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三十九口
清然一個白眼翻出了銀河系,一臉“就你這樣別人想不知道都難好吧”的表情:“廢話, 你眼珠子都要粘到那姑娘身上了好叭。”
許清讓未答話。
他不說話她也不覺得敗興, 還滿眼歡愉的揶揄:“嗳,趁你還沒變成不解風情的老男人, 趕緊早戀一把,不然以後都沒機會。”
對于自家弟弟談戀愛這方面, 清然絕對是舉着雙手雙腳的贊同。
許清讓指腹摩挲着金屬機身的邊緣:“我倒是想。”
“一腳踢到鋼板了?”清然秒懂。
他思索幾秒,颔首:“差不多吧。”
“哦, ”清然幸災樂禍:“你也有今天。”
許清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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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松端着一打練習冊回來, 一組一組發下去, 拿着粉筆在黑板右下角落寫下需要完成的作業。
旋即又将粉筆放進粉筆盒裏,食指和大拇指并在一起, 輕輕搓了搓,楷掉指尖綿滑的粉筆灰, 信步下臺。
她回來時, 視頻已經挂斷。
米松整理着桌洞裏零散的教輔, 頗有些感慨:“你和你姐姐關系很好?”
許清讓頓了一下。
出于從小生存環境的原因, 他并不喜歡不相幹的人打探他的家庭和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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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他完全沒把她當外人,沒什麽所謂的“嗯”了聲, 聲調平緩聽不出什麽起伏:“關系很不錯。”
其實他們之間也不能用“不錯”這樣的詞兒來相容。
換一種層面來說,清然是許清讓在只有利益和權力的黑暗家庭裏唯一能讓彼此感受得到的溫暖親情的人,即使不明說也能察覺到這個姐姐在許清讓心目中的地位很高,并且無人可替代。
米松把課本齊在一起,堆成高高的一壘。
她遲疑了一下, 話語中多了幾分試探:“那阿姐的病嚴重嗎?”
許清讓并未第一時間回答,而是垂眼睇她。
他淡薄的眼皮彎成淺淺的弧,眼梢伴随他的動作下垂拉得狹長。
冷褐色的瞳孔中情緒不明。
米松以為他不願意說,便收回好奇心:“你不願意說就算了。”
她多這麽一句嘴不是參雜了其他什麽因素,只是想起視頻裏的清然臉色慘白,臉上任然流露着與這幅病容完全不同的樂觀心态,叫她生出幾分傾佩罷了。
“嚴重,但也不是不能治好。”
現代醫學進步飛快,曾經稱之為絕症的已不再是無藥可醫的疾病。
她沒想到他回答,還有點沒反應過來:“啊?”
許清讓語調淡淡:“髓性白血病。”
米松稍稍愣住。
病魔對她來說顯得有些虛無缥缈,記憶最深刻的還是前兩年關媽媽身體不大好住院。
而她打小身體還不錯,一年到頭連小感冒都不一定有幾回,非要扯出個什麽大病撐個場子還是她十歲那年感冒發燒,體溫直飙四十攝氏度,把關媽米爸急的團團轉。
而“白血病”,顧名思義——血液系統惡性增值白細胞。
清然作為其中之一,早期只是出現低燒、牙龈出血伴随輕微骨痛,這樣的小毛病沒人會往深處想,時間越長這樣的症狀越明顯,直到後來發展到全身各處顯著出血,三天兩頭的出現體熱,抵抗力直線下降才引起重視。
當時許家這對有爹媽等同于沒有,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姐弟兩還一直處于被放養的階段。
清然病情發現得不算早。
米松眨眨眼,尾音逐漸弱下去:“她一定很辛苦吧......”
确實,
想要治愈這種病症,是一個緩慢而痛苦的過程。
許清讓雙唇微抿,象征性的彎了下,不再作答。
都說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但米松很怕這些。
索性揮去這些缭繞心頭的思緒,随口扯了另一個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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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剛至,蹉跎而來的是緊張的期末考。
這個時間段學生的心情往往比較複雜,想着放寒假,期末考卻擋在前面TVT
米松暫且放下手頭的一切事宜,進入複習階段。
想要過個好年,首先還得取得一個拿得出手的成績。
省得七大姑八大姨一上來就問“讀哪個學校?”、“成績怎麽樣?”、“年級排第幾呀?”這類型的送命題,再和誰誰誰一頓攀比,這一整年都逃不出繞梁魔音的命運。
饒是米松是個軟性子,讓人問多了也會覺得煩。
想到這裏,她嘆了口氣,大人的世界真難懂,做個安靜的鹌鹑不好嗎?
她再嘆一口氣,默默加快了刷題速度。
等她寫完一套複習卷,再轉頭看許清讓時,他拿着自動鉛筆在試卷上畫了一組縮小版的靜物組合。
除此之外,試卷空白只動了幾道選擇題。
磨蹭到快要下課,他才如夢初醒般開始做題,二十分鐘後,交卷。
米松對他的各種騷操作司空見慣,甚至還能淡定的在心裏感嘆一句——“天才選手就是不一樣。”
在這樣高強度的題海戰術中,不知不覺間一月八號悄然來臨。
毫不誇張的說,米松從早上就開始期盼。
上課還時不時往窗外瞟一眼。
沒辦法,下雪對一個“沒見過世面”的南方人來說誘惑力實在是太大了。
可天不遂人願,等了大半天,連根毛都沒下。
許清讓窩在椅子和課桌之間,看着她一會看書,一會又眼巴巴往窗外瞅一眼,以此反複。
突然就有點不忍心告訴她,昨天更新的觀測結果,八號小雨轉陰。
等天差不多黑了,米松拄着筆,掀眼看向黑洞洞的天空,幽幽發問:“今天是不是不會下雪了?”
