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四十口
米松怔忡,推開窗, 伸手接住。
微涼的幾簇白色雪點落在掌心, 不久就一寸一寸的消失殆盡,徒留下一點兒淡淡的香味兒。
原有的欣喜煙消雲散, 轉變成震驚與錯愕。
停留在耳畔的手機裏傳來粗重且起伏不定的呼吸聲,伴随着“呲呲”的異響。
他的聲音因為劇烈的運動, 說話不太連貫:“看到了嗎?”
米松看着夜幕中洋洋灑灑飄落的“雪花”,心間有了些猜測。
此時的心情, 只能用不敢置信這樣的詞來形容。
她緘默片刻, 讷讷說:“你現在在哪?”
許清讓對這樣的文不對題的回答頗為不滿, 強硬而執拗的重複:“我問你有沒有看到。”
像個不得到滿意的答案就不會罷休的小孩兒。
米松彎唇楊起一抹淺笑:“看見了。”
許清讓少有的顯出幾分得意,用“求表揚”的語調:“我說過今天一定會下雪。”
她從善如流的誇道:“嗯, 這場雪很美,”她又是一緩, 話鋒一轉:“你在樓頂?”
那邊沒答。
米松很有耐心的繼續發問:“你是怎麽上去的?”
許清讓低而輕的“哼”了聲, 話音參滿不馴和散漫, 滿不在乎說:“爬上來的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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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 他手裏最後一換噴雪罐消耗殆盡,噴頭像是被榨幹的蔬果, 臨頭掙紮一把,吐出最後一點汁水般噴出幾點綿密的白色泡沫後,任由他怎麽按壓都再無反應。許清讓腳步緩下來,随手把空噴灌仍在地上,不鏽鋼瓶身跌落在水泥地上, 小幅度彈了兩下,咕嚕嚕朝遠處滾了幾圈,碰到一同被“遺棄的同伴”才緩緩停下來。
他用腳尖勾過裝噴雪罐的紅色塑料袋,撫平墊在地上,沒有選擇挑剔的餘地,大剌剌的往上一坐,口中不自覺蹦出一句髒話:“累夠嗆。”
米松心念一動,翻出一件棉襖披上:“你等我一下。”
許清讓以沉默作為應答,用手背揩了揩額頭上的薄汗,食指彎曲,扯開拉高的外套拉鏈。
冷空氣湧進來,驅散了些燥意。
他聽着耳側悉悉索索的響動,沒說話。
連他自己都沒弄明白他放學就去商店買這些他小學就不玩兒的玩意,半夜不睡覺又捯饬又折騰的到現在,還像個傻·逼一樣在別人家樓頂跑來跑去到底是圖什麽。
倘若說是為了那時無心的一句,那也是天王老子不賞臉。
他也沒那通天的本事鬧天宮不是?
這次,
就當是當了回雷鋒?做了回好人好事?
感覺傻透了。
許清讓自嘲的輕嗤一聲。
米松上來爬上天臺,視線精确的落在他身上。
他正仰着頭席地而坐,額前的短發伴随他的動作不安分的晃了晃,冷白分明的頸線拉得修長,削瘦的下颚流暢落拓。身上的衣服大敞着,上半身向後傾倒,将分量全權壓在撐在後面的雙手上。
目光落在虛空。
他後知後覺,遲緩的察覺到她的到來。
許清讓顏色分明的分名的眸子逐漸有了焦距,卻始終懶懶地:“來了?”
米松朝他走了兩步,不經意提到腳下的空瓶,停了下來:“嗯。”
天臺上這樣花花綠綠的空掉的鐵皮罐散了一地。
她逛花園似的圍着護欄走了兩圈,護欄外有一處豎梯。
很多人家都會有這樣的建築。
沒有防護欄,也沒有添置任何安全設備。
沒成想還真會有人不走尋常路的往上爬。
米松雙手插在口袋裏,明知故問:“你從哪上來的?”
許清讓直起身來,沒有正面回答:“能不能不說這個?”
“以後不要這樣,很危險。”她說話怎麽婆婆媽媽的......
他掏了掏耳朵:“除了這個,你就沒有別的想對我說的了嗎?”
米松用腳尖碰了碰地上的瓶瓶罐罐:“謝謝,我很喜歡。”這場雪。
“哦,”許清讓撇了下嘴角,有些敗興:“這兩個字你已經說過很多遍了。”
她撓了撓後腦勺,慢吞吞“啊”了聲。
一個單音節,尾音拖很長,輕輕軟軟只剩綿軟氣音。
好像确實如此。
許清讓手肘搭在曲起的膝蓋上,五指彎曲虛虛握成拳,撐着臉頰,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米松是一副披頭散發的模樣,長發披散,發尾帶着點天然卷,兩頰的碎發順着臉輪廓籠下。她內裏穿着寬松的淡藍色睡衣,睡褲松松垮垮的罩着纖細的雙腿,羸弱得仿佛風一吹就會倒。
他看了她一會兒,薄唇翕動,輕輕吐出幾個:“你知道我想聽的不是這個。”
“......”她有些慌亂的別開眼。
許清讓将她的小動作全然納入眼中:“又想裝傻。”
他微不可察的牽動了下嘴角,似是暗嘲。
“我沒有。”
她小聲反駁,聲音細弱得像蚊子低鳴。
“毫無情調。”他歪着腦袋。
“......”
