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朝中大臣們的小算盤紛紛在心底打的作響,而本應該在此時站出來主事的皇帝,今天卻顯得格外有些姍姍來遲。

趙憫生面無表情的擡起眼,瞧着臺上這個略顯疲憊的帝王,心中卻沒有絲毫的波動。

“聽說昨日淮王府大火,縱火之人……可曾抓到了?”

那皇帝說到一半,銳利的眼神在陵王身上稍作停留了幾秒,将人吓出了一身冷汗,而後才又将眼神移到了別處,繼續說道。

“回陛下,抓到了,魏衛尉抓到的,昨個兒夜裏在營中就已經招了供,如今已經轉送到廷尉王大人手中了。”

皇帝這話音兒剛落,下頭的丞相就趕忙将這話茬兒給接了過去。

這丞相原本一直都沒有公然的表露過,自己支持哪個皇子,直到了今日陵王出事,他才冷不丁的人背後跳出來。

恐怕是覺得此次陵王一折,這儲君之位就如同是趙寧的囊中之物了。

那皇帝瞧着眼前的丞相,眼神在人身上遲疑了兩秒,而後才又深吸了口氣,靠在了身後的椅背上,微微的點了點頭。

“淮王,可有傷到?”

“回父皇,憫生無事,也未曾傷到。”

聽了皇帝這一句話,朝中群臣的眼睛,幾乎是一瞬間,便全都聚集到了趙憫生的身上,尤其是那還站在前頭躬着身的丞相。

皇帝的這一句話,只憑這所問的時機,就能看得出他并不是真心實意的在關心趙憫生的身體,而是另外的有所圖謀。

若是真正的關心人有沒有傷到,那他坐到這裏第一句就會問這個,可是皇帝并沒有。

他所選的時機,實在丞相說完話以後,或者也可以說,是在丞相表明了陣營以後。

皇帝選在了在這個時機去關心人的身體,其中的深意不言而喻。

今日陵王一折,承王背後的勢力勢必做大,如此關頭若是再加上丞相的助力,只怕就要威脅朝政了。

為了他苦心經營多年的棋局不被就此打破,他現在繼續拉另外一個人入局,而放眼衆多皇子之中,趙憫生算是如今唯一一個能夠與人抗衡的了。

趙憫生深知人的意思,卻還是擡起頭,堅定的與人四目相對,接受了皇帝對于自己的圖謀,并将這圖謀,在一瞬間便扭轉成了一場合謀。

“可曾讓太醫瞧過了?”

“未曾,昨夜事出之時天色已晚,憫生不忍叨擾父皇與太後,故而未敢叫太醫。不過督公心細,已經讓他府中的大夫替兒臣瞧過了,只是略微受了些驚吓,不打緊。”

只一個眼神交流過後,二人之間這父子之情便陡然上升了一個高度,其變化之迅速,實在不能不讓人心悅誠服。

“難為你一片孝心,可自己的身體也不能不多加注意,朕瞧着你如今面色還是不大好,一會兒下朝之後,趕快宣個太醫去瞧瞧。”

“是。”

話題進行到這裏,這一對父子之間的合謀也算是初步達成,在穩住了基本的局面以後,皇帝才終于又将這心思轉到了陵王的頭上。

這個孩子,打小就受他偏愛,可愛到了今日,卻将人愛成了這副樣子。

若是放在普通的富貴人家,那便是繼續縱容着他纨绔下去,也無傷大雅,可這裏是皇家,皇位的争鬥,稍有差錯那就是萬劫不複。

陵王如此性格,如若是再裹挾在其中不能抽身的話,不出幾個回合,便會命喪其中,況且他資質愚鈍,即便是到了最後,皇帝也不會舍得将自己守了一輩子的天下,就這麽交到他的手中。

既然不能托付皇位,那不如就盡早地讓人脫身于争鬥之中,四處逍遙去吧。

皇帝如此想着,微微嘆了口氣,從桌上那許多的折子重,翻出了廷尉王建呈上來的供詞,微微往前一遞,輕飄飄的扔在了地下。

那一紙供詞自脫離了人手後,在空中左右飄搖了幾下,最終也還是逃不過要落在地上,其中命運實可謂是與如今的陵王一般無二。

“陵王趙展,派遣屬下深夜縱火,德行有失,殘害手足,朕今日便當着朝中衆臣的面,削其爵位,以正視聽。”

皇帝隐隐的轉動着自己手上的玉扳指,探出身去對着如今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陵王,又說了一句。

