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恬期居然沒有被殺,甚至他連對方缺胳膊斷腿的慘叫都沒聽到。

而王爺出來的時候神色如常,明明從椅子上摔了下來,被一個女人瞧了個真切,這種奇恥大辱,他居然沒有犯病!

這讓文琳琅感覺到不可思議。

同樣感到不可思議的還有當事人恬期。

他重新關門躺在床上,怎麽想怎麽覺得奇怪,所有人都說息旸受到刺激會發瘋,發瘋的時候會殺人,可是他都看出來自己是故意的了,卻分明還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殺意。

除了他的腿是好的,不在乎被摔之外,恬期一時找不到更可信的原因。

但他尴尬羞憤的表情卻又不像是做假,摔倒在地上的時候,恬期刻意觀察過,如果不是演技高超,那樣子的确是殘廢人會有的反應。

恬期翻來覆去睡不着。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對息旸的腿這麽在意。

或許是因為只要他是裝的,那麽自己就可以相信他有能力做到說的那些,也或許是因為,昨夜自己所有的推測都是建立在他的腿是裝的上面。

當年的天之驕子,雖然只是略有耳聞,恬期還是十分向往。他從小就喜歡聰明人,喜歡天才,倘若息旸瘋病剛控制住,又真殘了雙腿,他會懷疑這個世道是否存在不公。

為什麽要這麽對待一個天才?

何況如今息旸是這宮裏唯一一個算得上真心示好的,恬期也希望自己可以相信他。、

迷迷瞪瞪快睡的時候,恬期忽然聽到自己的窗戶傳來了響動。

不是吧?

恬期立刻打起了精神,又來?

有人來到了他的床邊,恬期張着眼睛,尋思莫不是又要摸他的頭?大半夜的能不能別搞這麽驚悚。

“剛才息君堯來過了。”

是息璟的聲音。

他直接點破,恬期也沒有否認,他一下子坐了起來,松了口氣,道:“原來是你,我還當是他又回來了。”

息璟也在打量他,恬期沒內力,看不清對方,便取出了夜明珠,結果剛露頭,就被息璟給按了回去:“不要光,會被人發現。”

這才是正常人的思路!息旸那個瘋子,當夜就送給他一顆夜明珠,活像怕人發現不了。

恬期只重新拿半遮光的布裹着,好能瞧見他,道:“你來幹什麽?”

“你私會息君堯,不怕我告訴陛下?”

恬期确定息璟不會插手這件事,因為他忌憚息旸。這一點,從息旸走後足足半個時辰他才敢露面,就足以看出來。

他眼睛一亮,當即伸手抓住他的袖子,道:“當真?”

不等息璟回答,他立刻迫不及待道:“您若是告訴陛下,可一定要請陛下下令給他禁足,我真怕他哪天過來在我這兒犯了病,拿了我的命去。”

息璟愣了一下,眉梢微揚:“你不是自願與他私會的?”

“自然不是!”恬期毫不猶豫:“只是看到他那樣子,我都要吓的睡不着覺了,聽說他前兩日還把張先生殺了,宮女說他死得好慘……我怎會自願與他私會?”

他抓着息璟的袖子不丢,嫌棄的表情完全不像做假,息璟凝望着他漂亮的臉蛋,道:“你何不自己告訴陛下?陛下如此疼愛你,定不會容他放肆。”

“我……”恬期的手縮了回來,猶豫道:“陛下到底是慎王的生父,我怕這事兒鬧到陛下那兒,他們父子關系照舊,我……死無全屍。”

膽小鬼。息璟輕笑,然後在他床邊坐了下來,道:“我替你說了,你就不怕了?”

恬期看了他一眼,道:“你看我,像不像被強迫的?”

息璟:“……像。”

“那,你是太子,一定是個好人對不對?”

“……”息璟心想,還真不是。但恬期的表情太期待,他只能點了點頭。

“你看。”恬期笑了起來,一臉信任:“好人怎麽會是非不分呢?你也是陛下的孩子,有你出面牽制慎王,我不就可以高枕無憂啦。”

這完全是小聰明。息璟笑出了聲,道:“你這樣說,我怎麽可能還會幫你?”

