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二十七口
第二天。
天空中的星辰消退殆盡,只剩零星幾點挂于天際。
薄薄的雲層透出幾分灰藍色。
鬧鐘還未響, 米松就醒了。
她沒精打采的從床榻上爬起來, 困倦的揉了揉酸澀的眼睛。
這一晚她沒太睡好。
指定是因為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幾乎不怎麽做夢的她昨晚做了個夢。
夢裏沒能把許清讓抓去跟大猩猩玩兒互撲, 反而讓他給倒打一把。
他居然對她說:喜歡她。
然後米松被吓醒了。
這個噩夢可太他媽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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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兒早上,關媽媽蒸了兩根甜包谷, 用透明塑料袋包起來,讓兩姐妹帶去在上學的路上吃。
米送米稚人手一根, 動作整齊劃一的抱着啃。
米松心裏裝着事兒, 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
她還在糾結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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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跟許清讓坐這麽近, 又是同桌,以後相處起來多尴尬啊。
思及此, 她不可抑制的幽幽嘆了口氣。
米稚不解的看她一眼,腮幫裏鼓着顆粒飽滿的玉米粒, 萌萌的問:“怎麽了姐?是包谷不好吃嗎?”
米松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她這麽一問才驚醒般“啊”了聲, 忙掰了幾顆下來一起塞進嘴裏:“不是, 玉米很好吃。”
“我感覺你心事重重的。”米稚啃完一半,又換了另一頭繼續啃。
“沒有, ”米松淡聲否認,嚴肅道:“你一個小孩兒少操心大人的事。”
“你才比我大兩歲好叭。”
“那也是比你大。”
“..............”
一路上兩個人就年齡這個毫無營養的話題上展開了更深層次的探讨,閑扯了十來分鐘。
把米稚送走,米松才心懷忐忑的踏進高中部的校門。
她一邊整理着包帶子,一腳踏進教室。
現在時間還早, 室內的學生不多,只有零星幾個坐在位置上看書或跟身旁相熟的聊天談八卦,偶爾傳來一兩聲嬌笑。
米松無意識的往東北角瞟了一眼。
她看見那道伏在桌上睡覺的影子,背脊一僵。
她挪着步子不情不願的以龜速往後排挪動,還分心觀察了一會,确定他在睡覺才安下心來。
等她墊手墊腳的拉開椅子,如履薄冰的放下書包,又悄悄咪咪的從書包裏拿出語文書,身側的人卻動了。
米松心中一跳,長睫微不可查的顫了顫。
她佯裝鎮定的翻開書,一偏頭才發現他只是換了個姿勢罷了,眼睛都沒睜開。
許清讓睡覺時真的很安靜,也很乖。
他一頭短發變得不那麽服帖,總有那麽一兩根不安分的翹起來。
一對劍眉濃密,單薄的眼皮包裹眼珠而微微凸起并不明顯的弧度,眼睑的睫毛細長且直,在眼窩處投落淺灰色的陰影,鼻梁蹭着校服的布料,呼吸清淺,淡色的薄唇緊閉,嘴角有一處破了皮,還未結痂。
是昨天留下來的..........
他小半張臉都埋進臂彎裏。
面部表情前所未有的平緩柔和。
米松有些感慨的想,
搭上他這張好看到逆天的臉,也就只有在他睡覺的時候才顯得順眼許多。
随着周圍的同學陸陸續續的到校,許清讓醒了。
長時間的擠壓,讓他白皙的臉頰上多出了幾道衣服褶皺的印子。
米松其實是想笑的,但現在兩人的脆弱的情誼并不足以支撐她光明正大的嘲笑他。
所以她從始至終都板着一張面無表情的臉,不說話也不笑。
許清讓直立上半身,卻很明智的沒有主動和她搭話。
米松心裏舒了口氣,
原以為兩人可以一直相安無事,可現實總與意願背道而行。
很快有人發現許清讓嘴上的傷口,開玩笑似的過來調侃——
“我說讓啊,你嘴上這口子是怎麽回事兒啊~”
“怕不是泡了個難搞的妞載跟頭了?”
