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四章

沈灼第二天起了個大早，開車到公司的時候樓下所有部門的燈都還暗着。

執行總經理辦公室在最高一層走到頭，外面分別是一大一小兩個會議室，一間休息室，再加一個玻璃牆隔出來的助理辦公室，現在是Aimee在用。

清晨的天色灰蒙蒙的，沈灼勉勉強強能看清楚前面的路，便索性沒有開走廊燈，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到辦公室門口，摸出鑰匙正準備開門，腳下突然像是被什麽軟軟的東西絆了一下。

那個絆倒他的東西還“哎喲喂”的叫了一聲。

沈灼神色一凜，自從重生過一次，他就對神神怪怪的東西怵得慌。幾乎是立刻向後退了一步，下意識厲聲道：“什麽東西！”

那個地方好半天才傳來一個挺憋屈的聲音，似乎還帶着剛清醒過來的朦胧睡意：“沈總……是我啊……”

“……”還有一盞廊燈的開關是放在Aimee辦公室門口的，沈灼轉過身從Aimee辦公室門口把燈打開了，重新把視線掃過去。

地上委委屈屈的蹲着一個人，那人身上還裹着件藍色的棉大衣，腦袋都快縮進了大衣裏，活像是從戰争地區剛逃難回來。

“沈總！我是齊遠洋啊。”那人挂着兩個碩大的黑眼圈，邊說邊伸出一只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扶着牆站了起來，捋了捋自己的衣服，對沈灼鞠了個躬，“沈總早啊！”

沈灼站在原地沒有動，十分懷疑的上上下下打量了這人一番，發現的确是熟悉的面孔沒有錯，便重新挂上了笑容，聲音逐漸緩和了下來：“齊總監，這大清早的，你怎麽會在這裏啊？”

齊遠洋大概是蜷着身子坐了太久，腳麻了，剛起來的時候沒站穩差點摔回地上去，他手疾眼快的伸手往沈灼辦公室前的牆上一趴，像是壁虎一樣的貼在了上面。

沈灼眼帶敬佩的看了一下齊遠洋的姿勢，從他旁邊走過去打開了辦公室門，率先走了進去，轉過身來微微含笑道：“不用和牆打招呼了，進來喝杯熱水吧。”

齊遠洋便又從牆面上滑了下來，跟在沈灼後面亦步亦趨的走進了辦公室，最後在待客用的沙發上坐了下來，縮在一腳，戰戰兢兢的樣子。

Aimee還沒來上班，沈灼便自己去拿過了熱水壺，接水然後燒水。

在燒水的過程裏，沈灼便靠在櫃子旁一邊翻手機一邊饒有興致的圍觀齊遠洋的表情，看着他表演了一系列表情包後，熱水終于燒開了。

“你看上去沒休息好，就不請你喝咖啡了，喝點溫開水吧。”沈灼給兩人倒好水，将其中一杯端給了坐在沙發上的齊遠洋，然後自己也在沙發對面坐了下來，溫聲道，“這麽着急找我，有什麽事嗎？”

齊遠洋一直雙手合十垂着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直到發現沈灼親自倒了水給他，趕忙站了起來：“謝謝，謝謝沈總！”

“不用客氣。”沈灼靠在沙發上，示意齊遠洋坐下來，端起給自己沖的咖啡抿了兩口，“我不是昨天讓你盯着那邊，怎麽今天就來找我了？”

“不是！沈總！”齊遠洋看上去很急切，他下意識坐直了身子，将手中的杯子也放回了桌面上，“我認識一個小我一屆畢業的同校學弟，關系不錯，他一直在蘇氏做會計，昨晚跟您打完電話後，我就給他打了個電話想問問情況。”

“他沒有做到特別高的位置，太詳細的內情可能不太清楚。但是前陣子蘇淨丞父親帶着現任的小情兒過來蘇氏，直接讓財務部支了兩千萬現金，財務去請示了蘇淨丞，被蘇淨丞拒了。然後那天蘇淨丞父親點名要見蘇淨丞，在總裁辦外候客廳等了很久，但最後蘇淨丞好像也沒和他見面，據說這件事鬧得很不愉快。”

齊遠洋咽了咽口水，下意識看了沈灼一眼。見沈灼還是如常的那幅表情，似乎一點也不驚訝，反而慢慢帶上了點笑意，覺得非常有趣一般。

齊遠洋松了一口氣，端起水杯喝了兩口，定了定神，接着道：

“然後我結合了一下賬目，蘇氏從兩周前就開始出賬頻繁，而且只出不進。賬面上可以查到的最大的幾筆款就是撥給‘星輝’的那幾筆。我昨天給我學弟打電話的時候，他告訴我蘇氏內部的資金基本已經走空了，現在就是個架子公司了。”

