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身邊的沉默不同尋常,恬期也有所察覺,再次看向息旸的時候,後者便道:“我送你回去。”
一對上他的腿,恬期就覺得尴尬,他搖搖頭,道:“還是不用了……王爺今日也好好休息吧。”
息旸每天過來太危險了,既然他決定不來,倒是對彼此都好。
恬期歉疚的行了禮,最終還是道:“那個,對不起啊。”
話說完,他已經臊的渾身滾燙,不等息旸回答,便匆匆拐出了禦花園。
紅玉忙忙跟在他身後,她不清楚息旸和恬期具體發生了什麽,但恬期是息旸心上人的事情,大家卻都已經聽說了。
同為女子,她隐隐為恬期的身不由己感到惋惜。
離開了息旸的視線之後,恬期的腳步終于慢了下來,他放緩呼吸,忽然聽到有人輕聲細語。
“好了,不哭了,改天哥哥再補你一個好的。”
“我就要!就要菜菜!就要菜菜!”
恬期上前兩步,在樹下擡目,便看到那日被息旸袖箭射傷的白衣公子正在嘆氣,他面前正是那個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傻蛋,兩人腳邊散落着一段段的蘿蔔,蘿蔔似乎被人刻意弄成了人偶的模樣,看來就是傻蛋說的那個‘菜菜’。
“他是誰?”
“是三殿下。”
三殿下?息融。
這老皇帝這麽喜歡美人,但總共卻只有五個兒子,大兒子息旸,是個瘋子,二兒子息璟,也是風流之人,這三殿下口碑倒是不錯,說君子如玉,溫潤雅致,似乎也無心朝堂,四殿下是個病秧子,常年纏綿病榻,至于五殿下,是個傻子。
恬期皺了皺眉。
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兒。
“你之前說,五殿下是被人下毒才傻的,看來你知道是誰下的?”
紅玉左右看了看,才小聲跟他說:“這是宮中秘而不宣的事兒,聽說是四殿下生母,淑妃下的毒,就連慎王都……”
恬期愣了一下。
息旸的瘋病,果然不是病,他就說這傻子跟瘋子簡直大同小異,都是讓人神志不清,只是息旸可能性格霸道偏執了些,所以才會人人生畏。
但,息旸發瘋一事,居然和繼後沒關系?他推斷出錯了?
畢竟這五殿下可是繼後最小的兒子,居然也中了毒,無緣皇位,那女人手段再狠,應當也不會對自己的孩子下手。
恬期鼓了鼓臉頰,忽然有些喪氣,他好像又自作聰明了。
但很快,他的目光便又凝了起來,息融坐在了息鹿白的身邊,耐心的給他修複起了那個玩具。
恬期久久的盯着,道:“這三殿下,跟五殿下還真像呢。”
“可不是,都是一個爹生的,怎麽能不像?”
恬期點了點頭,擡步走出去,那傻蛋本來還哭唧唧的要菜菜,一見到他就猛然跳了起來,眼睛燦若星子:“恬恬!”
