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7

——幸福有時像天上的雲,你擡頭看看,就有了。

我看驸馬的眼神莫名有點心虛。但想想委實我也沒做什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還是心虛。

驸馬的臉色忽然有點沉,我心底忐忑,心想莫非方才我和環兒在外說話的聲音大了,吵醒驸馬,他不高興了?

聲音不自覺的壓低了許多,“驸馬,車夫方才說,再行兩個時辰差不多就到了。”

驸馬看我一眼,點點頭,“恩。”

“那,你再睡會兒?”我力争好好表現,拍着胸脯保證,“驸馬你安心睡,這一次,我一定不吵醒你。”

驸馬沉默半天,末了,似乎有什麽話要對我說,但最終只是點點頭,“好。”蓋着那件披風,合眼睡了。

馬車晃晃悠悠的,車廂裏又安靜的很,我靠着車壁無聊犯困,不一會兒也睡過去了。不知過了多久等我醒來,竟發現自己躺在舒服的床上,陌生的房間內,一個人也沒有,只有一盞燭火,虛虛實實的燃着。

我一個激靈,叽裏咕嚕翻身爬起來穿鞋,一邊暗罵自己怎麽在這麽關鍵的時刻睡着了。我應該保持清醒,和驸馬的家人打招呼,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是被擡進來的。環兒那個死丫頭也是,怎麽不叫醒我,害我出這樣大的醜。

天氣漸涼,我從衣架子上拿了一件披風穿上急忙往外走。

出了內室,走進外間,我才知道什麽叫別有洞天。驸馬不愧是工部侍郎,他家的房子修得就是好,不過這會兒我可沒心情賞風景,因為外面叽叽喳喳的聲音實在太彪悍了,我忍不住好奇那彪悍的聲音到底出自何方神聖?

我推開門,讓我意外的,眼見的竟是一位秀色清麗的少女。

少女模樣甚是好看,聲音也清脆,就是嗓門大的讓人不忍直視。

她正跟公主府的侍衛争執的歡,沒發現站在門口的我,我就大大方方将她說的一字不落的全聽見了。

她吼,“你讓我進去,我倒要看看那個無知公主長什麽樣,到了這裏還擺這樣大的譜。你放我進去,你放我進去!”

任那個少女怎麽拳打腳踢,公主府的侍衛就是不為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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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不錯,我點頭暗贊,這才是我公主府的人。

那少女喊了一會兒大概也累了,對着幾根木頭人,呼哧呼哧叉腰喘氣,結果眼一瞥,正好和我的視線對上。

她狐疑的看着我,“你是何人?”

我擺起笑臉,“正是你口中所說的無知公主。”

我起先以為我這麽嗆她,她怎麽也得臉紅一下,表示一下她背後說人壞話讓人全聽見了的尴尬。

結果這位少女太讓人意外了,眼睛都不眨一下,大模大樣,絲毫沒有愧疚之色,反倒更加張狂,斜着眼打量我,“你就是那個老人家?”

老人……家。

脖頸處一窩一窩的涼風吹來,這少女到底是什麽身份,這麽張狂,連我這個公主都不放在眼裏。誠然她出現在此,應是驸馬的家人,無論犯下什麽大罪,我都不會生氣。但我暗想,本公主得多沒心啊,才能不生她這份氣。

“你可真是年少輕狂啊!”我冷笑。

她也笑,“我就是看不慣你,我知道你是公主,但你若不是公主,想讓我哥哥給你當驸馬,你想得美!也不照照鏡子,就憑你也配得上我哥哥!”

“驸馬是你哥哥?什麽哥哥?”我抱着雙臂靠在門框上問她。

“自然是親哥哥!老人家。你怎麽看起來這麽老、這麽醜!你都不照鏡子的嗎?跟我哥哥在一處也不臊得慌?呸,虧你還好意思來我家,我要是你,就在公主府貓着,哪都不去,省的丢人現眼!”

這下我真是急了,從來沒有人敢這麽說我!

“喂。你胡說!我哪裏老哪裏醜了?你別以為你是驸馬的妹妹我就不敢把你怎麽的啊!我告訴你,小丫頭,再多說一句,本宮……”

她冷哼,眼神傲慢的都要飛上天了,“那你倒是來把我怎麽的啊!看誰怕誰!我叫柏歡顏,我在正廳等着你。”她說完,白我一眼蹦蹦噠噠的走了。

這個小丫頭片子!

我氣的跺腳,沖侍衛問,“環兒那死丫頭呢!”

一侍衛答,“環兒姑娘吃壞了肚子,在房裏躺着。”

“啊?”我一驚,“怎麽好好的吃壞了肚子,宣太醫了沒有,快帶本宮去瞧瞧。”

環兒吐的整個人都脫了水,拉着我的手,顫顫巍巍的,“公主,奴……奴婢,怕是……不行了……”

我哭得什麽似的,直點頭,“我知道,我知道,你放心,環兒,我會處理好後事的。”我抹一把眼淚,朝身後吩咐,“來人啊,快把本公主路上沒舍得吃的雲蘇雞呈上來!”

手裏的手抖了一下,“公主,奴,奴婢是水土不服,加上吃壞肚子,您的雲蘇雞,奴婢怕是……無福消受……”

“那怎麽辦?”我頓時慌了,環兒平時最喜歡吃雲蘇雞,現在竟病到雲蘇雞都不能勾起她的興致了,難道環兒真的不行了?我越發哭,“環兒,你快告訴我,我該怎麽做,我……我沒有照顧人的經驗啊!”

