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3

——我以為我不是貪婪的人,那五年之期一到,我會爽快的放了他,可是日子一點一點逼近,我才發現,一切的一切都不是我想象中的那樣。

環兒應該是急的不行,我和郁錦修差不多快到公主府的時候,就聽她在數落我。

我一臉黑線,郁錦修那樣子看起來倒是不驚不怪的,還側過頭跟我打商量,“公主夫人,您這位丫頭的性子倒是和臣的小厮有些像,依微臣看不如把他們湊成對?!”

“呵呵~”我幹幹一笑。

環兒數落着數落着不知怎的終于發現了我,急急忙忙跑過來,“我的天,公主,你有沒有怎麽樣?”

她雷達似的眼睛上下掃了我一圈,把我弄得有點尴尬,扯了扯她,“環兒,不得無禮,郁相大人在此,還不見過大人。”

環兒送目過去,待看清來人,一驚,急忙福下身子,“給大人請安,奴婢方才一時心急,怠慢了大人,還請大人恕罪。”

郁錦修笑笑,“既是公主夫人的人不必多禮,起來吧。”

“謝大人。”

然後随手解下腰間的玉墜子抛給環兒,“初次見面,這個賞你了。以後好好照顧公主,爺還賞你好玩的。”

環兒捧着玉墜子眼睛看向我,我點點頭,“既然是郁相大人的一番心意,你就謝恩吧。”

“是。”環兒高高興興的福了個身,“謝大人賞賜。”

“不謝。”郁錦修淺淺的笑,接着手放在嘴邊偷偷和環兒說,“爺這是賄賂你呢,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爺初來乍到,以後還承望你在公主夫人面前多多美言呢。”

環兒噗一下笑出聲來,眼睛彎彎的。她跟了我這麽多年,我都沒見她笑的這麽開心過。

我十分無奈,難道是我這個做主子的太苛待她了?不過一個普普通通的玉墜子就把她收買了。

郁錦修還是那樣,随随便便幾句話就能輕易的撥動人心,偏他還有一副妖孽般的皮囊。難怪環兒看他看的眼都直了,捧着玉墜子傻兮兮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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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啧啧搖頭,真是紅顏禍水啊。

我輕聲咳了咳,“環兒,本宮身子不适,先行回府了,你和郁相大人說完話,替大人安排好住處,然後交代下去,從今以後,郁相就是公主府的人了。”

環兒反應過來,點點頭,“是,奴婢遵命。大人請随奴婢來。”

我和郁錦修在岔路口分開。他走了回東苑的路。而我卻在是去西苑和回南苑的路之間猶豫不定。

等我反應過來時,我已經走在去西苑的路上了。

剛剛和雪瑞一番打鬥,衣服上有好幾處都被鞭子挑花了口子。此刻我應該很狼狽,我真不應該這番模樣去見驸馬的。可是我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見他了。我已經好幾天沒見他了。我,想他。

“公主!”西苑侍衛見我突然出現在此,有點震驚。我朝他們無聲的揮了揮手,示意他們下去。

站在月亮門那我往裏望,驸馬屋裏的燈已經亮了。映出窗邊一個剪影,應該是他在燭下看書。

我默默站着,不敢發出一點聲音,生怕打擾了他。眼前就像是一幅高貴優美的畫卷,而我卻只有偷偷看的資格。

過了很久,我攏了攏頭發,走過去敲他的門,“驸馬,我可以進去嗎?”

我輕輕推開門,看驸馬褪去朝服,一身家常衫子,頭發只用一根木簪子攏着,坐在窗前。

他見了我,走下腳踏,我知他要做什麽,忙道,“驸馬免禮。”

可他還是向我行了禮,聲音清冷的說,“臣不敢僭越。”

是,這就是我的驸馬,我們做了兩載的夫妻,可還是疏離的,他每每見了我都要對我行君臣之禮。

有時我恨自己是公主,可有時我又想,如果我不是公主,當初又怎麽會擁有他。

他将我讓在上首,自己卻坐在離我很遠的地方。他剛剛看的書此刻就扣在我面前的桌子上,我伸手偷偷撫了撫,那上面還殘有他的溫度。

“沒什麽特別的事,只是許久不見驸馬,想看看驸馬。”我琢磨了一會兒開口。

“謝公主挂念,臣一切安好。”

