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二十五口(雙更合一)
臨近六點,米松攥着水性筆謄抄寫在黑板上各科目的家作。
學生陸陸續續的收拾書包準備回家。
窗外雨勢不減, 米松把需要用到的教輔和七七八八的作業本練習冊一股腦塞進書包, 接着把兔頭文具盒放進另一層隔間,确認沒有丢三落四的忘帶什麽東西才拉上拉鏈。
她戳了戳他的手臂:“我收拾好了。”
米松目光掃過他桌前一沓又一沓的書。
許清讓“嗯”了聲算是應答。
在她的注視下, 從抽屜裏摸出兩只鋼筆和一坨橡皮擦扔進包裏,提起肩帶, 往肩上一搭。
而後又無比自然的提過她的書包。
因着今個兒沒有晚自習,要帶回去的課本格外多。
雖然作業量跟平時的量差不多, 但書包的重量是格外的重。
許清讓單手拎着, 跟提着好幾斤鐵似的。
想起米松就這麽小一點, 每天背這麽重的包那不得跟肩上壓了一座山一樣?
難怪一直不長個。
兩人一前一後下樓,抵達一樓。
樓下的走廊聚了不少沒帶傘的學生, 站在房檐下想走又不敢走。
時不時有幾個豁出去不管不顧的,書包往頭頂上一蓋就沖進雨幕, 剎那間水花四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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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是好不容易有個人帶了傘, 剛一撐開就有幾個熟人上前蹭傘, 一把傘底下鑽六七個人, 遮得住頭遮不住身的。
米松憂心的看着房檐外的瓢潑大雨。
許清讓從書包側面的小隔間裏抽了把折疊雨傘出來。
指尖覆上傘骨,順着一路推開, “咔噠”一聲撐起一朵小蘑菇。
米松自覺的往他身邊站了站。
許清讓一手搭在她肩上,往懷裏帶了半寸。
她昂起頭來。
他便出聲解釋:“傘太小了。”
米松将信将疑,安安分分站在他旁邊。
但那只手并未拿開。
明明并不重,存在感卻很強。
隔着輕薄兩層秋裝,她能感覺到男生掌心透進去的溫度, 以及有致的形狀。
直至并肩走進雨中,才真切的感覺到了雨勢之大。
雨滴接二連三的打在傘面上,噼裏啪啦的刺耳又嘈雜。
一把小傘在雨中動蕩,頗有一副“浮沉雨打萍”的嬌弱。
沒有多遠,米松的鞋子連帶着襪子都濕了個透,每走一步都像是汲着水,褲腿也深了一個色調,濕噠噠的黏着皮膚,這股子濡濕還有順着褲管往上蔓延的趨勢。當然,許清讓也好不到哪去,露在外面的半個肩頭都能擰出水來。
許清讓忽而拉着她停下。
他将傘把塞進她手裏:“替我拿一下。”
米松懵懵懂懂的接過,許清讓已經蹲了下去。
他身上背着兩個包,有什麽大幅度動作都不太方便,這不米松的海藍色書包包帶子就順着他手臂滑下,衣服袖子都壓出了些褶皺。
他利落的将書包摁進懷裏,伸手勾起她濕漉漉的、混合着雨水中飛濺上來而沾滿泥沙的褲腿。
米松心中一跳,支吾道:“你幹嘛?”
