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來自失蹤者的明信片
“所以,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麽?”
迦離終于忍耐不住,出聲打破了車中沉默。
路修斯看起來仍然有些虛弱,深深陷在座椅當中。他思索了片刻,突然嘆一口氣,像是想通了什麽。
“接下來我要告訴你的事一定要保密,哪怕對路雪陽。”他低聲說。
“跟我爸也要保密?好吧……”為了滿足好奇心,迦離點頭答應了。
路修斯神色嚴肅地開口了:“你跟迦南,是雙胞胎。”
迦離靜靜等了一會兒,卻沒有聽到後半句。
“這就是你的秘密?!”她失望地抱怨了一聲。
實際上,迦南和迦離的出生時間一直是個謎。
路雪陽沒有結過婚,二十出頭時跟當時的學界女神林霁雲交往過一段時間,可惜很快分手了。幾年之後,路雪陽收到一個懵懂幼兒,附信注明這是他的種子,伴随而來的是林霁雲乘坐的科考船‘摩耶號’在海外失事的噩耗。
路雪陽從來不肯細究這件事,既然霁雲說迦離是他的孩子,那他就毫不懷疑,全心全意撫養。奇怪的是,德拉諾也是這樣做的。
“那麽,我跟迦南的父親到底是誰?”
“你們沒有父親。”路修斯果斷回答,“至少從我們光明堅信會看來,你們倆只有母親,林霁雲在這方面沒有吐露更多線索。”
“光明堅信會又是什麽?”
“你就當做是一個有着共同目标的團體吧。一直以來,我們奉迦南為精神領袖,以他為超自然力量的源泉。”
“超自然……就是你停下電梯的那種異能?”迦離滿心都是疑問,雖然不可思議,但眼見為實,她想獲得更多答案。
路修斯點點頭,從懷裏的盒子裏抽出一張金屬名片。他捏着卡片一角屏住呼吸,車內的燈突然跟電梯遇險時一樣開始閃爍,那張厚厚的金屬卡片憑空變彎了。
迦離大失所望:“只有這樣?這不是掰彎勺子的把戲嗎?”
“我的能力跟迦南比,就是小把戲。”路修斯含混地回答。顯然,他并不想跟迦離詳細解釋自己的能力。今天的事好像已經耗盡了路修斯的體力,他喘了一口氣,把扭曲的卡片丢給迦離。
迦意猶未盡,繼續追問:“還有別的嗎?把水變成酒,驅魔,或者五餅二魚變出一大堆好吃的什麽的?”
“不會,謝謝。”路修斯額爆青筋,露出不悅的神情,“安靜點聽我說。剛才有人破壞了電梯,打算制造一起意外,置你于死地。”
迦離睜圓眼睛,驚訝道:“我?!為什麽?”
“大部分是為了錢。之前十幾年的平靜的生活只是假象,迦南一直在保護你。他失蹤後,組織的敵人、內部的不忠者、加上被德拉諾的財産吸引的蒼蠅們就都冒出頭了。”
迦離疑惑地問:“可是我從小一直是普通人啊,除了食欲旺盛,并沒有什麽特別的。”
路修斯撇了她一眼:“是很奇怪。你們倆從幼兒時期起就有很大不同,或許你只是迦南意外的子宮舍友。”
迦離沒吭聲。一直以來,她在家裏與衆不同。林霁雲是知名海洋生物學家,路雪陽是專攻比較神話學的民俗教授,迦南從小就是天才兒童。而她路迦離,不僅沒有什麽能力,智商也是平平,稍不注意成績就低空飛過,簡直像一捧紅寶石裏的西紅柿。“子宮舍友”這句毫無保留的打擊讓她很喪氣。
“多年來我一直追随迦南,雖然我不明白為什麽他那麽在意你,但他不在的時間,我有責任保護你的安全。”路修斯的語氣透露了他不太情願的想法。
“我也不想被你保護,我會自己小心的。”迦離扁着嘴說。不知道為什麽,路修斯對其他人都斯文有禮,只對她兇巴巴的。而她,也不喜歡這個哥哥最親近的“友人”。
路修斯冷冷地說:“今天的電梯事件只是開始,接下來會有更多危險接近。不僅危及到你,也可能會波及到路雪陽。”
“爸爸?”迦離心中一驚,她并沒有想到那麽遠。母親早亡,十幾年來父女倆相依為命,感情非同一般。
警告過迦離,路修斯把她送回家,目送她走近單元內。
夜晚淅淅瀝瀝下着小雨,迦離在滿牆的郵箱前站定了。網絡信息時代,一鍵看遍全球,這些設施只有退休老人訂報紙牛奶才會用了。但迦離的鑰匙串上,始終都有一把自家的郵箱鑰匙。
迦離嘆了口氣,把鑰匙插進不太靈光的鎖孔裏,等待着又一次的失望打擊。小鐵門吱呀打開了,裏面積攢了一疊信。
“這是爸爸的情書……這是我的……”她拿出來熟練地分類。
一張帶着雨水潮氣的明信片靜靜地躺在最下面。
迦離的心髒陡然加速,伸出手來,似乎那張小卡片有着千鈞之重。
明信片四角已經卷折磨損了,正面印着一副海邊風景,懸崖、孤島、燈塔。背面除了地址,沒有附注只言片語,正是他往常的習慣。
迦南寄來的明信片!竟然是迦南寄來的明信片!