“這個位置,不得不讓人想入非非啊~”
...........
...........
米松聽得坐立難安,視線有意無意的往許清讓那邊瞟。
瞅了兩眼。
許清讓正意味深長的直勾勾盯着她,對那些人的話不置可否。
宋融這個大嘴巴也是個藏不住事兒的,有熱鬧就往上湊:“昨天讓哥臉上還有紅印子,這會兒是看不出來。”
另一人吊兒郎當的笑了聲,陰陽怪氣的附和:“聽你這意思是一個妹子弄的咯?”
宋融思索了片刻,在作死的邊緣瘋狂試探:“這個我就不知道了,不過讓哥說,他臉上的傷是小野貓給撓的!”
米·小野貓·松:“............................”
吐血三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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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許清讓嘴角的傷沒好全,沒兩天傷口結了一層深褐色的痂後,更是明顯。
米松每天在各種調侃聲中度日如年。
明明那些話都是對着他說他,他不僅沒覺得不好意思,還笑吟吟的應下,反倒是搞得米松一陣臉熱。
以至于之後進半個月,米松都對許清讓愛答不理。
冬青的溫度也伴随着時間推移,在很短的一段時間內溫度驟降,天氣也陰沉沉的。
南方的氣候不知從什麽時候起,春秋季的界線變得極其模糊,不是熱的不行就是冷得要命。
走在路上還能碰上一個穿夏季短袖,一個穿着羽絨服擦肩而過的場面。
人們開始瘋狂加衣服,米松也不例外。
關夢筠早早幫兩姐妹将壓在箱底的冬季校服翻出來,各種保暖衣和羊絨毛衣頻繁出現在洗衣機裏。
米松怕冷,很是乖覺的配合關媽媽往自己身上疊衣服。
以至于她去學校都圓得跟個團子似的,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來愈圓潤。
再說到她和許清讓,
雖說她單方面不搭理他,但她抽屜裏每天都會出現一瓶草莓奶。
還是加熱過的。
米松知道是許清讓送的,她照收不誤。
只是她也會悄咪咪的在他抽屜裏塞八塊錢現金,為拿人家的手短買單。
天天都有草莓奶的小日子可再美好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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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忻和許清讓其實也很久沒說過話。
雖然他們平時也不怎麽說話。
不過姜忻非常讨厭這樣不尴不尬的人際關系。
她素來不愛把圈子搞得太複雜,身邊玩得來的朋友不多,許清讓算是那少數人中的其中之一。
姜忻老實本分了好一段時間,心态轉變也挺大。
先是從一種“就這狗男人還想拱我家地裏的小白菜也不先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你能碰到我們家松果半根手指頭算我輸”、“松果要是真對你動了凡心我第一個站出來說不同意”的病态護短中逐漸轉變成“我是發了什麽羊癫瘋才會去管別人家的閑事”、“我可真是吃飽了撐着沒事幹”、“要是許清讓配不上松果那也應該沒什麽人配的上她”的自我安慰和自我反省。
這麽想通以後,她開始琢磨怎麽才能在不丢了自己顏面又能在不經意之間挽回這段脆弱的塑料花姐妹情,哦不,應該是塑料父子情。
她思來想去好些天,還是決定要主動點兒。
畢竟叫許清讓那冷心冷肺的男人主動來找自己求和好像不太現實。
姜忻這人想一出是一出,是個實打實的行動派。
打定注意,她也就不再糾結那麽多了。
隔天又是美好的一天。
清晨,
姜忻的偶像包袱一直很重。