許清讓不看她,指腹壓着邊緣,将褲腿一圈一圈的倦上去。
露出纖瘦伶仃的腳踝。
又依葫蘆畫樣的卷起了第二只。
米松也不說話了,只将雨傘往身前傾了傾,不讓他淋雨。
她心中莫名升起了些許異樣,說不清道不明。
“行了,走吧。”
許清讓不知何時已經站起來。
米松壓下心中心緒,也沒敢看她,悶不吭聲的傘遞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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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清讓一路把她護送到米家大院裏,小二樓樓下。
關夢筠迎出來,看着兩個只比落湯雞好上那麽一星半點的孩子,忙道:“哎喲,怎麽這個時候回來了?孩子她把還說等你下晚課去接你呢。”
米松老實巴交的回:“晚課取消了,我就回了。”
關夢筠忙把人往屋裏引:“別站在外面了,都進來坐,”她做了個引客的動作:“小許也留下喝完姜糖再走吧。”
許清讓這次并未推辭,在門口收了傘,緩步進門。
米松在冬青也算是小康水瓶家庭,裝修方面跟許家是沒得比的。
可要說生活氣,這裏明顯要濃許多。
客廳裏茶幾上擺着果盤,還有一堆來不及收拾的果盤。
各式各樣的玩偶布娃娃擺在沙發靠背上。
這些都是米松米稚小時候玩兒剩下的,米鴻疇是個念舊的人,他舍不得扔,說這些都是回憶,扔了怪可惜的,便依言留了下來。
關夢筠作為全職家庭主婦,她将家裏的一切打理井然有序。
她拿着遙控器打開電視:“你們在客廳裏坐一會,看會兒電視,我去熬姜湯。”
米松把書包放回房間裏,看着許清讓跟關夢筠道謝,又覺得自己對他可能了解得不夠全面。
不然現在這個笑容得體又講禮貌的人是誰啊?
三言兩句把關夢筠讨開心。
還把早已經收進雜物間的烤爐搬了出來,怕許清讓着涼。
轉身又看了看自家女兒,立馬變了臉,嚴聲厲色道:“還不快謝謝人家,每次都麻煩別人,上次你喝了酒也是小許給背回來的。”
米松莫名挨了一頓訓,而罪魁禍首在關夢筠看不見的地方偷笑。
好氣哦。
她拉了張椅子坐下,适才給自己倒了杯溫水,還沒來得及喝上一口,關夢筠從廚房裏探出頭,用言語鞭策她趕緊去洗澡。
米松最是受不住自家老媽沒完沒了宛若魔音灌耳的絮叨,乖乖的答應。
又考慮到許清讓一個人坐着恐怕不自在,便小聲叮囑道:“你就在這兒等我一下,我馬上回來。”
許清讓腳邊擺着烤火爐,即使身上濕了了大半,從骨子裏透出來的清貴随性不減分毫。
他扯了扯嘴角,低低“嗯”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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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松“噔噔噔”跑回房,随手從衣櫃裏拎了件睡意出來。
拿上換洗的內衣內褲竄進衛生間。
約莫二十來分鐘,她用頭巾裹着濕漉漉的長發,趿拉着滴水的拖鞋,瑩白的皮膚上散了些水汽。
米松在房間裏轉了一圈,拉開床邊的儲物櫃,在一堆雜物裏翻了半天都沒找都吹風機。
奇怪,她分明放在這裏了。
她又拉開大大小小的櫃子抽屜,都不見蹤影。
吹風機也不是什麽曲別針之類的小物件,還能憑空消失了不成。
米松找了半天,才負氣的拉開門,扯着嗓子:“媽,我房裏的吹風機呢?”
關夢筠的聲音從樓下傳來:“昨天我拿來用,給你放在電視櫃裏了。”
米松無語。
她不得以下樓,披頭撒發像個小瘋子。
她下去的時候,許清讓還坐在原來的位置上,手裏多了一碗深褐色的姜湯。
米松斂了心思,徑直跑到電視櫃旁。
逐一拉開抽屜翻找。
她下來時鞋底踩在實木梯上折騰出不小的動靜。
許清讓這才擡眼。
少女跟陣風似的從他眼前晃過,空氣中彌留着沐浴露的香氣,小蒼蘭味兒則淡了幾分。
她在彎腰在電視機前找東西,擋住了大半屏幕。
片刻,提起一臺吹風機站起身來。
她淡粉色的睡裙上映着火烈鳥的圖案,寬松的衣領開得很寬,邊緣挂在她圓潤白皙的肩上,露出一截淡色的內衣肩帶。
許清讓也沒想不做人。
目光不經意觸及到不該看的,就飛快的斂了視線。
她未多停留,又像陣風似的走了。
一雙白得晃眼的腿在他餘光中一晃而過。
米松再度從樓上下來,已經是十分鐘以後。
原本濕潤的頭發吹得幹燥,顯得蓬松。
被她低低紮成一個鬏,額前的劉海毛躁的翹起一縷,顯得她有點兒呆。
身上還披上一件藕粉色的長款風衣。
米松坐在單人沙發上,端起姜湯抿了一口。
入口溫熱,但味道辣的不行。
她本就不太喜歡姜味,忙不疊從碟子裏拿了一顆放糖,放于齒間,嚼得嘎嘣脆,才将口腔裏的怪味沖淡。
苦着臉,跟喝毒藥似的悶着鼻子喝下一碗,又吃了幾塊糖,皺巴巴的表情才算得到緩解。
一擡頭才發覺許清讓饒有興致的坐在對面看着自己。
差點忘了家裏還有客人。
米松低頭看了看她這一身裝束,不甘示弱的盯着他以示不滿。
許清讓嘴角噙了點笑,又裝模作樣的看了眼牆上的電子鐘:“時間不早了。”
“你要回去了?”