恬期頓了頓,低下頭揪着衣角,不吭聲了。

他當然知道息璟不會幫自己,他藏在幕後那麽久,怎麽可能會露面讓息旸看到。

恬期甚至明白他今日來的具體目的。

果然:“他到底是我大哥,你又是他的心上人,生的這般好看,卻被送給了父皇,推己及人,我多少能夠理解他的心思……怎麽忍心告訴父皇呢?”

“那我怎麽辦?”恬期扁嘴道:“難道就要一直忍受這個瘋子嗎?”

息璟試探道:“難道你寧願跟着父皇,也不願跟他?”

“當然了!”

“你喜歡父皇?”

“我說喜歡你信嗎?”恬期反問,息璟又笑了一下,道:“那是為何?”

“雖然你父皇年紀大,可慎王卻是個瘋子,是你你選擇跟哪個?”

息旸點了點頭,眸子閃了閃,道:“你倒不如直接跟我大哥說,陛下喜歡你,舍不得你,你有苦難言,讓他多多體諒你,不要再時常過來了。”

果然是想給他洗腦,讓他在息旸和天子之間制造矛盾。

恬期又垂下腦袋,半晌,道:“那他若是去尋陛下發瘋,不小心傷了陛下,我豈不是千古罪人?”

“父皇有十八守衛,不會有事的。”

那萬一你找機會把十八守衛調離呢?恬期面色不顯,皺着眉想了一會兒,還是搖頭,道:“我父親是忠君之臣,我不能因為自己置陛下于險地,若是父親知道,一定會打死我的!”

息璟皺起眉,心裏有些瞧不起恬期,但見他這麽可憐,又覺得到底是一個弱女子。

結果就在這時,弱女子忽然露出了決絕的表情:“殿下,我想跟你說個事。”

“何事?”

“我懷疑慎王腿是裝的。”恬期一本正經道:“我覺得這件事陛下一定也不知道,所以才會容許他如此放肆。我想,若實在擺脫不了這個瘋子,倒不如冒險為陛下試一試他,我改天偷偷把他的輪椅掀翻,讓他摔在地上,到時候他一下子站起來,陛下一定會治他個欺君之罪,那我以後就不用提心吊膽了。”

“……”息璟像看傻瓜一樣看着他,眼皮子抽了抽,忽然伸手點他鼻尖:“胡鬧!”

說話就說話,戳人家鼻尖是幾個意思?腦子有疾?

恬期擡手捂住鼻子,納悶兒道:“我這個計策不好嗎?”

“我警告你,千萬不要故意惹他,到時候你有沒有命能活下來都不知道!”外頭傳來了更夫的聲音,息璟耳朵動了動,又對他道:“你不可以拿自己冒險,知道嗎?如果想徹底甩掉我大哥,只有從父皇那裏着手!你也可以請父皇下旨,讓他禁足,他是君父,只有他才能管得住大哥。”

恬期十分堅持,一臉忠肝義膽:“總之,就算是我死,也斷斷不會把陛下置于險地的!”

“……”

息璟神色複雜的看着他,往日他見到這般蠢笨的女人,早就不耐煩了,但恬期生的太好看,他居然覺得對方犯起蠢來還挺可愛,但可愛是真的,蠢也是真的。

“天快亮了,我改日再來看你,你不要做傻事,知道嗎?”

他又捏了一下恬期的臉,直到他呲牙咧嘴的點頭,這才從窗口離開。

恬期揉着臉憤恨。老色狗養出來的小色狗,一邊把他當棋子,一邊還要占他便宜撩撥他,真不是好東西!

來到窗前,已經不見了息璟的蹤影,他關上窗戶,察覺自己的猜測正在一步步的被證實。

息璟是真的希望利用自己來逼息旸犯病,甚至弑父。

息璟與息旸是對手,這一點可以确認。他今日故意與息旸錯開大半個時辰才來,除了說明他忌憚息旸,還有一點就是,他是個謹慎的人。那麽,假如息旸真的是裝殘,他肯定早就發現了,可就在自己提出要試探息旸的時候,他卻反複強調,不可以招惹他,這就表明息璟一定通過某些原因,确定了息旸是真的殘疾,而且對自己的腿很在意,如果拿此事試探,他會犯病。

自己的作用是把息旸變成一把捅向天子的刀,在這個任務達成之前,不能出任何意外,更不能被息旸殺掉,這就是為什麽,息璟不讓自己試探息旸的原因。

恬期靠在窗邊,回憶今日院子裏對息旸做的那件事,心頭忽然不安了起來。

他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自作聰明的踐踏了一個男人的自尊心,那個瘋子,明明只要随便出手就把他拍死,卻偏偏信了他虛僞的甜言蜜語。

