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這是一個美妙的約會之夜。

殷子铎工作忙, 經常出差、晚歸，帶趙辛夷出來玩兒的機會不多, 所以這個夜晚很難得, 他們在日料店吃了飯, 趙辛夷吃得小肚子圓滾滾，還不忘給元寶也打包了一份金槍魚生, 還怕耽誤了時間吃着不新鮮，先讓專人給它送回家去了。

殷子铎玩笑道：“你現在對元寶很寵愛啊, 快趕上唐明皇讓人八百裏加急給楊貴妃送荔枝了。我都要嫉妒了。”

雖說元寶偶爾還是很毒舌，但趙辛夷和元寶已經是拜了把子的兄弟, 自然應該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有魚同吃, 他笑嘻嘻地回答：“下次如果遇到了你愛吃的東西，我也叫人立刻給你送回去，還不行嗎？”

殷子铎無言以對, 心想他真是人不如貓, 還需要沾一只貓的光。

吃完飯, 兩個人去逛街。聖誕剛過，新年将至，到處都有商家在打折促銷, 寒冷的天氣也阻擋不了人們熱火朝天的購物熱情, 商業街上燈火璀璨，人流如織, 像一條玉帶延伸到看不見的遠方。

路上有很多小情侶，手挽着手, 一臉甜蜜，趙辛夷不由自主地多看了他們幾眼，心裏有幾分羨慕，他正猶豫着要不要也去拉拉殷子铎的手——現在他不太敢主動碰觸殷子铎，怕惹出之前那樣的誤會——殷子铎卻自然而然地拉起了他的手，溫暖的掌心相貼的瞬間，他随口說：“這麽多人，可別走丢了，小笨蛋。”

殷子铎從沒這樣叫過他，這聲“小笨蛋”帶着別樣的寵溺味道，他耳朵裏像是吹進了一陣輕暖的風，這陣風又迅速掠過心底，留下一種微小的觸電般的戰栗感，那種感覺稍縱即逝，趙辛夷整個身體僵硬了一瞬，他想，這該不會就是所謂“心動”的感覺吧？可這一切也發生得太快了，而且毫無道理，他都沒有時間仔細分辨。

“你怎麽了？發什麽呆？”殷子铎見他不走了，轉頭看他，并順着他的目光望出去。

趙辛夷放空的視線正落在一家小店鋪門前，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自己在看什麽。

殷子铎卻皺起了眉頭：“快活鴨？辛夷，你該不是又想去發傳單了吧？”

趙辛夷回過神，這才發現他看着的竟是“快活鴨”的連鎖店面，門楣招牌上寫着“京城第三分店”，他心裏一動，看來上次親自下凡給這家店發傳單效果不俗，這才沒多久，第三家店都開起來了。

“沒有，”趙辛夷趕緊說，“我就是有點想吃鴨脖了。”

趙辛夷說吃什麽，那就吃什麽，他們吃了鴨脖，又去逛商場，這下趙辛夷都不用說話，他多看某樣東西兩眼，殷子铎就叫人按尺寸打包，如果有不同顏色，那就每個顏色都來一件，吓得趙辛夷不敢四處亂看。他懷疑他要是把各個店鋪逛個遍，殷子铎能直接把整個商場買下來。

趙辛夷心驚膽戰地問：“殷先生，你平時買東西也是這種簡單粗暴的風格嗎？你給我花這麽多錢……這不在協議範圍內吧，我……要等賺了錢才能還你。”

殷子铎輕描淡寫地回答：“我平時買東西就是這樣啊，看上了就買，難道還浪費時間挑來挑去嗎？用那些時間，能賺的比能花的多多了。……至于還錢？這是我送你的新年禮物，不用還。”

趙辛夷松了一口氣，望着堆滿了後備箱和座位上下的大包小包，心想，跟着大佬逛街的感覺就是爽，他作為招財貓都不得不承認，有錢人的快樂真是想象不到。

臨睡前，按照慣例，殷子铎到趙辛夷卧室裏，看着他躺下，給他掖了掖被角，又囑咐他不準再玩手機，就轉身要走。

趙辛夷在身後叫住他：“殷先生，你還忘了一件事呢。”

殷子铎轉過頭，趙辛夷半張臉蒙在被子裏，只露出一雙若星若水的眸子，略含羞澀地看着他，他微微一笑，重又回到趙辛夷床邊，雙手背在身後，俯身看他。

趙辛夷乖乖地閉上眼睛，等着他的晚安吻。等了一會兒，卻沒有熟悉的觸感落在額頭。

他懵懂地睜開眼睛，與殷子铎四目相對：“怎……怎麽了？”自從蝦仁香菇蛋羹之後，殷子铎每晚走之前，都會吻吻他的額頭。

殷子铎眯起眼睛，狹長的眉眼間隐藏着趙辛夷一知半解的、灼熱又深沉的情緒：“辛夷，你是不是也該給我一件新年禮物？”