我點點頭,“那就好。”

我和驸馬之間就是這樣,從來都是我問一句,他守禮的回一句,且回的那句還會用最簡練的語言。我不甘心就這麽走了,所以只能搜腸刮肚的想,還能和他說些什麽。

“聽說,朝中最近有很多事,驸馬經常熬到半夜,我讓環兒準備了補品,還請驸馬不要推辭。”

“是,微臣遵命。”

“那,好吧。”

在他面前我總是拘束的緊,怕他生我的氣,常常不知道該跟他聊些什麽,所以我想來想去也沒想到和他說什麽好,再看驸馬反倒一副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樣子,我想,我要是再不走,那就真真惹惱了他。

趕緊适時的站起來,“既然驸馬一切都好,我也放心了。不打擾驸馬休息了。我先走了。”

身後靜的一絲聲音都沒有,可我走到門口時,他卻忽然叫住了我。

“公主。”

我回身。

驸馬淡淡看着我,“聽澤子說,臣每日泡茶的水都是公主親自收集的,公主這一病也是因臣而起的,臣有個不情之請,希望公主日後莫在做這些虛無的事,公主金枝玉葉,不該為這些小事費神,若是為此折擾了公主,臣寧願從此戒了此道。”

我一驚,身子顫了顫。

解釋道,“我是自願的。驸馬。”

驸馬作揖,“請公主答應微臣,否則,臣從明日起絕不碰公主府一滴水。”

胸口忽然疼的厲害,驸馬,你這樣威脅我,我又能怎麽辦呢?靜靜看着他,心中雖然十分難過,可我還是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驸馬。”

故作輕松的笑笑,然後轉身。

“謝公主成全。”驸馬清冷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我咬着唇邁開步子,可是突然間,胸口攪的厲害,眼前天旋地轉的,我覺的我大概是要暈倒了。我不想讓驸馬擔憂,更不想讓他看見我現在這副鬼樣子。咬着牙,堅持邁出門檻,輕輕的帶上門。

我留戀不舍的看了驸馬最後一眼,可是還沒看夠,就堅持不住,身子晃了晃,接着眼前烏黑一片。

身子狠狠砸向地面時,我彎了彎嘴角,突然想,其實這樣也挺好的,起碼這樣驸馬就會多看我一眼了。

不止一次我都在卑微的想,只要能讓驸馬停留在我身上的目光哪怕只多一點點,讓我做什麽我都覺得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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睜開眼睛看着棚頂發呆,想了好一會兒,才驀然反應過來這是驸馬的房間。

身子痛的像是被車輪狠狠碾過一般,我掙紮着爬起來,門外一個粉衣小丫頭恰時的推開房門,見我醒了,朝我福身請安:“公主金安。”

我揉着眉心問她,“本宮為何在這兒?”

她答,“公主昨晚體力不支暈過去了。”

“驸馬呢?”

“公主昨夜忽然昏了過去,驸馬連夜差人進宮請了太醫,照看公主一夜,這會兒上朝去了。”

我垂下頭,這麽說,驸馬因為我一夜都沒有睡嗎?

“公主,驸馬離開時吩咐奴婢熬了粥一直溫着,說等公主醒來後服用,公主,您稍等一下,奴婢這就去端來。”

“不用了。”我掀開被子走下腳踏,站在地上,多看了好幾眼,才不舍的收起眼神,吩咐道,“待會将本宮枕過的被褥全部換成新的,莫讓上邊沾染了本宮的病氣過給驸馬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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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開房門,見環兒正在桌旁打瞌睡。我走過去在她耳邊打了一個響指。

環兒頭一歪,幽幽的醒過來,擦擦口水,“公主,你回來了!”

“幫我傳膳,然後準備沐浴更衣。”

環兒轉身張羅,不一會兒擺好了早膳。

我一邊吃,一邊聽她在一旁碎碎念,“公主昨晚宿在驸馬那兒,也該派人知會奴婢一聲,叫奴婢好找。郁相大人的小厮卧延來咱們這兒好幾回,奴婢都不知道怎麽回他了,倒像是公主故意躲着人家似的。”

夾菜的胳膊一頓,筷子啪嗒一聲掉在桌子上,環兒問,“公主您怎麽了?”

