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一更)
還好白天從張鳴那兒拿了許苑家的鑰匙,陸棄昨這才得以開門扶她進屋。
許苑趴在他肩頭,指着鑰匙好奇:“诶?為什麽你有我家鑰匙?”
“這是你的鑰匙。”陸棄昨邊回話邊把她扶去衛生間。
“哈,大明星偷我鑰匙!”許苑咯咯地笑,“我要舉報你!”
知道現在跟她解釋也沒什麽用,陸棄昨接了一杯水遞到她嘴邊,“來,漱個口。”
許苑乖乖喝水刷牙,咕嘟咕嘟漱了口,之後拿一雙無辜大眼望他,好像在說:“看,我是不是很乖。”
“還想吐嗎?還有沒有不舒服?”
連哄小孩兒也沒用過這麽溫柔的語氣,話一出口,陸棄昨自己都驚訝了。
許苑現在自然感覺不出來什麽,只搖搖頭。
陸棄昨便真的像照顧一個小孩兒,又取了毛巾給她擦臉,撥開她的頭發發現她額頭的紅暈,還鼓起一個小包。
“額頭怎麽回事?”
他微微蹙起眉,仔細觀察那個包,語氣關切又心疼。
許苑經他一提醒,額頭那個包的存在感又強了,突然一股鑽心的疼。
這一痛,連帶着身體內內外外上上下下哪兒都疼,胸腔裏像是有什麽說不清道不明的憋屈和委屈在橫沖直撞。
她一下紅了眼眶,垂下頭抵在陸棄昨胸前,帶着哭腔含糊不清地說:“我磕在電線杆上了……”
這一哭,哭得梨花帶雨,一滴滴豆大淚珠落得像掉了線的珠簾,顆顆砸在陸棄昨心上。
這是許苑第二次在他面前哭,她哭起來感染力很強,他好像能感受到她的悲傷,這感受比第一次來得更清晰濃烈。
哭是一種很私密也很真摯的情緒。
大多數人會選擇對着親人摯友哭,甚至有些人只會對着自己哭,沒人不想把脆弱無助的時刻掩藏。
所以陸棄昨感受到了許苑的信任,也明顯感受到她此刻的傷心并不只是因為額頭的那個包。
他不知道怎麽回報這種信任,唯有擁抱她,給她一些溫暖的力量。
就這樣過了幾分鐘,許苑哭累了,眼淚也流幹了,閉着眼悶悶地問:“電線杆會疼麽?”
陸棄昨輕拍她的背,認真回答她這別出心裁的問題:“不會。”
“為什麽?”
“因為它是電線杆啊。”不覺好笑,這該怎麽解釋。
“那我也要當電線杆。”
“不行。”
“為什麽?”
陸棄昨組織着語言,心想她今晚醉成這樣,明天肯定斷片,什麽也不會記得,便說:“你當電線杆的話,我跟誰談戀愛?”
聽起來只是一句玩笑話,在呼應那晚許苑讓他寫簽名照的事。
但他又很清楚,不全是玩笑。
許苑看起來是困了,打了個哈欠,依着他就要睡了。
“許苑,到床上去睡。”他輕聲哄。
許苑點點頭,拉着他衣袖勉強站穩,開始往自己卧室挪動,卻看起來随時都要倒地的樣子。
陸棄昨就跟在她身後,實在看不過去她一路左腳絆右腳,于是從後面将她攔腰抱起。
剛進卧室,突然頸間一瞬間的刺痛,疼得他倒吸一口涼氣。
許苑嘴角邊挂着一絲亮晶晶的唾液,沖他無辜道:“我餓了……”
“餓了就咬我?”
對方咬了人也是一副無辜又楚楚可憐的小表情,還撅着嘴道歉:“對不起……”
只是道歉還沒落地,陸棄昨已經等不及回應,“沒關系,不疼。”
“我剛剛看到的明明是大雞腿啊。”許苑聾拉着眼皮,說話含糊困惑。
看她這又困又餓的模樣,陸棄昨問:“晚上沒吃飯?”