“沈總，蘇董非常年輕，接手蘇氏也很早。蘇氏的幾位大股東都和蘇父交往非常密切。雖然不知道為什麽當時蘇父會這麽早就把蘇氏大權交在蘇淨丞手上，但是我那位學弟告訴我蘇氏的資金流一直非常複雜，財務部的人員流動也很奇怪。就從董事會的舉動來看，蘇父心裏怕是不太願意的。”

沈灼點了點頭，打斷了齊遠洋的話：“你是說，蘇淨丞是把資金全部挪到海外銀行，然後要準備宣布破産了？”

“沈總，我做這行這麽久，這種資金轉移肯定有問題。”齊遠洋看上去非常肯定，他從一直帶着的文件夾裏取出一份材料來，“這是我昨晚連夜打出來的資金流水，還讓那位學弟偷偷給我弄了幾分他那邊的明細。您不妨讓人去查查蘇淨丞最近是不是準備出國，提早做準備。”

沈灼伸手接過那一疊紙，随手翻了翻，然後眯起眼睛，露出一個笑來，悠悠道：“好，我知道了。辛苦一晚上了，早點回去休息吧，這個月給你加獎金。”

齊遠洋面上的表情似乎很糾結，他偷偷看了沈灼好幾眼，又端起水杯猛喝了好些口，直到一杯水見了底，他才像是終于鼓起勇氣一般的問了出口：“那沈總……之前你讓我做得那份賬面，還要做嗎？”

沈灼正低頭看齊遠洋帶來的那份文件，聞言擡了擡眼睛，輕笑了一聲：“做啊，當然做，這件事和蘇氏沒關系，互不涉及，你接着做你的事就好。”

齊遠洋還想說什麽，正想跟沈灼商量，卻發現那人已經低下了頭，似乎很認真的在看那份文件，連一點眼睛的餘光都沒有分給他。

晨曦的淡色微光從窗戶裏慢慢氤氲而來，打在沈灼的側臉上，給他整個人都上了冷色調，看上去無比冰涼。

“……好，我知道了沈總。”齊遠洋擦了擦額角并不存在的汗水，站起身來，“那我回去工作了。”

“嗯。”沈灼微微颔首，側身對他笑了笑，“還有額外的提成我會直接打到你的私人賬戶的，好好做，齊總監。”

正是上班的時間點，齊遠洋前腳剛走不久，Aimee就從後腳進來了，她打開辦公室的門正要去燒熱水沖咖啡，卻發現沈灼已經在正中的辦公桌前坐好了。

“沈總，這麽早？”Aimee走近辦公室，确認了下熱水已經燒開了，“咖啡要喝現磨的嗎？”

“我給自己來了杯速溶的。”沈灼笑眯眯的端起杯子朝Aimee搖了搖，“我覺得挺好喝的，你要一包嗎？”

Aimee拒絕了沈灼的好意，走到辦公桌前，猶豫了半天一板一眼的對沈灼道：“沈總，昨天你讓我去查蘇淨丞在國外的投資，我四下打聽了一遍，基本沒有收獲，這件事好像蓋得很死。需要我去找私家偵探再繼續去查嗎？”

沈灼喝了口咖啡，似乎微微想了下，然後搖了搖頭，輕聲道：“不必了，不必浪費這個時間，以後總會知道的。”

“還有你昨天讓我去确認蘇淨丞去英國的具體時間，”

Aimee翻出手機打開記事本又看了一遍，非常肯定道，“我問過了蘇董的司機，他說蘇淨丞本來準備過幾天再去那邊。但昨天突然改了形成，準備今天下午就要去機場，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就是今天下午的飛機。”

“今天下午……”沈灼重複了一遍，兀自喃喃道，“這才剛剛十一月初。”

“是啊，”雖然聲音很低，但是兩個人之間只隔着一張辦公桌，Aimee還是聽到了沈灼的話，她想了想，“其實我覺得是因為白斯齊非要昨天搬去蘇董那邊，蘇淨丞才會把行程提前吧？這兩人最近的關系真的有點奇怪，要不要我去打聽一下？”

沈灼抽了抽嘴角，無奈道：“小丫頭，想什麽呢？我們是正經公司，不是做娛樂小報的。”

Aimee攤了攤手，又吐了吐舌頭：“好呗，不查就不查，反正有很多狗仔都對白斯齊最近的私人生活很感興趣，說不定明天就曝/光啦~”

