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回到工位，許苑嫌棄地将文件夾甩到一旁。
光是看着就血壓直升，更別提到時候還得全程參與這檔綜藝錄制。
她想離職。
可是房貸……
算了算了。
人生啊，到處都是妥協。
她以為她生來是一只刺猬，見誰紮誰，現在卻活成了圓潤的鵝卵石，既失了棱角，還固執不懂變通。
其實要不是因為今天節目出事兒，她也不會對季慢慢的事反應這麽大。
這麽直接跟蘇擇杠上，她也是第一次。
以前也就心裏罵罵，哪敢跟領導蹬鼻子上臉。
就這樣呆坐了會兒，她起身準備去衛生間洗把臉，不然總覺得自己臉上全是晦氣。
回來後打開電腦登上微博，翻看節目官微發的道歉聲明下的評論。
熱評第五條很有意思，ID叫“棄總的小高個”，這人先是表明接受道歉，又誇了一波他們的節目，讓大家不要被有心人挑撥，然後艾特劉賀罵了一頓。
又點進去看其他留言，發現大多數粉絲還是很講道理，沒有把火力再波及到他們節目組，都集中罵劉賀了，好幾個還跟着誇了他們往期的節目。
這世界上還是有很多明事理的人嘛。
“诶汪嘉，”她戳了戳旁邊工位上的汪嘉，“x、s、w、l是什麽意思啊？我看他們好多人在評論裏用。”
汪嘉忙着手裏的工作，面無表情回：“笑死我了。”
“有什麽好笑的……”
許苑暗自嘀咕，突然反應過來，捧着手機嗤嗤地笑了，“诶，那這個zqsg是什麽意思？”
汪嘉：“真情實感。”
“dbq？”
“對不起。”
“xfxy？”
“腥風血雨。”
“nmsl？”
汪嘉：“……”
“這是句罵人的髒話，你就別問了，你最近不是在戒髒話嘛。”
“是啊！”許苑說，“我每次打游戲都忍不住罵人，罵着罵着吧就習慣了，一帶到生活裏就總跟個女流氓一樣，天天卧槽、卧槽的，實在不雅。”
汪嘉笑着掩住嘴，壓低聲音：“今晚你是不是要直播吃雞？”
“啊！”她一拍桌子想起來這事，汪嘉要不提醒還真就忘了，主要是臺裏這些破事占了她太多腦容量。
“你還是跟Q神一起直播？”汪嘉問。
“嗯，我問問他時間有沒有變動。”
許苑拿起手機給備注為大Q的人發了微信：“今晚時間有變動嗎？”
發完後鎖上手機扔到一旁，反正每次都要等很久很久對方才會回她，不知道是幹什麽工作的，這麽忙。
“老大，你跟Q神一起直播玩游戲得有兩年了吧？就從來沒有面基過？哪怕是開視頻？”汪嘉有些好奇。
“沒有，打游戲開變聲器，微信從來不發語音，我都懷疑他可能根本就是個女的，為了不暴露自己才每次話那麽少。”
然而她自己的操作如出一轍，兩人都把自己隐私保護得死死的。
這個Q神當初是游戲直播屆橫空出世的一位新秀，ID只有一個字母：Q。
他直播過的游戲很多，類型不限，什麽吃雞王者這類大熱門的游戲就不說了，連模拟經營這種修個農場養個豬啦，或者開個醫院升個級之類的也都玩兒得風生水起，涉獵非常廣了。
但他每個月就直播一次，不露臉而且每次說話會開變聲器。
他話也很少，一場直播下來說不了十句話，但偶爾蹦一句出來能精準地踩在別人笑點上。
一開始他僅憑着白皙修長靈活的手指和寡言少語的神秘高冷形象吸了一批非游戲粉。
後來純游戲迷也關注到他的技術。
自此，每次直播總能霸占直播榜第一。
許苑是在一次直播活動上跟Q神有的交集。
那次是幾個游戲主播想聯合直播一場吃雞，有人拉了這位大神進房間。
第一局吃雞時整隊就活下來她和這位大神，準備開第二局時這位大神退出了房間。
許苑以為這大神看不上他們的水平。
但沒想到的是，一個月後她竟然收到了這位大神的好友申請。
Q神問她願不願意以後和他一起玩兒。
許苑問為什麽是她。
Q神回複說：“因為你話多，我喜歡熱鬧。”
許苑當時坐在電腦前快笑瘋了，這理由聽着新鮮，聽不出來是誇是損，于是敲着鍵盤回他：“你要是喜歡熱鬧，下次我放着鞭炮跟你玩兒。”
夠熱鬧吧。
結果Q神當真回了她一個ok的手勢，她差點沒笑岔氣。
從那以後，許苑就和Q神組成了一對XQ組合（她ID叫X）。
因為本職工作也忙，她于是将就了Q神的時間，也改成每月只直播一次，每次跟他一起直播一小時。
直播時間都是由對方定，因為許苑每次定下來，對方都說沒時間。
她瘋狂好奇對方到底是幹什麽買賣的。
收到Q神的微信回複是晚上八點，許苑正跟之前節目的同事喝酒吃飯。
蘇擇雖然白天跟她鬧得不愉快，但也來了，就坐她對面。
和Q神約的十點直播，看時間已經不早，許苑借口晚上還有其他事情，買完單先離開了飯局。
