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天上不會掉餡餅
廣南三月雨綿綿,俗稱牆都能擰出水。
李曉蔓的心情如天氣,郁郁的難以振作。
話說“富姐案”結束後,喬若茜按即訂方針恢複單打獨鬥,把小助理扔家裏,無比仁慈地只讓她每天用四小時整理錄音磁帶,而且一小時一歇,說慢慢整理不着急,重要的是提升速度。餘下的時間自我充電,學什麽由她自己拿主意。
可憐小李筒子嚴重欠缺安全感,不覺得幸運,很有自知自明地意識到新雇主并不需要一個助理,成天擔心自己好吃好住的日子長不了。
逆境成長,李曉蔓無師自通地學會了自我管理,四小時磁帶整理雷打不動,或許速度上去後,茜姐又會帶着她去幹采訪工作呢?
E語不能丢,這是童子功。隔壁的陳記者說了,如果能考個四級六級【注】,工作選擇範圍大大拓寬。至于自學高中課程考大學,她不敢考慮,經濟條件不允許。還不如看看新聞方面的書,陳記者有全套新聞專業本科書籍,不用花錢去買。
不管幹什麽,身體是本錢,打工的有句話:“死得起病不起。”
她能走出大山,和身體棒關系莫大。她粗糙的手不是幹苦力幹出來的,是練力氣練出來的。當年如果她體弱,本身就有心髒病的張老師再善良,也不能要她做小保姆。不過那時她年僅十歲,起初只能攙着張老師散步,一路苦練,從攙到背,終于在十三歲時能獨力将張老師抱起來。因為力氣大,張老師家的輕活重活都由她這個小保姆做,喬若西也不算猜錯。
後來張姐肯将她帶來南方,也是看上她有把子力氣,張姐時不時醉酒,把爛醉如泥的人弄上車必須有好體力。為此張姐還掏錢送她去健身房學打拳,許諾會留她當保镖。
張姐已一命歸西,新雇主不像需要保镖的,但花錢學來的本事不能丢,技不壓身!
例行休息時間到,她在客廳原地跑,其實是原地高擡腿。住在市中心有一點不好,跑步要去街區公園,好在客廳夠大,用不着花冤枉錢買月票。
跑完,不待氣喘均,她往地下一撲做俯卧撐,一氣百下。作完打拳,廣南治安不大好,為安全也不能荒廢辛苦學會的防狼拳。
正揮拳蹬腿,防盜門輕響。她急撲門口,從防盜眼一瞧,是茜姐!
喜悅湧上心頭,茜姐十多天沒回來,電話也沒一個,她又不敢打擾,以至于老擔心新雇主就此再也見不着。倒不是懷疑某記者的人品,而是生命太脆弱,她的前兩個雇主都是死于非命,誰知喬若茜會不會悄無聲息死在某個角落?
她急拉開木門,笑容正燦爛,刺鼻的霧劑噴到她腳下,驚的她一蹦老遠。
喬若茜杏眼半眯:“勇敢,居然迎門而立!從防盜眼看看就行?你知道邊上有沒有持刀脅持我的匪徒?如今入室作案的歹徒越來越專業,恭請與時俱進。”
李曉蔓汗津,上前幫喬若茜取下雙背包,一邊保證:“以後一定注意!餓不餓?”
喬若茜打個小哈欠:“吃過了,泡杯茶就行。”說着話将小噴霧器擱到茶幾上,又脫下濕呼呼的外衣,一邊打量客廳,笑道:“蠻有情趣。”
李曉蔓汗滴滴,天氣太潮必須用幹燥劑,她布幹燥劑用的是小彩袋,為了牆壁高處和天花板幹燥,拉起縱橫的彩繩再将彩袋懸上,一眼望去鄉土味十足。她知道肯定不合新雇主的審美觀,但在超市看到彩袋喜歡的不行,想想茜姐說“出外采訪歸期不定”,或許下個月才回來呢?那時出了雨季,自是另一番布置。
喬若茜對房間的裝飾并不在意,難得回來有什麽好講究?看小助理的模樣,怕她費事更換,違心誇贊:“陰沉沉的天氣看着熱鬧的色彩,養眼!但差不多就行了,随便丢幾大袋幹燥劑,不信能潮到哪兒去。哎,速度如何了?”
她問的自然是磁帶錄音整理——由奢入儉難,享用過助理後,她忙昏頭時難免會想“阿蔓在身邊就好了”。這也是她讓李曉蔓一小時一歇的原因,每天整理四小時,就是一天四次自我總結,以小助理的悟性,肯定能快速進步。
李曉蔓忙取打印出來的資料給她過目,有那麽點面對老師的緊張,一邊接插頭燒開水,問:“茜姐要不要先沖個熱水澡?”
“等會。”喬若茜翻看紀錄,邊看邊問,順便指點一二。她扔下小助理獨自出去采訪,并沒有牽腸挂肚,也就偶然會想一下,這令她松了口氣,順帶責任感提升。人是她留下的,好歹教人家一點東西,不管将來對小助理有沒有實際用處,能拓展知識面。
李曉蔓全神灌注地回答——茜姐看似随意,卻普通話粵語E語交叉,蠻考人。
忽地她腰間BP機響,驚得她身微僵,會Call她的人有限,十之八~九是陳越。
低頭一看果然是,她咬了下唇,解釋:“陳記者要我幫他收拾房子,這天氣潮濕……”
“去吧。”喬若茜站起身往衛浴間走,畢竟是臨居,陳越又幫阿蔓辦妥特別暫住證,還主動借專業書給阿蔓看,些許小事不好回絕。但她不信陳越所求會單純到僅僅請阿蔓打掃衛生,只是阿蔓如果連陳越的誘惑都頂不住,遲死早死都是死!