許清讓斂眸看了她一會兒。
她一貫保持着似小學生的坐姿,腰杆豎得筆直,雙腿安分的放在桌下,腳尖呈內八字分開,膝蓋輕輕碰在一起。
在她的注視下,她傻不拉唧的吸了吸凍得泛紅的鼻子。
不用想,倘若他現在說“是”,她臉上浮上來的失望将無須言表。
許清讓仰了仰下颚,臨到嘴邊的應答忽而頓了一下,眼睛都不眨的改口道:“晚上應該會下。”
米松将信将疑的昂着腦袋。
他幹脆去掉了語句中的能願動詞,中肯的道:“晚上會下。”
“哦。”
那就勉強再骐骥一下叭。
話題就此終止。
說起來這幾天瘋狂刷題,米松各類題型寫得那叫一個得心應手,還能精益求精的一題寫好兩三種解題思路。
思緒逐漸活絡起來,解題速度自然而然也跟着提高了不少。
以至于還未下晚課,她的作業已經全部完成,并且還厚着臉皮借了宋融的課外卷。
在301班,雖不說人手一本,但大多數人都會買一些課外練習冊或者試卷,至于寫不寫那又是另一碼事了。
宋融震驚了一把,一邊吐槽着“你怕不是學霸中的戰鬥機把”,一邊把試卷撕下來,遞過去。
接着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意有所指的嘲弄一句:“果然是不怕別人比你優秀,就怕比你優秀的人比你更努力啊。”
在一旁自暴自棄,只字未動的姜忻聞聲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受盡資産主義剝削的勞動人民·宋融同志宛若老鼠見了貓似的縮了縮脖子。
末了,還忍不住為了身為男人的尊嚴奮起反抗,用說rap一樣的語速反駁:“我又沒說你,你幹嘛對號入座。”
姜忻忽地一拍桌,眉頭都快豎起來:“你活膩了是吧!?”
“我沒有,我不是,你別瞎說,”宋融頓了一下,伸出jiojio在作死的邊緣瘋狂試探:“我只是在說實話。”
姜忻:“!!!”
接着兩人開始了新一輪的battle。
持續到下課,耳根子才清淨。
米松把要帶回去的零七碎八的玩意兒裝進書包裏,拉上拉鏈。
起身,推椅子,出門。
不過許清讓比她還積極,一下課就沒影了。
這些不是她該管的,米松甚至還晃晃悠悠的在路邊買了一份涼皮安撫不斷打鳴的五髒廟,挪着步子回家。
照常上樓,放下書包,取出換洗的衣服進浴室洗漱之前提前把電熱毯的開關撥上去。
說起來她的生活方式與習慣一成不變,每一天都像是在複制前一天,周而複始。
雖然單調,卻也不覺得無趣。
二十分鐘後,米松穿着睡衣睡褲出來,周身還萦繞着尚未散盡的袅袅水氣。
她甩開濕噠噠的拖鞋,也沒顧上擦腳,掀開被子鑽進去。
被窩裏暖烘烘的,米松無聲的嗟嘆着。
未來得及多感受,久違的手機鈴聲驟然響起。
她不得不鑽出來,循着生源一頓好找,才從床頭櫃底下找到擱置已久的老人機。
米松掃了一眼小屏幕的備注,腦海中蹦出的第一個念頭是——“許清讓這麽晚打電話過來,不會又是讓她講故事吧?”
正當她在“接”和“不接”之間躊躇,難以抉擇之際,長達一分鐘的鈴聲斷了,顯示着有一條未接電話。
房間裏歸于靜谧。
當然這樣的平靜也就維持了那麽幾秒,第二同電話相序打進來。
米松接起的瞬間,那邊傳來不滿的抱怨聲:“怎麽這麽久才接電話,凍死我了。”
聽筒裏隐約傳來金屬碰撞聲,夾雜着許清讓輕微抽泣聲,可能真凍得不輕。
她遲疑了那麽零點幾秒,自動忽略了他的前半句話:“你還沒回家?”
“去把窗簾拉開。”他答非所問,沒頭沒尾的道。
“啊?”
“把窗簾拉開。”許清讓沒好氣的重複。
米松因着剛才怕被麻煩産生多餘的臆想感到愧疚,沒多問。
“噔噔噔”跑下床,一手舉着手機貼于耳側,一手拉着窗簾像旁扯開,又如法炮制的拉開了另一邊的。
她安靜站在窗前,外面夜色如墨:“好了。”
她話音剛落,夜空中,白色的雪花如從天而降的精靈,從天而降。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後半截卡的不行,與擠牙膏無異
為了這個啥病情,我特意問了某醫生【我的一個朋友】,然後她嫌我問的問題太無知,把我吊了一頓
啊,我為了咱們松果和阿讓付出了太多太多
我年紀大了熬不動夜,希望我以後都能在十二點前更新TV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