路雪陽正在廚房做晚飯,忽然聽到大門哐的一聲巨響,接着是啪啪兩下靴子落地的聲音,就知道是女兒回來了。他從廚房探出頭來,剛好看見迦離光腳沖進卧室的背影。
“冒失鬼!又把鑰匙忘在門上了!”
路雪陽吆喝了一聲,話音裏卻并沒有責怪的意思。他去門口拔下鑰匙,關好門,再把迦離踢飛的靴子撿起來擺在一起——若不如此,很可能第二天她出門時會有一只鞋神秘消失。
這所租來的小房子顯現出一種鮮明的陳設風格,那就是“單親爸爸帶着熊孩子”。從窗臺到沙發靠背再到電冰箱上,每個平臺都擺滿了書籍和雜物,牆角扔着沒來得及塞進洗衣機的T恤,門後挂着兩只除了顏色外一模一樣的nerd專用雙肩包,分別屬于父女二人。
路雪陽擔任民俗學客座教授,因為工作原因經常搬家,迦離就跟着他浪跡天涯,相依為命。一個自理能力堪憂的男人,加一個精力充沛好奇心爆棚的熊孩子,家裏變成這番景象毫無意外。明明繼承到母親令人矚目的美貌,迦離卻被他養成了一個冒冒失失的假小子。
迦離是路雪陽的唯一,但反過來不成立。迦南的存在讓路雪陽糾結過,但那麽多年過去了,多一個親人對女兒無疑是有利的。兩個孩子每個假期都要見面,倒比一起長大的兄妹更親密幾分。想到一個月前迦南失蹤的消息,路雪陽嘆了口氣,唯恐這對女兒造成重創。
“糟了!火沒關!”眼看鍋子溢出的泡沫在燃氣爐上肆意蔓延,路雪陽慌慌張張跑進廚房,暫時沒空去管女兒。
迦離的房間不太像個花季少女的領地,四壁從地板到天花板堆滿了雜物書籍,以及各種奇形怪狀的塑料小人和金屬模型,到了随便抽出一本書都會坍塌的地步。模型都是她不知從哪裏撿來的零件拼裝的,既不可愛,也不未來,充滿了廢土流的朋克風格,電線裸露、猙獰粗糙,能否允許全靠運氣。
這是她除了吃以外最大的愛好,可惜因為缺乏基礎物理知識,最高斬獲也只是學校機器人大賽的安慰獎。
迦離從雜物裏翻出一個餅幹鐵盒打開。北歐的極光,育空河上的冰雪,愛琴海岸的白房子,伊斯坦布爾的街頭美食……鐵盒裏,裝着十多年來迦南在世界各地旅行時寄給她的明信片。
今天收到這張看起來跟以前那些一樣,都是迦南在分享自己旅途見聞,并沒什麽特殊之處——除了郵戳時間顯示他寄出之後就失蹤以外。
迦離把明信片正反兩面拍攝下來發了出去,對方幾乎瞬間打來了電話。
“寄出時間是一個月前,你說剛收到?!”路修斯責怪的聲音傳了過來。
迦離不甘示弱怼回去:“我們這邊的郵政服務就這樣,隔幾個月、甚至一年以上收到都算正常。”
“那麽這是迦南失聯之前最後發出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