沈灼實在理解不了Aimee這種追逐八卦的熱情，他決定轉移話題，随口便問了一句：“你怎麽跟蘇董的司機打聽的？我記得你跟他不熟啊。”

Aimee向後退了兩步，咳了一聲，有些糾結的看了沈灼一眼：“我犧牲了一下沈總……”

“嗯？”

“我說，是沈總托我問問蘇董的行程的！”Aimee飛速的丢出一句話，然後踩着高跟鞋快步往辦公室門走去，“沈總我去加班啦今天還有很多工作再見！”

沈灼：“……”

慘遭套路的沈總丢下了材料，坐在辦公椅上專心的思考要不要扣Aimee一個月的獎金，還沒有得出明确的結果，放在桌上的手機先震了起來。

沈灼心情不愉，瞥了手機屏幕一眼，來電人的姓名讓他愈發不愉快。

昨天才鬧得不可開交，沈灼實在不能理解蘇淨丞主動來個電話是什麽思維，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把手機拿了起來。

“蘇董？”沈灼伸手把電話接了起來，努力克制住自己的負面情緒，低聲道，“早上好。”

“早啊，沈灼。”電話那頭的蘇淨丞似乎心情不錯，連聲音裏都帶着幾分爽朗之意，“聽說你剛剛給老趙打電話問我最近的行程，怎麽，這麽快就想我了？”

沈灼在內心單方面毆打了Aimee一萬次，最後咬了咬牙，厚着臉皮道：“昨天鬧得很不愉快，本來想問問什麽時候有空，重新請你吃飯的。不過蘇董最近好像都沒時間？”

蘇淨丞在電話那頭輕輕笑了幾聲，語氣裏含着寵意：“我的沈總請客，自然抽得出時間了。”

沈灼從沒有聽過蘇淨丞這種語氣，被弄得雞皮疙瘩都要掉一地，他渾身不自在的拍了拍衣服，努力緩和了聲音道：“行吧，你什麽時候回來，回來再說。”

“十一月二十六吧，”蘇淨丞似乎認真的想了想，整個人都顯得十分溫柔，他以商量一般的口氣道，“那天我生日，你肯定知道的。我回來和你一起過生日，好嗎？”

沈灼只覺得一盆涼水生生從頭灌到了腳底，像是身上所有的溫度都被一瞬間抽走。

他茫然的擡眼看了看偌大的辦公室，只覺得周圍的一切都非常遙遠，無論如何都觸摸不到，亦無法逃離。

而他被安置在這一片場景中，恒久的存在着，宛如不停經受最殘酷的折磨。

他似乎看到了淋漓蔓延的鮮血，紅豔而妖惑，卻沒有傷口。

他找不到傷口，沒有傷口。

可是他好疼。

電話那一頭蘇淨丞似乎還叮囑了什麽，似乎是讓沈灼近期不要接陌生電話，如果白斯齊給他打電話也不要去管，下班了就回公寓去等等。

沈灼久久沒有說話，他坐在只有一個人的辦公室裏，顯得非常非常安靜。

“沈灼？”蘇淨丞半天都沒有聽到回音，便重新叫了一聲，語帶笑意，“寶貝，聽到了嗎？等我回來。”

“……聽到了。”沈灼緩緩擡頭，他看到了辦公桌上電腦顯示屏裏印出的自己，面色蒼白，像是剛剛從地獄中落跑的逃犯。

他緩緩彎動唇角，直到笑容凝固在一個非常溫和的弧度，慢慢的，一字一句道，“好，我等你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 蘇渣渣：我以神一般的速度飛快的作了個大死，為自己點贊_(:з」∠)_

沈灼：……作者菌，我想離家出走，可以嗎？

岑今：師兄跟我一起走呀，讓我們紅塵作伴潇潇灑灑~~O(∩_∩)O~~

于是，掌握了熟練捅刀技術的作者菌，又捅了大家一刀……【那邊的觀衆朋友請不要丢鍋蓋謝謝！你們要控幾住你們寄幾啊！

白斯齊下章估計炮灰了哈。嘿嘿嘿暫時不告訴你們見不見血~

——

謝謝 xyf23333 菇涼的地雷！

謝謝 江上客 菇涼的地雷！

謝謝各位菇涼的營養液！

——

征求了一下更新時間的意見，以後初步還是定在晚上八點更新吧。作者菌最近彈盡糧絕木有存稿，中午十二點怕有時候趕不及。如果以後有存稿了再改回中午去~這陣子先晚上八點更。

來自又沒有成功粗長但是依舊非常愛你們的作者菌（づ￣3￣）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