十月底的夜晚已經有些涼意，裹了裹風衣，她繞到駕駛座準備拉開車門，突然想起來自己今晚喝酒了，還喝了不少。
“我送你。”
手還沒從車門把手上撤回來，身後的男人突然也握住車門把手，故意似的連同她的手一起握住。
她立即把手收回風衣外兜裏，懶散轉身，“不麻煩您了，我可以叫代駕。”
“代駕不安全，我送你吧。快上車，外面涼。”蘇擇執意要送。
許苑只好随他去了，轉頭坐上副駕駛。
剛上車就犯困，她打了個哈欠，又戴上衛衣兜帽，偏頭望向窗外，沒有一點想寒暄的意思。
“許苑，白天在辦公室我語氣是重了點，但也是為你好。”
“其實今天你的節目出了這樣的事，我也很為你擔心，甚至有些心疼你。”蘇擇自嘲地揚了揚嘴角。
許苑沒有吭聲。
“算了，不說工作了。”他也覺得提這些沒意思，看許苑一眼又說：“明天你不是休息嗎，一起看個電影吧。”
許苑還是沒回應，兜帽遮住她小巧的臉，旁邊的人完全看不見她的表情。
“許苑？苑苑？”
蘇擇又叫了兩聲，猜測對方是不是睡着了，許苑終于有了反應。
“你叫我？”她取下藍牙耳機，一臉迷茫。
蘇擇頓時無語，“沒事。”
許苑重新戴上耳機，偏過頭望着窗外的夜景，将自己與外界隔離。
二十分鐘後，蘇擇把車停在小區門口，下車後又主動幫許苑拿出行李箱。
“謝謝，您回去吧路上小心。”許苑語氣敷衍，長耳朵的人都能聽出來，甚至說的時候都沒看蘇擇的眼睛。
然而蘇擇選擇性耳聾。
“都到你家門口了，不請我上樓坐坐喝個茶，你這什麽待客之道？”他拉住許苑手腕，半開玩笑。
許苑極其不喜歡別人碰她，尤其是男的。
她伸出一根食指來，撥開蘇擇的手，“不好意思，家裏沒茶，而且時間不早了，您請回吧。”
連假笑也沒心情挂上臉，她說完轉身要走。
蘇擇突然一把拉回她，比剛剛的力道更重。
許苑趔趄兩步撞在車上，車框硌得後腰生疼。
蘇擇立即兩手撐在她兩側，把她困在自己與車之間。
他垂下眼眸，低頭緩緩靠近，輕輕嗅着許苑呼吸吐出的氣息，光聞見那些酒氣他已經覺得自己醉了。
“讓開！”許苑眼眸裏幾分慌亂和驚訝，很快又全被憤怒代替，立即偏頭躲開。
“我竟然不知道，此刻是你醉了，還是我醉了？”
蘇擇還沉溺在許苑姣好的面容和帶着淡淡酒香的呼吸裏，放柔了聲音，“你為什麽就不想跟我試試？”
“試個屁！”
許苑戒了幾天的髒話此時想全部奉送給蘇擇，要不是僅存的一絲理智告訴她蘇擇是她頂頭上司，手裏還掌握着對她的生殺大權，早就罵出一篇小作文兒了！
“蘇擇，我敬你是我領導，你現在要放開我，我可以當什麽也沒發生過，但你要敢碰我一下，我絕對饒不了你！”
蘇擇不僅沒被這話吓到，反而挑起嘴角，态度輕浮不羁：“怎麽辦，我就喜歡看你氣急敗壞又無可奈何的樣子。”
話音落，他欲低頭強吻。
就在此時——
兩束車燈猛地打了過來，刺眼的白光晃得蘇擇不由偏頭躲閃。
一輛黑色路虎停入旁邊車位，随後車燈熄滅，車門打開，跨出一個身形高挑挺拔的男人。
就算在朦胧昏黃的路燈下，這男人的身形氣質也依舊亮眼，外形條件相當優秀。
許苑先注意到的是男人腳上的一雙馬丁靴，配着工裝褲，褲腳随意收在靴子裏，顯得腿長且利落。
她視線往上，男人正好手臂往後随意一推，潇灑地關上車門。
而他上身只是一件簡單的純黑色衛衣，左肩處有兩個米粒大小的白字。
許苑看不清那兩個字更看不清男人的模樣，他不僅帶着黑色口罩，一張臉更是隐在衛衣兜帽裏，從她的角度看過去完全是一個黑洞。
男人雙手插兜腳步匆匆，徑直從他們身旁走過，貌似根本沒關注這邊的情況。
許苑靈光一閃，突然提高音量：“放開我！否則我要報警了！”
她沖蘇擇大喊。
男人的腳步果然頓住，停在離許苑和蘇擇大概兩米遠的位置，偏頭看了過來。
他的位置背光，許苑看不清他的臉，但能感覺到他的視線，甚至能感覺到他視線裏的探究。
蘇擇餘光也瞥見旁邊男人停住的身影，不好繼續糾纏，他垂下雙手，笑說：“跟你開個玩笑而已，還當真了，回去吧。”
開你妹的玩笑！
許苑狠狠瞪他一眼，趕緊拖着行李箱往小區門口走，心下暗自松了口氣。
她刷卡進入小區，而那個把自己遮得嚴嚴實實的男人就緊跟在她身後。
突然覺得也該警惕下這男人，不過轉念一想，好歹是開路虎的人，總不能是小偷或強盜，流氓就更不像了，這男模般的身材和生人勿近的氣場，反倒容易被女流氓盯上。
男人腿長，幾步就超過她，快步進了E棟單元樓。
還挺巧，她也住E棟。
更巧的是，來到電梯口，兩人又碰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