“剛剛……不是都吐了。”
這話倒讓他想起來待會兒還得去把門口清理了。
唉。
放許苑到床上,他又體貼地問她是要吃點東西還是睡覺。
許苑沒說話,翻個身便睡熟了,也算是一種回答。
收拾完她這邊,再回到自己家已經兩點。
陸棄昨第一件事便是洗澡,身上煙味酒味香水味混雜在一起,連他自己也聞得難受,然而許苑身上的酒味更重。
想到許苑,心裏有點微妙和複雜。
他閉着眼仰頭直接站在溫熱的水流下,腦海裏所有亂七八糟的念頭都指向一個結論: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他變得很在意許苑。
不是一般的在意,甚至酒局上放空的瞬間還會莫名想起她那張笑眼彎彎的臉。
洗完澡,他裹着浴巾出來,随手拿了毛巾站在鏡子前擦頭發。
而在脖頸左側靠近肩的位置,印着一圈明晃晃的整齊牙印。
看來是真餓了,咬得這麽狠,碰到時還有輕微的痛感。
突然覺得這些牙印就像某種原始的占有。
而被“占有”的他,內心深處竟有無法抑制的些微喜悅。
這些喜悅就像在平靜的湖面丢下一顆小石,激起的漣漪并不顯眼,微微晃開,卻足夠蕩人心神。
許苑是被手機的震動吵醒的,震了一遍又一遍。
她摸過床頭的手機,睜開一只眼看來電顯示,然後趕緊接了起來。
“不好意思啊,我睡過了。”
太陽穴一跳一跳的難受,宿醉後頭痛欲裂的後遺症猛然來襲。
電話那頭的人并沒有生氣,反倒笑說:“我猜也是,等你半天了,就在你樓下,收拾好就下來。”
挂了電話,許苑蓬頭垢面去洗澡,像一個幽靈一樣路過鏡子,差點被自己滄桑的模樣吓死。
洗完澡身上舒服許多,只是頭還是疼,早知道昨天不喝那麽多酒了。
許苑幾乎記不起昨晚的事情,仔細想腦子只會更疼。
但隐約有一點印象,她好像抱着誰在哭,而那個人是誰,則完全想不起來。
“楠楠,昨晚是你送我回來的吧?”
她給同事發微信,同時在冰箱裏找出面包和牛奶,狼吞虎咽的吃起來。
實在太餓了,昨晚聚餐沒啥胃口光顧喝酒,現在餓得兩眼發昏。
屏幕彈出新的微信來,同事說最後是蘇擇送的她。
“我本來想送的,後來我也喝了不少酒,又被他們給拉走了,他們都想給蘇總和你創造機會,你還好吧?”
還好吧?
這話問的……
她幹脆回了語音,“我很好啊,昨晚蘇總送我到樓下就離開了。”
“是嗎?那你還問我是誰送的你,我還以為你喝斷片了不記得了。”
“我剛起床,腦子有些糊塗,你一說我就想起來了,不跟你聊了,我現在要出門去玩兒,拜拜。”
放下手機,突然咬着嘴裏的面包很不是滋味。
昨晚她吹完風回去時明明聽他們說蘇擇有事離開了,不然她也不會放心把自己喝醉。
也提前跟這個同事交待過,要是她喝醉就送她一程,因為這同事一般不喝酒,而且就住隔壁小區。
同事也跟她保證了讓她放心的。
怎麽最後還是讓蘇擇給碰上?
靠!
幸好蘇擇還不至于那麽混蛋,不然她今天肯定直接拿把刀去砍了他。
趕緊吃完早飯,又把自己收拾出個人樣,許苑手忙腳亂的穿好鞋拿上包出了門。
小區門口停着一輛保時捷,她還沒走近,車裏人已經下來,倚在車邊等她。
“許大導演,好久不見。”
“你才是大導演,少揶揄我了,倦導!”
陳離倦笑着給她打開車門,“上車吧。”
因為許苑一路喊餓,又加上已經中午,陳離倦便帶她去吃飯。
車上,兩人先是敘舊,又聊了會兒個人的工作情況。
許苑笑說:“倦導,你現在炙手可熱啊,我聽說好多明星搶着要上你的戲。唉,什麽時候我導的綜藝也能大把明星搶着上該多好,我就一個個挑,專挑最貴的,哼。”
“你也不錯啊,前段時間那個《星願訪談》我都看了,也是看了你的節目我才決定要用陸棄昨做我新戲男主。”
“是嗎?”許苑眼前一亮,“哇,那你們可得好好拍,強強聯手,我先預定一張電影票!”
陳離倦笑道:“只是女主角還沒定下來。”他頓了下,“許苑,你現在對演戲還有興趣嗎?”
以前大學時期,陳離倦自編自導的好幾個短片都是喊許苑出演的女主。
在他眼裏,許苑是天賦型選手,演戲很靈,只是她後來沒打算走這條路。
“沒興趣,”許苑癟癟嘴,“我要走這條路更沒出頭日,娛樂圈可太難混了,我搞不定那些,而且我顏值身材也不行。”
“少謙虛了,你現在的顏值身材随便打二三線女星完全沒問題。”
“所以啊,我要走這條路也就二三線了。”
“我捧你啊。”
許苑看他一眼,玩笑道:“你還不如說我養你啊,起碼能讓我感動一會兒。”
陳離倦知道她是玩笑,他太了解許苑的脾氣,“你是能安心讓別人養的金絲雀嗎?你要是的話,大學時那誰早就把你套牢了。”
“現在跟以前不一樣了,背着房貸呢,工資又少,被生活一壓迫,感覺做個金絲雀也不錯哈,每天吃吃喝喝買買買就把日子過了。”許苑感嘆。
但其實也就開個玩笑。
養父母從小就教她的一個道理,叫她不要只想着靠別人,只有靠自己雙手努力拼搏得來的東西才是最實在的。
“那我養你,怎麽樣?反正你吃得也不多。”陳離倦大手一揮,非常仗義。
“順便也幫我養這套房子?”
“那算了。”
兩人笑了會兒,許苑說:“你現在算是事業有成了啊,個人情況呢?”
“我當然是老樣子了。”
“唉。”許苑嘆出一口長氣,“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