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荒唐
平複了許久,憐星才冷靜下來。
憐星用指尖點上自己的唇,好似還殘留着那異樣的感覺。
夢中的心悸也持續到如今,心髒已不再怦怦直跳,還是有莫名的情愫如同夢中的吻一般萦繞在心間。太過撩人心神。
憐星對于男女之事并不是全然無知的,以前因着江楓和花月奴那一檔事,她也了解過一些。
那時只覺龌龊,實在是件讓人羞于啓齒的事。也不懂個中滋味,更是從未做過這樣的夢。一個人的确太過寂寞,偶爾會覺空虛,但也從未想過要做這樣的勾當消解。
直到如今做了這樣一個荒唐的夢,僅僅是一個吻,就讓她已無法忘懷。身體也好似還是夢中被那人抱住時莫名的熱。
昨日看了那荒唐書,今日就做了這荒唐夢。
她果然不該看那樣的書的。竟會生出這樣荒唐的想法。而且憐星如何也想不明白,為何會是邀月。就算她們是親生姐妹,也是絕不能像夢中那般親密的。
憐星哪怕不通男女之事,一知半解,但也知曉這是不對的。尋常姐妹哪有如此親密,親密到唇上偷香?何況她們還并非尋常姐妹,更不是一般人家閨閣相處。
她不知道自己對着邀月抱的是什麽心思了,若說恨,又恨不起來,若說愛,也親近不起來。現下又做了這樣的夢,她與邀月,當真需要重新思量一下彼此的關系了。
憐星仍是捂着頭,思量了許久,卻還是得不到個結論出來。有些頹唐地搖搖頭,嘆了口氣。
她自重生以來,從未覺得如此無力過。就是走火入魔時,藥瘾發作時,也比不上此刻落差。并且又是因為邀月。
邀月,邀月,又是因為邀月。
憐星在心裏默默念嚼着這個名字,銘心入骨。念得咬牙切齒,惱怒非常。
刻意忽略心中的悸動柔軟。她也不得不忽略,若要她一個人記得,日後再與邀月相處,掩蓋在衆人之中,平日之下,藏住真心日夜思服,于她太過磨折,如何能夠平靜相處。
心事不足為外人道。誰也不能說的心思。
Advertisement
況且她該是恨着邀月,恨不着,也絕不能靠近的。
憐星真覺得人心真是最複雜的東西了,她看不透別人的,也不懂自己的。喜怒哀樂由她主宰,莫名的心思卻不能。
藉由心中所化才偶然呈現,才肯以最隐秘的方式赤裸在她面前,暴露自己心底最深處的心思。
她壓抑了太久,關于自己真正的內心。世上的人總是把自己的真心禁锢在規矩禮數之下,條條框框,都有着各自的理由不能跳出。
憐星還是真心的,深深藏在心底的,想要靠近邀月。
她想要恨邀月的理由不過是那人親手殺了她,她不恨她,只是不甘。
不甘承認在邀月的心中竟無那仇恨半分重要。不甘陪伴多年換來的如斯冷漠。說是恨,其實是怨。
而如今邀月待她,卻着實有些不一樣。冷漠依然冷漠,卻會害怕,還帶着有些像孩子的意氣。上次別去的背影,好像受傷的是邀月自己,心酸落寞。讓憐星不忍。
憐星不知道她夢到的是哪個邀月,是大夢一場結局凄涼的那一個,還是如今這個從頭來過安穩懷抱的這一個。
她記得邀月抱起受傷的她時有些微微顫抖的手,但畢竟還是抱穩在懷裏了。安穩得有些像夢中一樣。
可夢中的熟悉,偏偏又都來自于上一世。
也許到底是不一樣了,她不一樣了,邀月也不一樣了。
憐星決定不再糾結,當忘便忘。不過是一場年少時的荒唐夢罷了,不值得她記住。一生不足為外人道也。
又躺了半刻,憐星才起身。
她的傷已好了許多了,畢竟這些日子的藥不是白灌的。只是平常茯苓還怕傷勢未愈,按捺住憐星,不許憐星動作。
這會兒憐星起來了,茯苓還不在。
這些日子照顧她,茯苓不論何事都親力親為,實在是辛苦她了。用着上次的理由,又把茯苓趕回去休息了,青黑的眼圈實在讓憐星有些不忍。
此時天已大亮,晨曦透過紙窗。
憐星赤腳踩在地上,突然就很想出去走走,她實在太悶了。
地鋪是紅檀的木材,打磨光滑,用桐油漆過。人可赤足行走其上,只是到底有些涼。
不過倒也不怕,地上還鋪着一層地衣絨毯,忍冬的花紋,簡單舒适。踩在上面也軟和極了。
憐星支開窗,向外面天色一望。晨曦溫暖,微微有些風。
“二少宮主?”