這麽一想她無名火亂冒,借書什麽的最可恨,有借有還暧昧來。她也就是搬家太頻繁沒随身帶,外加不覺得阿蔓有必要看那些書,竟讓姓陳的賣了好。
氣不過,她淡淡告誡:“陳大記者天生皮厚,得寸進尺說的就是他。你不樂意只管說No,人啊,學會Yes、No才能走遍世界。”
李曉蔓眼發直,對陳越說No,她覺得有點難。唉,短短時間就沒了底氣!
她原本對陳越很警惕,專業書是陳越當着喬若茜的面塞給她的,一本就要看許久,并不會因此常來往。但比臨而居時不時遇上,喬若茜又長時間不在家,強烈的不安全感令她終于向陳越打聽些事,一來二去也就熟了。
然後,陳越請她幫燙幾件從幹洗店取回又泛潮的外衣,她自然順手幫了。陳越投桃報李,知道她有E語底子,說附近的五星酒店設有米國領事館,來辦事的老外們會在附設的咖啡館坐坐,可以練習口語。又說文憑簡單,假證幾百塊他幫搞定【注】;真文憑,有自學考試,也可以去大學旁聽。
李曉蔓對假證沒興趣,有證沒實力,管毛用,經得起茜姐這種水平的面試官問嗎?兩三句就露陷。後兩種,和自學高中課程考大學一樣,夢想一下還差不多。
加強口語倒是實在些,口語好,滿十八歲後在服務場所找份工作更容易。那個五星酒店快走些也就十來分鐘路程,于是她跟着陳越去了。果然高檔地方的老外們素質也高,并不會糾纏她,遇上想帶她開房的,只要一拒,人家便擱開。更多的是将她當成練習口語的女大學生,随意聊聊天,即能滿足她練口語的需要,又能滿足她的虛榮心。
在酒店開會的單位很多,這會那會每天都有多起。陳越一介紹,便有人請她做禮儀小姐,工作時間不長,多半是在門口迎一下賓,個把小時就行,輕輕松松拿紅包。她看無風險來錢又快便幹了,然後……現在已發展到去酒吧串唱,登臺的戲服是陳越幫備的,還不肯收她的錢,說借給她穿。她知道茜姐不喜歡她做這些,沒敢把衣鞋拿回403房,放在陳越那兒。
會走到這步,總是她見錢眼開,以至于忘了天上不會掉餡餅!
這才不足二十天,陳越已經半開玩笑地要她做“女朋友”。她不是傻子,姓陳的不過是玩玩她罷了,真跟那家夥上~床,哪怕一次,她就失去主動權,以後不知會滑進怎樣的泥濘,張姐一開始也沒想過要出賣色相。
不能再這樣下去,今天說No!正好茜姐回來了,有借口不再出去掙快錢。
陳越的留言是讓她複機,人在何處不得而知。她不敢當着喬若茜的面回複,便說要幫陳越打掃衛生,反正401房也有座機,去那邊打電話。
她取了鑰匙,出門再開門,一邊琢磨如何幹脆又不失禮貌的回絕陳越。
不料推開401房,陳越竟然在家,正陪着一位比她大些的胖姑娘在客廳喝茶。
明明就在隔壁卻Call她,原因不言而喻。她尴尬地鞠躬:“對不起,我是鐘點……”
胖姑娘撲哧一樂:“是小表妹吧?”
陳越笑點頭:“就是阿蔓。蔓蔓,這是你阿玲姐,咱們的大房東。”
阿玲笑斥:“口花花!可不敢這樣說,只是這幾年的房租賞給我。阿蔓快坐,越哥真的請你做鐘點工?你可得長長心,越哥一等精刮!”
陳越喊冤:“有這麽毀人的!哥比窦娥還冤……”
阿玲撇嘴打斷:“你還六月飛雪呢,飛一個給我瞧瞧。阿蔓,千萬不要相信男人,我上頭三個親哥,他們怎麽泡妞的,我是從小看到大!你啊,幹鐘點工替姐幹……”
陳越憤怒:“你夠了啊,有你這麽挖牆角的?好歹避着老子!”
李曉蔓微笑旁聽,間或給他們加茶,不做點事真坐不住,這兩位肯定不止是房東與租客的關系,粉紅泡泡亂冒!
作者有話要說: 炮灰幸運上編推,更新一萬五,再加一更字數滿,下一更在9號。下下一更11號,叩求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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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ET考試:即人們常說的全國大學英語四、六級,是由國家教育部高等教育司主持的全國性教學考試,1986年末開始籌備,1987年正式實施。對象是在校的大學本科生或研究生,但在本文所寫的年代,交筆錢變成大學生不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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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證:互聯網普及前的年代,真假~文憑查證不像現在這樣簡單,90年代一度假證滿天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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