我眨眨眼,“我把郁相大人這茬給忘了!”

環兒一個白眼,“公主,不是奴婢說您。您昨晚太沖動了,奴婢想攔您都攔不住。這下好了,郁相大人被你冷落在東苑給忘了不說,驸馬爺那邊還不知道怎麽交代呢。”

“郁相大人此刻在哪?”

“公主想幹嘛!”

“當然是找他談談。”

我撂下碗,說走就走。

環兒在後面追着喊,“公主,您還沒沐浴更衣呢!”

我已經走出一截路了,朝她揮揮手,“來不及了,我先去找郁相大人!”

出門随手抓了一個小厮,“知道郁相大人此刻在哪?”

他道:“回公主,大人在長亭那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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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曲十八彎,今兒我頭一回發現原來公主府這麽大!

趕的我都有點累了,才算到了。到了我卻迷糊了,怎麽也沒認出來,眼下我腳底踩的這片土地以前是驸馬平時最喜歡讀書飲茶的地方。

長亭原本是古色古香朱紅色漆刷的一座亭子,東南西北四個角,镂空亭閣。現在可好,大紅色的油漆上挂大紅色的紗幔。風一吹,紗幔沙沙作響。飄逸的随風飄蕩。亭子外站了七八個絕色婢女,彈琵琶的彈琵琶,奏古琴的奏古琴,從遠處看,還以為到了西域。

一股風吹來,正好揚起長亭四周的輕紗,我不小心發現原來亭子裏更是別有洞天。

原本石桌石椅木質欄杆,現在石桌石椅沒了,裏面放了一架美人榻。風吹起來,我正好看見美人榻上的美人。一身大紅衣裳,頭發随意披散着,衣衫穿的及其簡單,只在腰間随意打了一個結,躺下時,松松垮垮的,露了不少肌膚出來。

我再瞧,美人榻上的美人正悠閑的閉着眼,任憑身側的小丫頭一口一口喂着旁邊梨花喬木質地的高腳圓桌上擺放的水果。

我簡直驚得眼都直了!

這這這,這還是本宮的公主府嗎?他倒是比我這個公主還會享受!好吃的吃着,好喝的喝着,有小曲聽,還有美人作伴!

昨夜分明說過一入府就把變賣了丞相府的私房錢交給我,可我現在一個子兒都沒看見,倒還搭了不少!

氣的我……

我重重咳了幾聲,手背在後面,頤指氣使的踱了過去。

衆人看見我無不下跪請安。我擺擺手,示意她們都下去。

美人榻上的美人緩緩睜眼,起身的動作端的是傾國傾城。一舉一動懶散中帶着妖嬈,跪在地上朝我請安時,細長的眼輕輕笑着,白嫩的皮膚挂着抹紅,唇瓣由于剛剛吃過水果的緣故,晶瑩剔透的。還有他線條優美的下颚,說話時輕輕滑動的喉結和他裸露在外面的細白的肌膚……

我咳一聲,趕緊別開眼,要不得!他只不過向我請了個安我就被他迷惑住了。我可真沒出息,剛剛還在心裏想要好好教訓教訓他,這會兒看了他卻一點脾氣都發不出來。難怪他有帝都第一美男子的稱謂!真真是絕色無雙。連我這個自持有幾分美貌的女人都心甘情願的甘拜下風。

紅顏禍水!嫉妒的送他四個字!

“謝公主稱贊。”

“啊?本宮稱贊你什麽?”話都沒經過大腦思考,直接說禿了嘴。

他對我笑,“公主夫人方才不是說臣是紅顏禍水?臣以為那是公主夫人對臣的稱贊。”

糟糕!我只是心中随便想想的,怎麽還給說出來了!輕咳一聲,完全不客氣的指了指那邊的美人榻,“郁相大人,請你坐過去。”

郁錦修随着我的手指看了看,扭頭問我,“臣在這裏不好嗎?”