恬期皺起眉,按了按悶痛的胸口,慢慢行到床前,含了一顆小藥丸。

他腦子裏反複閃過息旸跌坐在院子裏的畫面,想到他那句‘你希望我來嗎?’,明明什麽都看出來了,可他什麽都沒說。

恬期一直都覺得自己雖然不是好人,卻也不是壞人。

但現在,他覺得自己是個不折不扣的大壞蛋。

他恨不得直接沖到息旸面前去道歉,為自己的自作聰明。他把臉埋在被子裏,尴尬的心疾都要犯了。

這兩天的雨下的十分頻繁,時不時一小陣,地面始終濕漉漉的。

恬期一夜沒睡,第二天早上起來,坐在梳妝臺前撐着額頭,讓人把他打理妥當之後,飯都沒怎麽吃,就跑了出去。

息旸在天子面前說了喜歡自己,恬期自然不敢光明正大的跑去元皇後故居,他只能在禦花園亂轉悠,希望可以碰到息旸,雖然他也沒想好怎麽開口。

但慎王就是慎王,恬期剛轉了一圈兒,就在一處假山旁見到了他的身影。

他穿着黑衣,露出來的手和臉都很白,很随意的坐在輪椅上,眸色柔和的望了過來。

恬期鬼使神差的躊躇了起來。

他擡手撓了撓頭,猶豫的想要上前,卻又因為沒想好怎麽說,而又退了回去。

息旸的眸子在他淺青色的繡花鞋上定了定,然後,堅定的轉過來,驅動輪椅緩緩靠近,然後停在了他身邊三尺遠的地方。

他撫平寬袖,語氣溫和:“有事找我?”

“沒。”恬期心情複雜,垂着腦袋,半晌,憋出一句:“你,你早膳用了沒?”

息旸的眼睛因為他的問候而亮起一個色度,他點了點頭,“你呢?”

“沒吃。”

“沒胃口?”息旸問:“你想吃什麽,我讓人去禦膳房帶給你。”

“不用了。”恬期急忙拒絕,他的鞋子不自覺的在地上蹭了蹭,欲言又止的瞥了一眼他的腿。息旸的目光幾乎全程都在他身上,當下像是意識到了什麽,捏住膝上蓋着的毯子,他抿唇,道:“是不是昨夜沒睡好?別擔心,今晚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這個意思是,他今晚不會來了?

恬期下意識點頭,心裏有些說不出的怪異。

息旸垂下睫毛,兩人之間安靜了片刻,再次開口道:“今日應當無事,若是乏了,就好好補個覺。”

“嗯。”恬期又點頭,擡手揪了一下自己的耳朵,他覺得自己的舌頭好像廢了。說出來,好像是在揭息旸傷疤,不說出來,他心裏又堵得慌。

就在這時,一旁的路上忽然行過幾個宮人,他們對恬期和息旸行了禮,便徑直去了。

恬期嗅到了一股濃烈的藥味,目送那隊人遠去,奇道:“那不是侯玉燭身邊的人麽?怎麽往那邊去了?”

身後沒有回答,恬期扭頭去看,卻發現息旸面沉如水,整個人都微微緊繃了起來。

他身後的文琳琅也是臉色大變。

恬期沒搞懂,直到紅玉湊到他耳邊,小聲道:“那邊是雲池。”

雲池,顧名思義,是天子沐浴的地方。

沐浴不稀罕,稀罕的是,他身邊的人帶了這麽多的藥。

天子年事已高,遇到心愛的美人已經不能随時得手,所以需要提前準備,泡上幾日的藥浴,再含了仙丹,才可行快活之事。

這是宮內人人都知道的秘密。

但恬期不知道,他奇道:“泡個藥浴罷了,怎麽一群人跟做賊似的。”

息旸沒有說話,文琳琅也默默垂下了頭。

天子覺得每回行事都還要提前準備,又要記錄在冊,實在麻煩,已經足有一年都未臨幸過哪個美人。

如今舊例重行,不惜大費周章也要快活一次,是為了誰……

一目了然。

作者有話要說:  桃妹:卧槽?我要侍寝了?!

王爺:誰也不能動我的女人·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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