“……”

“她需要好好休息。”身後忽然響起驸馬平淡如水的聲音。

我回頭,“驸馬……”

驸馬朝我作揖,“公主,環兒身體不适需要好好休息,公主還是随臣移駕正廳。”

“可是我……”

驸馬再次深稽,沉聲道,“公主,環兒她……此時情緒不宜過分激動,公主在這裏,環兒無法好好休息。”

環兒虛弱的點點頭,對驸馬的話同意的差點五體投地,“公主……咳咳,您還是随驸馬爺移駕吧……”

環兒此時的狀态似乎比我剛剛進來的時候更差了,我沉默的研究了會兒,認為驸馬說的很有道理,便點了點頭,但環兒跟了我這麽多年,我待她又向來是不同的,不免多挂幾分心,專門差人照顧她。

環兒大抵是真不行了,我還沒走出屋子呢,已經昏死在床榻上了,我的眸不免又深了幾分,臨行前,我囑咐伺候她的小丫頭,“你環兒姐姐身子虛,你當好好照顧,若有差池,本宮為你是問!還有,環兒醒了後,剔半只雲蘇雞加上蘸料,給你環兒姐姐吃,就說是本宮的吩咐,不許她記挂本宮不舍得吃她自己也不吃了,告訴她,就說是本宮的賞賜,她非吃不可!待會兒你剔完了肉叫人回禀本宮一聲,本宮是要查的!”

那小丫頭眼神古怪的點了點頭,“是,公主。”

驸馬也是一臉諱莫如深,我轉過身對他說,“驸馬,我們走吧。”時,驸馬一臉的有話想說,但又沒說。

我怕他問起我在馬車上偷偷睡過去的事,心虛的也沒問他,率先邁着步子離開,等幾乎要到了正廳時,才停下腳步,等等他。

“那個,驸馬啊……”我支支吾吾的攪着帕子做矜持狀。

驸馬耐心的開口,“怎麽了?公主。”

“那個……”我猛地一下擡起頭來,“那個……我在馬車上睡過去的事……驸馬,是你擡我入府的嗎?家裏的長輩們,有沒有說我……”

“是微臣将公主抱進府的沒錯。”驸馬打斷我的話,“臣見公主睡得香,不忍打擾。家裏長輩們也是這個意思。不管怎麽樣,公主到底是公主。”

一句“公主到底是公主。”把我方方聽是驸馬親自抱我入府的開心勁兒都打散了。

我以為驸馬已經不排斥和我肌膚相處,是對我有情的,至少不厭惡。可是那一句“公主到底是公主。”生生将我與他劃做天涯兩端,他的話提醒着我,我是公主,是君,他是臣子,臣子要對君絕對的服從,絕對的恭敬。他将我當做公主,連他的長輩他也要讓他們将我當做是公主。他從來未将我視作別的身份,比如他的妻子,我只是他的公主,他逼不得已在一起生活的人。

我眼神暗了下來,心涼的厲害。我身體忽然間覺得不舒服,好像我也生病了一樣。

我突然沒了什麽興致,耷拉着腦袋。驸馬依舊對我十分芥蒂,依舊用言語無時無刻的提醒着我他是被逼與我在一起的這樣的事讓我很難過。我在想,他起先不喜歡我,是因為心裏有二姐姐,可是二姐姐如今都和親了,嫁為他人婦了,而驸馬也并沒有表現的太過難過,說明他對二姐姐的情愫也就那樣。所以我天真的想,只要我努力,假以時日,一定會将二姐姐的混跡在他的心上徹底抹去。

可是驸馬他如今這般對我疏離、這般陌生,我好想問一問他,他的好、他的溫暖他在留給誰呢?最重要的,既然他這麽不認可我,又為何帶我來這裏呢?為何讓我笨笨的一廂情願的以為他有一點點喜歡我了呢?

我忽然自嘲的笑,“是啦,我是公主。是我多心了。驸馬,我們進去吧。”

我說這話的時候沒有去看他的表情,我說完就邁開步子,我想離開這裏,想離開驸馬身邊,那樣我會覺得自己沒有那麽卑微,不會感覺那麽痛。

可是我的步子卻始終不能向前邁進一步,我的手被人拉住,然後我感知到一雙手由我腰際兩側穿插而過,攏在我的腰身上,我的背似有似無的靠着一副雖纖瘦卻精壯的身子。

我的心狠狠一顫,身子狠狠一僵,呼吸狠狠一滞。

我的臉紅了,眼直了,心髒停止跳動了。

他說,“公主惱了?”

他笑,“臣的意思是說,公主府随侍那麽多,雖然是在家裏,但是該有的規矩不能廢。”

他嘆,“公主總是這樣不理解臣的意思怎麽行呢?”

他問,“不過現在是家宴,公主可以不用這般拘泥,公主可還惱還氣還滿意?”

我停頓了好半晌,眨眨眼,然後說,“驸馬,是家宴的話,有人欺負我怎麽辦呢?”

“公主就是公主,公主是君,臣等是民。”

“可是……可是你說是家宴?”家宴的話,端出公主的威儀不太好吧。

“那是沒人欺負公主的時候,有人欺負公主,公主就擺出公主的威儀來,臣,不介意。”

我咽了一口吐沫,舔舔嘴唇,“驸馬,你是不是知道什麽了?”

我的耳邊傳來一聲淺淺的笑,“歡顏那丫頭,臣也拿她沒辦法,公主,如果可以,請看在臣的面子上,寬恕她吧。”

我被那軟軟輕輕的一聲笑弄糊塗了,然後像個癡兒似的點點頭,“哦~”。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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