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負盡
憐星捏着手中信紙,坐在案前出神。
素白的紙張,筆力遒勁,鐵畫銀鈎。
收到母親的問候,她想她本該開心的。只是不知為何,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甚至沒由來的不安煩躁。
也許是因為覺得對不起母親。
憐星撫上唇,輕按了按,還是很疼。除去這裏,其他地方都已上過藥了,還難得抹了些脂粉暫時遮蓋起來。
雖然效果甚微就是了。這兩天茯苓總盯着她的脖子看,然而也不止茯苓,所有人都是。
嘴上的傷口,卻是如何也遮不住的。憐星不想遮遮掩掩,但也不想叫人看到,于是這幾日都未曾出去過,也不見人。
邀月也沒來找過她,憐星不覺失落,反正她這兩天也不想見到她。料想這幾日應當無事,誰知這一早便遞來了鄉音,得了母親的信。
幾句問候關切,甚至道出思念,盼她早日回去。
可是母親那般的性情,很少這樣直道過這樣的言語。
亦提及了邀月,着墨卻并不多。
好像的确有哪裏不對……卻又無從說起。
前路渺渺,逝水難回。今朝茫茫,難悟蘭因。
前程遠景,也無從能望。
憐星折起信紙,放在了一邊。自取了一張空白信箋來,略一思索,落筆即成書。
不過一刻,便敘問切畢,再落下落款,差人去回信。
左右是些差不離的話,只是她仍未提及邀月。
她不知道怎麽說,該不該說,能不能說。幾句虛僞的關于邀月的話,她也不能編造出來。不是不願,還只是不能。
再過幾月,大抵就能夠回去了。憐星卻希望時間能夠再慢一些,因為……她舍不得。不是不想歸家,只是到時,她又該拿邀月如何?
如今不見,并非不念,如果她想,随時就可以去見那人。心中尚存猶慮,也不知她們究竟該如何相處,可是只要想到邀月還在這裏,隔着幾堵牆,一個回廊,穿過這些就可以見到的人,有那麽一瞬,憐星覺得她們之間橫隔着的所有都不重要了。
如今在這裏,雖則心中愁慮頗多,卻是一邊憂愁思慮,一邊放縱着自己的情思。寧為牡丹死,良時一度,明日萬死也值得。因為這裏不是移花宮,不是只有一座冰冷的宮殿,木偶一樣的人。移花宮裏是她的姐姐,現在在她身邊的,是她的邀月。
偶爾能讓自己忘掉這層關系,毫無顧忌裝作不經意的與她的親密,在這裏都不必介意。
如果她們能夠去到一個陌生的地方,無人相識,沒有人知道她們是姐妹的地方,那該……
憐星搖搖頭,努力摒棄掉這樣的想法,叫自己不要再多想。可是一旦回去了,就連這樣隔着心的相處,強忍住心中想法的親密,都不能夠了。她沒有理由再主動去尋邀月,遠遠的看上她一眼。難明言喻的關系,也會在日複一日不能相見的冰冷距離中不了了之。
邀月再長大些,過了出閣的年紀,自然就會明白了。彼時再回過頭,如今的荒唐情,事,究竟是多麽荒唐的人世黃粱。
一旦回到移花宮,回到她們的家,卻再不能令她溫暖了。
邀月懷中的溫度,其實真的很溫暖。
讓她耽溺至今。
呼吸間心口都有些悶疼,不是刺痛,是冗長而連貫的疼痛,不輕也不重。不能忽略也不會叫她想死一般的難受。
憐星忽然很想見到邀月,很想見她一面,看她一眼。不是相思,勝似相思。
想着,想着,憐星最終還是沒有動作。她終歸不會踏出這一步。
面上沒什麽難過的表情,只是輕笑了笑。
若是萬般皆作罷。
一生負盡多少人,才能換得她。
作者有話要說: 昨晚又和基友去浪了_(:з)∠)_
拖更總是蜜汁從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