她習慣性站在鏡子前拎着衣裙往身上比了比,覺着不太滿意,随手扔在身後的雙人床上,重新挑了一件雪紡裙。
她穿衣服向來不分四季,即使在冬天也照樣只穿薄薄一件。
換好衣服、化了一個淡妝,她兀自對着鏡子轉了兩圈。
她的長相一直是屬于美豔那一挂的。
紅唇鳳眼,眉梢細長,一颦一笑,風情萬衆。
身姿搖曳,娉婷有致,叫人挑不出錯處。
在鏡子前耗了近一個小時,她才拽着輕飄飄的書包出門。
照常踩着上課鈴,在被紀檢部抓住的前一秒一腳越過校門。
姜忻在值日生不甘的目光中大搖大擺的走進教學樓。
緊接着在教室最後一排坐下,從抽屜裏摸出那些雜七雜八的導學案,照着選擇題就是一頓“ABCD”的瞎填,還不忘拿出需要謄抄的作業,壓迫宋融。
宋融心中即使有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強烈的求生欲促使他認命的拿起了筆。
态度極其敷衍的補完作業,她剛想擡腳揣許清讓的椅子,轉念又想到米松還在旁邊可能不太方便只能暫時作了罷。
到了課堂上,
她捧着下颚在化學課上昏昏欲睡。
倒下的前一刻她還在想,這到底是在上化學課還是英語課啊,幾個英語字母拼在一起又是鎂又是三氧化二鋁的,元素周期表的字母這麽多誰記得住啊。
宋融抄完筆記,一轉頭,同桌已經趴下了。
真是對她這種一閉眼就睡的技能簡直嘆為觀止。
等她再睜眼時,已經是課間。
兩節連上的化學課已經在她的睡夢中結束。
廣播裏正播放着節奏激昂的運動進行曲,教室裏的人散得差不多,下樓的下樓排隊的排隊。
姜忻錘了錘酸痛的腰,一邊打哈欠一邊撐手升了個懶腰。
宋融是特批不需要出去跑操的,這會兒正翹着二郎腿閑閑的坐在椅子上玩兒手機。
見她起身,露出一個“我牆都不扶就服你”的神色:“你終于醒了啊,大姐。”
姜忻挑着狹長的眼梢,慵懶的撇了他一眼:“叫我仙女。”
“得得得,仙女仙女,”宋融朝她揮了揮手,趕瘟神似的:“趕緊下去做操吧,待會兒有學生會的人來檢查。”
她無所謂的“嘁”了聲,不疾不徐的起身,出門,下樓。
姜忻到的時候體操音樂已然響起,她輕車熟路的繞到操場後面,混進隊伍裏,還裝模作樣的跟着舉了舉手彎了彎腰做了幾個極其不标準的動作,蒙混過關。
近十分鐘的體操和跑圈結束,學生們一哄而散。
姜忻及時叫住站在隊伍最後面的許清讓。
他倒也應聲停下來,神色卻始終淡淡地。
他懶懶撩起眼皮,扯出褶皺很深的雙眼皮:“什麽事?”
“我..........”
許清讓不等她說完,便打斷道:“如果這次你又是來說教的,那大可不必。”
姜忻深吸一口氣,遙遙看着他:“你誤會了,我沒那個意思。”
他看了她一會兒,似乎在考量她話中的可性度。
“我收回那天說的話。”
“...........”
“我以後也不會再管你們之間的事。”
許清讓陡然笑了聲:“這樣最好。”
姜忻就看不慣他拽的二五八萬又高高在上的樣子,當即沒了好臉色:“你以為我想管你的閑事啊?”她冷哼了聲:“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話匣子一打開,她這些天積攢的怨氣全崩了出來:“我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了怎麽會和你這種變扭的人認識,我明明是為你好诶,結果你還怨我,把人家好心當做驢肝肺我冤不冤啊。”
許清讓聽她一頓碎碎念,緘默數秒,薄唇翕動:“你沒錯,只是我們立場不同,”他頓了片刻,眼底不自覺漾起幾分笑意,語氣認真又溫和:“你說我跟她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那我便到她的世界裏去。”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會精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