“嗯。”
米松忙上前拉住他,急說:“你先等一下。”
許清讓笑意漸深,微微垂頭,聲音卻壓低了些,像是男女之間耳鬓厮磨般:“怎麽?舍不得我啊?”
她下意識的一只手抵着他胸膛,推了一下,沒推動。
米松抿着唇,兇巴巴的瞪他。
那模樣也跟送秋波似的。
好歹還在被人家的地方上,他也沒做的多過分。
見好就收。
米松先松了口氣,耐着性子說:“你在這裏等我一下。”
許清讓歪了歪腦袋,漫不經心的“昂”了聲。
她這才三步并兩步的上樓。
一路推門進卧室。
抽屜裏摸出一只木偶出來,下樓。
她氣喘籲籲的跑下去,許清讓還站在原地。
他伸手扶了她一把,微微蹙眉:“別跑這麽快,”他無所謂的笑了下:“我也不怎麽急着走。”
米松喘了口氣,把東西塞進他手裏:“給你的。”
許清讓攤開手,掌心裏,一只木質的鑰匙扣安安靜靜的躺在掌心。
外形是卡通的小恐龍,腦袋上還凸起一顆眼睛。
“這是?”他挑眉。
米松往後腿了一步,拉開點距離:“這是謝禮,”她頓了頓,雙唇彎起一個好看的弧度,嘴角的小梨渦若隐若現:“這次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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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清讓跟關母打了個招呼便撐傘走了。
恰逢吃晚飯時,關夢筠還喜滋滋的把許清讓從頭到腳都誇了個遍,又是學習好又是懂禮貌的。
倘若放在以前,米松大概會在心中默默反駁,還要記仇般把他之前對她所做的種種都回憶一遍,但今天.........
看在今天他這麽幫自己的份上,咱們小軟妹決定大度一點兒。
還很是捧場的附和了一句。
等解決完晚飯回房,米松才回房。
她點亮臺燈,坐在書桌前趕作業。
寫着寫着思緒便散了。
她驀然想起許清讓在雨幕之中蹲下替她挽起褲腿的情景。
畫面一幀一幀,仿若3D立體環繞般浮現在腦海中,還是會按下慢播鍵的那一種。
米松莫名有些臉熱,神經兮兮的捂着發燙的臉頰。
什麽啊,幹嘛突然這麽溫柔。
這樣的感覺大概是又欣喜又有千百萬個為什麽想問。
所以胡思亂想的結果就是,不光作業寫到淩晨才完成還順帶在夜裏失了個眠。
一夜無夢。
翌日,米松頂着個煙熏妝出門。
運動會後,課程還是照常進行。
枯燥的學習生活又如噩夢般籠罩着一衆學生。
臺下的人伏在桌子上昏昏欲睡,臺上的人小嘴滴滴叭叭。
眼看豎起的小腦袋都倒了一大片,語文老師才猛地拍了拍桌。
接着是一頓狂風暴雨般的警鐘——“這就是你們上課的态度”、“你們看看隔壁的302班的學期氛圍”、“302班這次月考平均分年紀第一還在努力,你再看看你們”、“你們都是高二的學生了,能不能有點兒緊張感”雲雲。
全班同學默默聽着這一堆沒聽過幾十遍也聽過十幾遍的老師語錄。
不敢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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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就這麽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