我心虛的都有點結巴了,“你……你離本宮這麽近,叫本宮怎麽和你說話!”

“可是臣喜歡這樣。”

“可是這麽和你說話,本宮的脖子會酸!!”

“那好吧,臣遵旨。”

待他坐到美人榻上,看着我,複開口,“公主夫人有話對微臣講,臣洗耳恭聽。”

我在腦子裏過了一遍,想怎麽能将“大人,其實昨夜只是個誤會,我攔轎不是因為我對你有情愫,而是因為我不能讓二姐姐嫁給你,因為,驸馬喜歡二姐姐,我要替驸馬守住二姐姐。”這話說的委婉點,讓他接受起來不至于覺得太荒唐。

“大人不用上朝嗎?”想來想去,說了這麽一句話。

郁錦修半撐着身子歪頭看我,“微臣大婚之前曾向皇上讨了七日的婚嫁,所以不用上朝。”末了,他又道,“公主夫人就是和臣說這件事?”

“不是不是。”我趕緊搖頭,“其實,其實是……”

“不着急,公主夫人慢慢說。”他頓一頓,聲音輕飄飄軟黏黏的,“其實,臣也有話想跟公主夫人講。”

我見他忽然撐起身子,走到一邊斟了杯茶,又緩緩走到我面前如同方才一般跪下,滿含期冀的眼神看着我,然後問,“公主夫人欠微臣一個洞房花燭打算何時補給微臣?”

“噗——”剛剛入口的茶悉數噴了出來,美人的臉霎時跟剛撥了殼的荔枝似的,水靈靈的。

郁錦修笑,“公主夫人怎麽這麽大反應?難道臣方才說錯了什麽?”

我趕緊從袖口掏出随身攜帶的手帕替他擦拭,“大人……”

他扣住我的手,“叫我錦修。”

“大人!我想我們之間有些誤會。”

“比如?”

“比如,昨日之事其實只是個誤會,本宮對大人并無情愫,攔轎之事另有情由,也許大人覺得荒唐,不過本宮可以補償大人,只要大人開口,本宮一定滿足大人你所有的要求。本宮可以……”我連珠炮子似的一口氣說了出來。

“納妾之事自不必說。”他果斷的打斷我。

“你!”我又氣又意外。

真不愧是雲黎的一品權相,言語間已洞悉我的意圖。

我忽然犯了難,不知該如何說下去。剛剛心中打好的腹稿一時全亂了。

或許,我不該現在提起此事。我可以冷落他,将他晾在一邊,他或許會知難而退。又或者我可以和父皇說重新為他指門婚事。

游離間,身下忽然有股冰意傳來。我低頭一看,郁錦修不知何時彎下身子,頭發散了一地,頭低低埋着,手指伸進了我的褲桶之內。

“放肆!”我登時又羞又惱,想也沒想用力踢了他一腳。

他沒設防,被我踢得跌坐在地上,模樣甚是狼狽。

“公主夫人恕罪,臣只是見公主腳踝上纏着的繃帶有些開了,想替公主夫人重新包紮。”

我低頭看一眼自己的腳踝,知道是誤會他了,可我還是有些生氣,“不幹你的事……”

郁錦修身子一滞,“是,微臣知罪,是微臣僭越了。”

想他堂堂一品丞相,父皇的肱骨之臣,雲黎的中流砥柱,被我害的,好好一門婚事吹了,好意替我包紮傷口,又被我誤會。

他在朝堂上向來果敢明覺,卻要因我被困公主府,一絲愧意湧起,我不禁放緩了聲調,好言勸說,“大人,本宮要說的話已經說完了,大人可以回去好好想想,不必急着回我。等大人想好了要本宮補償什麽之後,再來找本宮不遲。”

我言盡于此,其餘的,只能看他的打算了。

我想離開,他卻叫住我。

“公主夫人方才說,對微臣并無情愫是嗎?”

“是。”我點頭,為了讓他死心,還特別強調,“我對大人并無情愫,相信大人也是如此,所以我們之間……相敬如賓最好。”

可他失望的垂着眼,輕語喃喃:“沒有情愫嗎?可是,臣有,公主夫人,難道您全忘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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