“好像……也是。”趙辛夷喃喃道，他撐起身子，嘟起嘴唇，找到殷子铎的額頭，輕輕碰了碰，“殷先生，新年快樂。”

殷子铎：“……”趙辛夷親他額頭，怎麽感覺怪怪的？而且這種約會之後的甜蜜夜晚，難道不值得一個更纏綿的吻嗎？看來，辛夷還是沒有完全開竅吧。

不過親了總好過沒親，殷子铎深深吸了一口氣，帶着這個額頭吻的觸感，回了自己房間，洗臉的時候，他對着鏡子看了半天，自得其樂地用洗面奶在額頭上塗了一個嘴唇的形狀，玩兒了半天，才意猶未盡地把洗面奶塗勻，終于洗了臉。

……

新年假期之後，趙辛夷又開始了跑完學校，跑藝考培訓，跑完培訓，又跑劇組的日子。

周蕙蘭幫他聯系了一個在附近影視基地拍戲的劇組，他的課上完了，就去劇組實地學習。

這是個古裝奇幻劇，後期需要很多特效，所以實拍的時候，有大量棚拍綠幕的場景，這天傍晚，趙辛夷到了現場，就和周蕙蘭還有助理，一起進了一個超大的攝影棚。

攝影棚中間有個水池，池邊有幾棵假樹，四周被綠幕圍繞，後面還有吊亞威的器械，現場有很多演員，應該是要拍個大場面。

負責接待他們的是副導演，那人過來跟周蕙蘭寒暄幾句，又客客氣氣地跟趙辛夷打了招呼。這是星海投資的劇，大多數工作人員都認識周蕙蘭，他們雖然不知道趙辛夷是什麽身份，但看看他跟的經紀人，再看看他的車子、保镖、助理，也就能明白，這絕不是個一般人。

趙辛夷坐在片場旁，看什麽都好奇。

這時上一場戲剛剛拍完，導演一聲“收工”，主演就被化妝、助理等人包圍，又是遞毛巾，又是送水，然後前呼後擁地去保姆車上吃飯了。而身着各色戲服的群衆演員，一窩蜂似的湧向幾張桌子，劇務還有群頭兒在那裏發盒飯。

累了一天，大家看見盒飯就仿佛餓狼看見肉，眼睛冒着光，熙熙攘攘地往一處擠，可能前排有人推到了桌子，劇務不高興了，大喊道：“別他媽擠了！有沒有素質？都是餓死鬼投胎啊！再擠誰都別吃！”

群演們氣不過，七嘴八舌回怼：

“會不會好好說話？！群演不是人嗎？！”

“破劇組，一天就給80塊錢，盒飯連片肉也沒有，什麽玩意兒！”

“你嚷嚷什麽？你有沒有克扣了我們的飯錢，你心裏沒點B數嗎？！”

他們越吵越兇，終于驚動了制片組，有人過來勸架，可一群人依然圍在那裏，看熱鬧的人也多了起來，裏三層外三層，把片場一角圍得水洩不通。

趙辛夷被這場面吓到了，他真怕那些人打起來，他有些擔憂地問身後的助理傅全：“傅哥，不會出事吧？我們要不要過去看看？”

傅全是位三十好幾的老大哥，周蕙蘭覺得他穩重可靠、經驗豐富，才讓他跟着趙辛夷的，傅全以前也當過群演，他很有把握地說：“小先生，你放心，不會有事的。群演對劇組有意見，這是普遍現象，這點小事鬧不大的。”

趙辛夷點了點頭，果然他們說話的功夫，那邊不知道說了些什麽，群演們已經拿着盒飯紛紛散開了。

在他們身後，好像是服裝組的小姑娘又喊了一句：“各位吃飯的時候注意點，別把戲服弄髒了，一會兒排隊還衣服，誰衣服弄髒了，配飾弄丢了，是要賠錢的！不只你們賠錢，我也要跟着賠錢，大家互相體諒一下！”

片場裏沒有群演吃飯的固定場所，外面又太冷，他們就分散開蹲在地上，三五成群，撕開盒飯，狼吞虎咽。

大概是找不到別的位置了，有幾個人蹲在了趙辛夷面前，傅全嫌他們靠得太近，想要趕他們走，趙辛夷擡手制止了：“沒關系的。”

