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亂世紅顏
現在高湛已死,那些曾經得寵的嫔禦在宮裏也就失去了一個靠山。太後胡氏善妒,早已對這些女子心懷不滿。如今天子駕崩,對于她而言無非是除掉那些寵妃的好時機。
胡氏不久便來到馬嫔的宮殿,還帶了幾名随身侍女,看這陣勢想必是來為難她的。
胡氏坐在榻上,冷冷地看着馬嫔,似笑非笑道:“還真是個美人,難怪太上皇帝生前如此寵愛你,還甘願死于你的溫柔鄉中。”
馬嫔連忙解釋:“不是的,事情并非如此,太上皇帝的離世與妾身無關……”
“無關?難道,當時上皇的身邊還有別人嗎?”
馬嫔啞口無言,輕輕低下頭,再無半句話。
胡氏冷聲道:“既然太上皇帝那麽喜歡你,那你就随他去吧……”
馬嫔忽然擡頭看她,面露驚恐,口中連連大叫:“不,我不去,我不去!”
“陪伴在他的身邊,獲得他的寵愛,不一直是你的願望嗎!既如此,那我就成全你,滿足你的心願,讓你在地下繼續侍奉先帝。不過,看在你伺候過先帝的份上,就留你個全屍,趕緊随他上路吧!”說着,就讓一名侍女拿着三尺白绫走到馬嫔面前。
馬嫔瞪大了雙眼,一臉驚懼,繼續大叫道:“我不去,我不要去……”
胡氏面色極冷,怒道:“去不去可由不得你!”
語畢,立即命左右将她緊緊抓住。馬嫔無法動彈,唯有大聲哭泣着:“不要,我不要去,放開我,放開我……”
一名年長的婢女不顧她的哀嚎,很快上前将手裏的三尺白绫套在馬嫔的脖子,狠狠地勒住了她,直到斷氣方才松開。
胡氏見她的身體倒在地上,面露一絲不可察覺的笑,心裏極為暢快。
王盧二嫔聽聞馬嫔被害,心裏不由膽怯起來。想到多年前胡氏憤恨的眼神,便知道她必定會來這裏,不可能放過自己。
果不其然,馬嫔離世不久,胡氏就派人來到大殿命二人自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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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嫔和盧嫔兩人啼哭不止,吓得臉色慘白,不肯領死。
正巧這時,門外走來一個十歲出頭的少年,身着一襲緋袍,緩緩邁入大殿。
二嫔見他來此,便立刻跑去跪在他面前,哭着懇求,連呼救命。
高緯畢竟年幼,看不慣這種場面,見她們二人哭哭啼啼、悲慘的模樣,也不願就這樣離去。
他看向身側的婢女,上前阻止道:“這是在幹什麽?父親屍骨未寒,就開始拿他喜愛的嫔禦開刀。你們若行此舉,讓他知道了,心裏豈不難過。”
一位侍女恭恭敬敬地道:“奴婢只是奉太後的命令行事……”
話音未畢,高緯就說:“既然如此,那這事我會明确告訴給母後,至于你們就且先回去吧。”
侍女面有難色,“可是陛下……”
“回去吧!”高緯淡淡地道出三個字。
侍女無奈,只得移步離殿。
王嫔見她們離去,便上前對高緯說:“懇請陛下讓妾等離開齊宮,出宮外避難。妾等一定永世不忘陛下的大恩大德。”說着,二嫔皆跪在地上向他磕了個頭。
他最終答應了二人的要求,允許她們盡快攜衣物離開。
胡氏雖然聽說二嫔逃出皇宮,卻沒有為難兒子,只是冷笑:“父子就是父子,确有相似之處,對待女人總是很心軟。”
和士開問道:“太後要不要臣派人去追趕她們,然後……”
胡氏知他言下何意,思量半晌,方道:“既然聖上不希望我為難王嫔和盧嫔,那就随她們去吧,沒必要為了兩個人而毀了母子間的感情。”
既聽她這麽講,和士開也就不多言。
胡氏旋即嘆道:“花開一瞬,絢爛一時,便是那掌上起舞的趙飛燕、昭信後李氏也曾受到過冷落。可嘆帝王薄情,紅顏薄命,只為享盡一世尊榮,富貴聖寵,可是到最後等待自己的卻是孤獨凋零,一切終成雲煙。當真是可悲可笑!”
高湛離世數月後,胡氏便來到妙勝尼寺。李祖娥心裏自是不解,按理說,既然已在寺廟為尼,就與宮裏的人沒有多少瓜葛,可是今日,胡氏卻親自來到了妙勝寺。想起馬嫔遇害,李祖娥就覺得不安起來。
胡氏靜靜地站在大殿,擡首望向佛主,及至聽見李祖娥走至身後,向她行禮,喚了一聲“太後”才轉身将目光投向她。
李祖娥雖然知道她早已來到這裏,卻還是有些驚訝,“不知太後來妙勝寺找祖娥,有何貴幹?”
見她面露膽怯之色,胡氏便笑道:“放心,我不是來要你的性命。我若是真想要你的命,也不至于等到現在了。”
李祖娥微微低眸,依舊不言不語。
胡氏又道:“李祖娥,我是恨你,但是我也很可憐你。你是個溫柔善良的女子,可惜生不逢時,又嫁進高家,飽受摧殘。你我同樣身為女子,生于亂世,都是身不由己。”
李祖娥道:“我從未覺得自己是個善良的人,尤其我的兒女離開我的那一瞬間。女兒是我害死的,殷兒和紹德也是因我而被害。祖娥自知罪孽深重,所以也不會再有其他想法,只願在青燈古佛中了此餘生。”
“即便有什麽想法,也無力了吧?”
李祖娥不知如何回答,再次低頭不語。
胡氏接着言道:“李祖娥,你雖然不幸,卻也是幸運的。若是你還在宮中,想必我們還會是敵人……,你明白嗎?”
雖然胡氏的話只說到一半,但是她的心裏卻十分明了,“祖娥明白。”
李祖娥曾經在宮裏,胡氏對她說過十分難聽刺耳的話,可是現在,她們二人卻像普通妯娌一樣閑談。不過李祖娥還是感覺到,從她的話裏帶有幾分挑釁的意味。
李祖娥又道:“如今,武成帝已經離開人世,太後又何必為此而耿耿于懷,為難別人呢?”
胡氏自然清楚她指的是誰,冷冷問道:“你在指責我?”
“祖娥不敢。”她忙道。
“我曾經就說過,我不是你,所以我的想法不可能與你相同。”胡氏一直在看着李祖娥,見她說到高湛時一副淡然的神情,便出言說了一句:“聽說太上皇帝駕崩,你好像一點也不難過。”
李祖娥面色淡然,緩緩道:“人總是要走的,有誰能夠永遠待在這個塵世呢。”
世間有情,卻也無情。
曾經李祖娥認為他是丈夫的九弟,自然也是自己的九弟,她願意像對待親弟弟那樣照顧他,關心他。直至見他來到昭信宮,又為他産下一女,她卻不知道該将自己放在什麽樣的位置。現在即便聽見高湛離世的消息,她也不知道該以什麽身份面對,又該為誰而哭。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