“站住。”恬期見他又要撲,擡手制止,這家夥傻歸傻,倒是還算聽話,當即停下來,還是美滋滋的歪着頭看他。
這息鹿白身上灰撲撲的,頭發也亂糟糟,不知又鑽去哪兒玩了,他放緩神情,道:“我不喜歡別人靠我那麽近。”
息鹿白眼神懵懵懂懂,一側,息融上前來,對他一禮:“恬妃娘娘。”
恬期還禮,道:“原來是三殿下,那日,多謝三殿下救命之恩。”
“那箭本就不是沖着娘娘去的,倒是我,貿然插手,讓娘娘受驚了。”
提到息旸,恬期心裏就怪怪的,他搖搖頭,道:“不提昨天了,我看你們在做什麽。”
“是二哥給鹿白刻的玩具,他摔了一跤,不小心壞掉了。”
息璟刻的?恬期看了一眼那蘿蔔,雖然摔成兩截了,可表情栩栩如生,竟是十分精致,可見雕刻之人的耐心,這息璟人不怎麽樣,對弟弟倒是沒話說。
息鹿白神色委屈,恬期正想怎麽能給他搞好,身後就傳來息旸的聲音:“再重新刻一個就是。”
“大皇兄。”息融行禮,息鹿白似乎有點怕息旸,也乖乖見了禮,忽然之間就老實了。恬期看了他一眼,他垂着睫毛,安靜的時候倒不像個傻蛋了。
他們在禦花園的涼亭坐了下來,有人很快取來了蘿蔔。
這皇家是真的悠閑,如果不是家裏人還陷于囹圄,恬期大抵也能跟着幾位天之驕子惬意一番。
息融不善手工,息鹿白是個傻子,至于恬期,他也不保證自己能拿蘿蔔雕出個小人兒來,最終那蘿蔔給遞到了息旸手裏。
雨後的陽光并不灼人,懶洋洋的灑在小亭子上,恬期的目光落在他臉上,不得不承認這男人的确是龍姿鳳表,斜眉橫飛入鬓,鼻骨很高,眼睛狹長,皮膚卻泛着幾分不健康的白,若仔細瞧,還有些微青,恬期清楚那是因為用藥的緣故。
能致人發瘋的毒,必然是對腦子有損害的,拿其他的藥來刺激腦部,才能勉強穩定住他。
這下毒人還真是陰險至極,人的大腦掌控身體的一切,一旦毀了他的腦子,他就徹底廢了。
恬期又看了一眼息鹿白和息融,這兩兄弟從正面看,其實并不見的多像,但方才側面看的時候,卻簡直就像一個人,尤其是眉骨都很高,那個側臉,實在是像的厲害。
恬期托着腮,忽然開口:“鹿白?”
“啊?”息鹿白自打息旸來了就默不作聲,聽到他喊,這才急忙擡頭,一臉驚喜:“恬恬喊我?”
“你喜歡璟哥哥還是融哥哥?”
“都喜歡!”息鹿白答得很快,也學恬期托着腮,眼巴巴的跟他對視,恬期便又問:“那你喜歡旸哥哥麽?”
“……”這一下子把息鹿白給問住了,他立刻坐直,看了一眼息旸,息旸神色未變,只專心于手上,半晌,他才嗫嚅道:“喜,喜歡。”
“那你今晚跟旸哥哥一起睡怎麽樣?”
息鹿白神色驚恐,瞪大了眼睛,慌亂的跳起來縮到了息融的身後。
恬期撲哧笑了,息鹿白不安的垂腦袋摳手指,那廂,息融道:“娘娘別逗鹿白了,他膽子小。”
他摸了摸息鹿白的頭,後者怯生生的看了一眼息旸,然後又飛快的把頭低了下去。
恬期百無聊賴,又把息鹿白哄出來,跟他們兄弟胡扯了幾句,息旸只偶爾才會插口,大部分時間都專注于手上的蘿蔔。
他刻的極慢,像是極為用心,但偶爾微微掀起的睫毛,卻暴露了內心的真實想法。
恬期發現息鹿白這家夥雖然莽莽撞撞,但還挺好玩兒,心性真跟小孩兒似的,但因為身邊坐着息旸,他也不敢造次,欺負起來怪爽快。
好不容易等息旸把蘿蔔刻好還給他,他一時之間竟沒敢接,還是恬期伸手拿過來,遞到他手裏的。
蘿蔔刻好了,恬期也餓了,他告辭回宮,息旸點頭:“我也回去。”
息鹿白得了息旸好處,似乎膽子大了一點兒,“我也……”
話沒說完,就被息融拉了回來:“時候不早了,再不回宮,待會兒母後打你。”
“這不是,也順路麽。”恬期想邀請息鹿白一起,不然只有他跟息旸同路,還怪尴尬。
“鹿白喜歡走那邊,那邊花開的熱鬧,往日回去總要給皇後帶幾支。”
這理由實在蹩腳,息融明顯就是想給息旸制造跟他單獨相處的機會。
恬期只得跟着息旸一起往回走了。
他揪着手指,走在息旸身邊,也不知道息旸有沒有接受他的道歉,實在尴尬的很,他便主動道:“我,我來推吧。”
文琳琅正求之不得,急忙讓出位子,并着紅玉一塊兒放慢了腳步。
恬期本以為有了事兒做,可以緩解一下氣氛,可輪椅到手了,嘴卻還閑着,心也閑着,老想自己欺負息旸的事兒,怪不順暢。
他腦子裏亂糟糟,扭頭想找文琳琅說話,卻發現這厮已經遠遠的落在了後頭,正在笑着跟紅玉說什麽,明顯也是為了讓他倆單獨相處。
幹嘛呀,整的跟相親似的。
恬期苦了臉,卻又不得不找話題:“那個,沒想到你手工比太子還好,平日裏很喜歡刻這個?”