他探頭看了看群演們的盒飯，裏面有一格米飯，一個炒紅蘿蔔絲，一個芹菜炒肉絲（大概能看見一丁點肉末），還有一個水煮白菜，實在是清湯寡水可憐巴巴。

對于大男人這根本吃不飽，趙辛夷面前蹲着的一個男人三兩口吃完了飯，又想起身去要一盒。

另一個人塞了滿嘴的東西，含糊道：“別去了，我剛看見已經發完了，沒多餘的。”

第一個男人罵了一聲，當場就開始脫衣服，他演的是個士兵，盔甲裏面還有好幾層，他剝洋蔥似的脫啊脫，終于露出了自己的衣服，趙辛夷聞到一股濃重的汗味，這麽大冷的天，他自己的衣服居然被汗濕透了。

趙辛夷皺着眉頭，回頭問傅全：“群演們都這麽艱苦嗎？”

傅全憨厚地笑了笑：“拍戲本來就艱苦。而且群演是劇組最底層，就是‘活道具’，待遇自然差。”

趙辛夷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他來之前，為了更好地體驗生活，查過這個劇組的資料，這部《水月之境》號稱投資3億，男主就是卓月帶的那個當紅小生胡非凡，據傳他個人的片酬就有近4000萬，再加上女主和其他主要演員的片酬，還有服化道等等制作經費，以及燒錢的特效……确實沒有多少錢留給群演和普通工作人員了。

以前他只混混粉圈，看見的都是光鮮明麗、身價不菲的明星，別的都不關注，現在到了片場實際感受一下，終于切身意識到這個圈子裏上下層之間巨大的鴻溝，也難怪全社會都在抵制天價片酬，明星要是出了什麽經濟、稅務問題，一定會被噴到死，确實在一般人眼裏，他們的錢太好賺了。

趙辛夷心下唏噓，他拍了幾張群演蹲在地上吃飯的照片，發給了殷子铎，他現在已經習慣了，看見什麽、想到什麽，第一時間跟殷子铎分享。

他發了照片，卻沒說別的，他也說不清自己想表達什麽。

殷子铎很快就給他回複了，并且像會讀心術似的，一下就說中了他的心情：

【怎麽？小辛夷同情心泛濫了？】

趙辛夷給他回：【我就是覺得拍戲真的很辛苦，大家都很不容易，尤其是群演……】

殷子铎：【幹什麽都不容易。不同的工作自然有不同的待遇，這是市場決定的。】

趙辛夷想了想，回道：【我懂。我沒有向公司提意見的意思。我以後每天，自己出錢，給群演們加個雞腿好了。】

殷子铎：“……”

他按了內線電話，把吳優叫進了辦公室：“你去《水月之境》劇組了解一下情況，為什麽群演吃飯連個凳子都沒有，為什麽連個肉菜都沒有？如果賬目有問題，有人吃回扣，那該怎麽處理就怎麽處理，如果是劇組真缺錢，讓他們打報告，我會特批給他們一筆加餐費。”

吳優：“……您這是……怎麽連群演的事都知道了？”這只是個子公司的某部門的其中一個小劇組的群演的吃飯問題，離殷大總裁，中間差了十萬八千裏。

殷子铎扶額笑道：“娘娘出宮微服私訪，跟朕反應民間疾苦，朕不能不管啊。”

吳優正色道：“明白。人間疾苦重要，更重要的是，不能讓娘娘傷心。”

殷子铎笑着把他打發了，他發現吳優越來越會耍貧嘴了。

處理完了這件事，殷子铎又給趙辛夷發信息：【他們的雞腿我來加，你給我加雞腿就行。】

趙辛夷對着屏幕傻笑，最近不太忙的時候，他總要把自己學會的新菜，做給殷子铎吃，雞腿不在話下，他給殷子铎回複：【沒問題。謝謝總裁大人。】

他放下手機，又看了一圈片場，這時大多數人都吃完飯，去排隊還衣服了，場中只有幾個清潔工在打掃。

但他卻仿佛看見滿場群演們都坐在餐桌邊，舉着雞腿沖他笑，他和殷子铎站在高處，殷子铎對着大家揮了揮手，又轉向他，慷慨豪邁地說：“辛夷，看，這就是朕給你打下的江山，人人安居樂業，吃飯都有雞腿。”

趙辛夷被自己的想象逗得前仰後合，也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殷子铎在他心裏，就從一個冷酷的霸道總裁，變成了可以這樣編排的、平易近人的、可親可愛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突然也好想吃雞腿……

特別感謝一下 瞻彼淇奧^^ 寫的長評，很萌的衍生小故事，歡迎大家去28章評論區看！再次感謝！

大家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