“好了,我不逼你。”
許清讓食指和大拇指并在一起,輕搓了兩下。
他重新把拉鏈拉回去,單手撐地一個鯉魚打挺站起來,拍了拍褲子上不存在的灰塵,如拔地而起的雪松:“走吧,回去睡覺。”
米松揪着衣服上不明位置的布料,了無征兆的開口:“我會好好考慮的。”
許清讓拍打的動作的頓了那麽零點幾秒,沒太聽懂這話其中的意思:“什麽?”
她抿了下唇,藏在口袋裏的手微微攥緊,五指一根一根收攏,宛若在做什麽決絕:“我是說,”米松深吸一口氣:“關于做你女朋友這件事,我會認真考慮。”
她聲音清而軟,轉眼便散盡風力。
許清讓撩起眼皮,覺得今晚發生的事信息量有點大。
還有可能是他的耳朵出了什麽問題。
米松自知一直不答應又吊着別人這操作不太道德,語調認真:“你願意再等等嗎?”
“嗯,”他嘴角不受控制的上揚,心情達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高度,向來處事不驚的表情差點破功:“我說過會等你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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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把瓶罐塞進塑料袋裏,打掃這“狂歡”過後的狼藉。
米松提議:“走屋裏的樓梯吧。”
許清讓并未推脫。
他還沒不要命到走兩次豎梯。
從露天臺下來,周圍的空氣明顯回暖不少。
關媽媽和米爸爸早已進了卧室,整棟樓靜得連根針落在地上都能聽得真真切切。
米松如履薄冰的拉着許清讓,在自個家裏還做賊似的,一雙鹿眼警惕的掃視四周,腳步放的得極輕。
反觀跟在後面的許清讓。
哦,這模樣比呆在自家來自在。
甚至還細細打量着挂在室內走廊牆上的壁畫,如果條件允許,他還想即興點評兩句。
米松無語。
兩人一前一後拐過轉角,剛往前走出一段,細碎的鎖舌轉動聲毫無征兆的響起。
米稚拉開門,一步邁出來,和走廊上兩個鬼鬼祟祟的人打了個照面。
米松:“......”
許清讓:“......”
他面不改色,俊俏的眉頭往上一挑。
米稚一聲驚呼還未發出,便被米松手疾眼快的捂住了嘴。
“噓——”
米稚眨眨眼,看了看姐姐,再看看姐姐身後的男人。
男人。
姐姐帶着男人回來了!
心中如有一萬只萌萌噠的小羊駝奔過。
她艱難的點了點頭,示意明白。
米松緩緩撒開手。
許清讓低頭看着兩姐妹無聲的打啞語,經過幾個眼神互換之後,鬼鬼祟祟的兩個人變成了三個人。
米稚非要跟來。
于是乎,幾人從高到矮排成排,靠着牆墊手墊腳的越過長廊。
行至一間客房門口時,米稚趿着拖鞋,被門口的地毯絆了一下。
“哎呀。”她不自覺低呼一聲,化作細微的氣音。
底盤不穩,腿一軟差點摔成一個二百五。
好在只是在慣性的作用下,往前傾了半步,堪堪穩住。
米松沒想到她還有這茬,腳下沒剎住車,就着她後腳跟跟着絆了一下。
許清讓順手扶住,大手從後往前繞了半圈,攬住她的腰身,輕輕往懷裏帶了一二。
溫熱的掌心觸及女孩兒柔軟而扁平的腹部,感覺很奇妙。
米松借力立住身。
還好還好,差點在“逃跑”的路上玩了一場疊羅漢。
半擁抱的狀态只維持了一瞬,那只手已然收了回去。
米松回頭看了他一眼,盡量掩飾臉上的不自在,又壓着嗓音告誡:“好好看路,被爸爸媽媽發現我們兩都要完蛋。”
大晚上家裏出現個大男人,即使只是鄰居都很難叫人不多想。
米稚也吓了一跳,愈發慎重:“明白明白,絕不給你們添亂。”
米松:“你已經很給我添亂啦!”
米稚裝死,閉口不言。
好在之後一路都有驚無險。
米松帶着許清讓走了偏門,勁量把響動縮減到最小。
米稚站在不遠處把風。
米松一點不帶客氣,把他從門縫裏退了出去。
許清讓手裏提着一袋空瓶噴霧,還有心情同她開玩笑:“你知不知我們這樣像什麽。”
“?”
他唇角噙笑,一字一頓:“偷·情。”
作者有話要說: 淩晨還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