“即日起,你便動身前往嶺南,監督其修建行宮一事罷,若無要事,不必進京了。”

那陵王聽見這句話,整個人幾乎是癱坐在了殿上,口中一直在與人讨饒。

只可惜皇帝這一次,心思已定,斷不會在像是從前那般,因為人一句兩句的求饒讨好,就給人以扭轉之機了。

事情進行到這裏,趙憫生的這一場仗,才終于算是完了。

今日早朝一下,這宮中便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樹倒猢狲散,陵王一倒,許多曾經在他手下,聽其差遣的人都要重新抉擇,另擇明主。

而這些人當中,有一部分選擇了投靠承王,也有一部分選擇了趙憫生。

今日朝堂之上,皇帝對于趙憫生的态度,昭然若揭,那些心照不宣的臣子們,自然也得盡最快的速度,改變往日裏對這位淮王殿下的态度。

不論是有投靠之意的,還是未曾表明立場的,自這場早朝過後,基本都或多或少的,對趙憫生有所表态和示好,這幾天送東西到謝府的人,又是絡繹不絕。

那謝府的門童,也不知道是上輩子做了什麽孽,從前忙活謝淵一個還不夠,如今又添了一個趙憫生,搞得他這一天忙的是腳打後腦勺,還礙于謝淵,而敢有絲毫的抱怨。

趙憫生坐在謝淵的書房裏,腳邊放着的是大小不一的空盒子,手邊隔着的是各式各樣的新奇玩意兒。

“欸,老師你看,這根毛筆是什麽玩意做的,還怪好看的。”

趙憫生半仰着身子,躺在謝淵身旁的椅子上,手中拎着根兒毛筆,非要伸到人眼前來給人看。

謝淵在他身旁瞧公文,屢屢被其騷擾,卻又次次都是好言好語的委婉拒絕,慣的他越來越蹬鼻子上臉。

直到那門童第不知道多少次,抱着東西走進門來,來将這一個惡性循環打斷,将謝淵從人無盡的騷擾之中,解救出來,讓他稍微清淨了一會兒。

“這次又是送了些什麽進來?”

趙憫生半躺在椅子上,翹着腳仰着天,把玩着手中的那根毛筆,饒有興致的問了那門童一句,可誰知換來的卻是極其突兀的“撲通”一聲。

趙憫生被這一聲吓得整個人身形一抖,騰的一下就從這椅上好好的坐了起來,等他定睛一看,才發現原來是許元駒過來了。

方才下了早朝之後,他的确是假借着請太醫來看病的由頭,将許獻叫到了謝府來,為的是确認一下他如今的情況,免得讓他在被那白易柳騙得傾家蕩産,流落街頭後會吃不起飯,順便也能稍微嘲諷人一下。

可令他萬萬沒想到的是,這人竟會剛一進屋,就撲通一下給他跪下了。

“你這是幾個意思?被你那小琴師騙了個精光以後,瞧見我一朝發達,就想認我做幹爹了?”

趙憫生瞧着許獻臉上那猶如喪偶般的表情,大抵也就能将人的來意,猜個七八分出來了,如今這般沒正形,也是因為他并不想搭人那茬兒,讓人內疚罷了。

“殿下!”

趙憫生不想搭茬,可許元駒卻不能如此輕易的放過自己,他明知道趙憫生如今在朝中處境艱難,卻還輕易的将人舉薦了過去,如若不是趙憫生提前發覺,反将人一軍,只怕此時他早已化了灰去了。

“此次是臣識人不清,險些害了殿下的性命!臣對不起舒貴妃的恩情,更對不起殿下的信任,臣罪該萬死。”

許元駒跪在地上,低着頭看上去十分的沮喪。平日裏他分明是個再謹慎不過的人,這一次也不知是怎得,竟就如同是鬼迷了心竅一般,那麽輕易的就中了白易柳的詭計。

“嗐,你瞎說什麽呢!我這不是好好的嘛,還因為這事輕而易舉的就扳倒了陵王,得了這麽多的好東西。”

趙憫生說着,在那身後的桌子上拍了拍。

“快來,挑一樣拿回去,權當是你方才給我拜年的禮金了。”

趙憫生說着,上下将人打量了一番,摸着下巴對人抛出了一個他好奇了許久的問題。

“不過……你不會真讓那姓白的騙到傾家蕩産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顧七澤小天使贈送的火箭炮,感謝支持,愛你,麽麽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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