有宮女邁着整齊的步伐而來,只是茯苓不在,憐星又輕易不肯叫旁人伺候的,一時她們竟拿不住主意,不敢進來喚憐星起床。
“進來。”憐星淡淡應道。
下一刻,門就被推開了。先進來的,是荷露。她也算是打小服侍憐星的人,自然比旁人清楚憐星的脾性習慣,膽子也大上許多。
見憐星赤足站在窗邊,微微蹙了眉。即刻拿了鞋走至憐星身邊,欲給憐星穿上。
憐星卻躲開,道:“不必了,我自己來。”
憐星自己把那鞋趿上。侍女來時是帶好了洗漱的用具的,憐星不用她們,自行洗漱完畢。而後因着宮裝自己穿有些麻煩,才由她們服侍穿好衣裳。
憐星對着銅鏡照了照,見自己的模樣整齊,就是臉色微微有些憔悴。不過不仔細瞧也瞧不出來。憐星看了鏡中片刻,而後轉過視線道:“我出去散散心,不必跟着我,也無需禀報母親,知道了嗎?”
“可您還在禁閉。”其餘宮婢不知為何不敢回話,唯有荷露板正的說。
“母親說的是傷愈後禁閉,現在不算。”憐星平靜回道。
“可您傷還未愈。”荷露依然一板一眼的答道。
“無妨,我只是在宮中散散心。至多一個時辰後回來,也不要去打擾茯苓。”憐星道。
說完便起身,不顧其餘侍女面露憂色欲言又止,徑直的出去了。
憐星自殿中出來以後,竟有些不知該去哪裏。暫時還不太想去後山,亦不能驚擾了母親,更不想這時候見到邀月。
憐星想找一個安靜的地方,能夠讓她靜下心來的地方。
思慮了半晌,忽而想起了宮中的斷崖。
她很少會去那裏,也很少有人會踏足那裏。若不是現下需要,憐星很難會想起宮中還有這樣一個地方。
甚至年紀小些的宮女怕是都不知曉這斷崖的存在。
憐星運起輕功,向斷崖方向而去。
不消一刻,便到了這荒蕪的地方。如同曠野,蒼茫遼遠。
憐星走上挑臺。越靠近崖邊,風吹得越大。這挑臺望下去很險,這斷崖也确實很險,深不見底。
挑臺的另一方向,能夠看得到的紅塵萬丈,就并非這般。
朝陽自那邊升起,大抵是靠近東方的鎮子。此刻并非晚上萬家燈火,卻帶着人特有的早晨的活力。
并不甚清楚,只看到人群來往,變換無盡。
人群身後的朝陽卻從未變過。
晨風不及暮色時溫柔,但也別有清爽之感。只是微微有些冷,灌進了衣襟。
一個寒顫打過,憐星才覺得清醒了許多。因那個夢而起的異樣漸漸消散。
心中卻還固執的殘留着最後一點,怎麽都放不開。
憐星捏緊了手,再向前走了一步。企圖迫自己借以驅趕。
手裏大抵是劃出印子來了,憐星感覺到指甲微微陷進去的疼痛。
突然聽到有人的腳步聲,極近。
憐星立刻就想回身,身上卻被披上了一件外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