄所救,之後就被他納為妾室。

一個女人被丈夫抛棄,無奈之下選擇改嫁,從妻到妾,想想也算是天與地的差別了!

此時,高澄的妻子元仲華看見夫君的棺木,面色卻相當平靜,沒有撕心裂肺的痛,也沒有流下一滴眼淚。

李祖娥不知道在她平靜的面容下,會不會有一絲不甘或是埋怨,也許對于她而言這一切都過去了,就像一縷塵煙,被風吹散,再沒有一絲痕跡。

元仲華看着那口棺材,淡淡地說:“子惠,只願你一路走好。”

恨也罷,怨也罷,人既然已死,就沒有必要再去追究什麽,或是惱恨什麽。

喪事辦完以後,衆人也都散了。

回到自己府邸,李祖娥緩緩步入書房內,看見高洋獨自一人站在窗前,一動也不動,似在想些什麽。

李祖娥走至他身側,輕輕喚了一聲:“子進。”

高洋側頭看向她,嘆道:“祖娥,他走了,他真的走了!論關系,我與他是同父母所生的兄弟;論感情,我也不知對他是恨,是怨,還是其他。按理說,他死了你就會擺脫這個人,他的位置也将屬于我,可是,我卻始終開心不起來。”

李祖娥清楚,丈夫對高澄的感情是相當複雜的,或許,他自己也說不清對這個兄長究竟是怎樣的感情。

“既然大哥已死,夫君還是節哀順變吧。”見他傷心的模樣,她便繼續勸說:“子進,我不想看見你這樣,畢竟人死不能複生,無論你怎樣難過他都回不來了。”

高洋問道:“你這是在關心我嗎?”

李祖娥淺笑道:“你是我的夫君,我當然關心你。”

高洋這才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嘴上卻沒有說什麽,只是癡癡地看着她的臉龐。

她微微低睫,面色瞬時變紅;他也沒有言語,只靜靜地凝視她垂首的模樣。

良久後,李祖娥忽而開口:“這件事發生得太突然了,沒想到大哥就這樣離開了人世。”

高洋不語,只聽她又道:“而且我聽說,那時大哥與親信們正在商議禪讓稱帝的事,未曾想恰巧是這個時候被家奴殺害……”

話音未落,高洋便問:“所以,你認為刺殺大哥的家奴,是受人指使才這麽做的?”

“我不知道,”李祖娥搖了搖頭,“這些話我都是聽別人說的。”

高洋看了她半晌,方才輕輕笑道:“那些人唯恐天下不亂,所以他們的話,你最好不要理會,更不要相信。”

李祖娥疑惑地看着他,不知道他為何會突然對自己說這些話。

随即,高洋笑道:“想必你也累了,快去歇息吧。”

李祖娥問道:“那你呢?”

高洋嘆了嘆,“我的心很亂,想一個人靜靜地待一會兒。”

李祖娥只好依言離開,在出門前又對他說了一些安慰的話,才替他關上了門。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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