“想你的時候才會刻。”
“……”恬期默了一下,古怪道:“什麽意思?”
“想你的時候,我就會拿木頭刻一個你,一般都是印象裏的模樣。”
恬期幹笑了一下:“王爺帶軍打仗,還有時間玩這個。”
“因為很久沒見你,擔心哪天犯了病,就再也想不起你的模樣了。”息旸頓了頓,道:“所以我經常會想你。”
恬期有些頭皮發麻。
他不喜歡息旸,也不可能喜歡息旸。從小到大,喜歡他的人多了去了,有時候見了讨厭的人,恬期還會利用這一點捉弄對方,恬期從來沒覺得被人喜歡是一件很有壓力的事,他覺得自己若是能自由做男兒的話,定是那潇灑風流迷倒亓京萬千少女的神仙公子。
原本他對息旸也沒什麽感覺,在他告白的時候,他還想過利用對方,但昨天不小心捉弄了人家,做了虧心事,他這會兒滿心都是負罪感。
再次面對息旸這麽直白的感情,他感覺到了極度的不适應。
“嗯……我聽說鹿白是被人下毒才變成這樣的。”他別扭的找了個不怎麽合适的話題:“你知道怎麽回事麽?”
“是淑妃害的。”息旸輕聲道:“你不會在宮裏呆太久,不要打聽這些。”
這家夥怎麽知道他不會在宮裏待太久?恬期不确定自己的小算盤他是不是全都清楚,忙道:“怎麽會呢……”
“他的身體撐不了多久。”息旸淡淡道:“樹倒猢狲散,他年事已高,這宮裏,早已不再是他的天下,否則,你以為為什麽,我和太子都可以随意出入你的明華殿?”
恬期饒了過來,望着他的側臉,“你知道他來找我?”
“他倒是謹慎,在我離開那麽久才進去。”息旸望着他,道:“他跟你說了什麽?”
“……”恬期猶豫了一下,不确定自己要不要把自己的猜測告訴他。
息旸每次看他的眼神都是溫和的,恬期只聽說他瘋,卻從未見過他發瘋的模樣,但他哪怕再溫和,那漆黑的眼珠卻總帶着幾分難以言喻的執着,明顯不是常人所有。
恬期越發有壓力:“他,他說,讓我請陛下,把你禁足。”
息旸很耐心:“還有呢?”
“我覺得,他不安好心。”恬期一邊觀察他,一邊道:“我懷疑我入宮,其實也是他安排的,你們倆是不是關系不太好?”
息旸的神情沒有變化,似乎完全不意外:“看來你更信我。”
“……”恬期驀然站直,瞪着他道:“你,你都知道還讓我說,你試探我!”
“不是試探。”息旸解釋,柔聲道:“因為我喜歡你,所以我想看到你信任我的樣子。”
“只要你信我,我的命都是你的。”
“那我若不信你呢?”
息旸愣了一下,然後輕笑:“我一樣願意把命給你。”
“只是……可能會有些受傷。”
作者有話要說: 桃妹:完了,我心疾……又,又要犯了。
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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