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青絲

憐星很快答道。

“當真沒有?”宮主再問道。

“……沒有。”

憐星沉默了片刻,不知是否遲疑,但還是如斯答道。

宮主長嘆,大抵是無奈,道:“好。”

心中惘然更甚,起身走近,摸了摸憐星的頭,手上是柔滑的觸感,卻意外的讓她心驚,手在那發上停頓住了,最後只是道:“那你早些歇下罷,我這便回去了。”

憐星垂頭,道:“母親珍重。”畢竟不知再來看望是何時。

她們從無那般兒女情長,宮主也未有再過的留戀不舍,收回手,也是再未回首的走了。

只是在門口時,将有一牆之隔時,到底停頓了一瞬。

不知門外的她,是否有過一聲嘆息。

門內的人,反正是有過的。

她該猜得到的,今日是什麽日子。只是人總會避開,自己不願記起的事。

那是個不好的答案。

也不知宮主走了多久,憐星起身,動作有些遲緩,如同行将就木皓首耄矣,幾步,走過的是一輩子的時間。

閉關時帶進來的東西不多,一眼便能望盡分清。憐星拿起一個小木匣,動作溫柔,輕輕打開。

“咔噠——”

一聲,那木匣便打開了。

底部周邊,鋪的都是柔柔絹段,潔白棉柔,絲滑綢涼。

裏面的東西也不多,甚至可以說是很少,少到只有一樣,少到只為一樣。

放下木匣,憐星輕柔托起那木匣中的物什,已經微微褪去顏色,展現出它原本模樣的物什。

這東西其實很廉價,就是裝着它的木匣,裏面鋪着的絹段,都不知要比它貴了多少。但又比那貴重的多。

你侬我侬,忒煞情多;情多處,熱如火;把一塊泥,撚一個你,塑一個我,将咱兩個一齊打碎,用水調和;再撚一個你,再塑一個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

我與你生同一個衾,死同一個椁。

那是仲姬的詞,為了挽回丈夫,所作的詞。

天下情,事,各不相同,然總有共通。就如這樣的詩,恩愛情人可用,造化弄人相赴黃泉怨侶可用。憐星此刻手中拿着的物什,也是再合适不過。

既似邀月,又似她的一個小面人。神情是邀月的神情,樣貌卻是她的樣貌。雖已微微褪色,卻當真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泥捏一處,共衾共椁。

至少于這樣的一個小面人來說,如此。

最初不以為然,尚覺若不是太像邀月,她會更加喜歡。時過境遷,如今才覺正因為像邀月,大抵才會喜歡。帶着身邊這許多年。

甚至隐隐希望,如果能更像邀月些,就好了。

也是才覺得,不夠像邀月。

輕輕捏了捏那小面人的臉上,不是活人的溫度,柔軟的觸感,而是早已冷硬的感覺。

憐星再撫了撫,才放下。

将木匣再度關上,又是咔噠一聲清響。

她大抵,是一輩子也沒機會将這個送給邀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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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主走在飄着雪的夜裏,卻不是回去的路。

遠遠望見了她要到的地方,還亮着燈光。寒冷的夜裏見到,給人以溫暖的錯覺,身周便更覺寒冷,不自覺加快了腳步。

雖然宮主并未覺得多冷。

門是緊閉着的,屋內還亮着燈。宮主倏然想起,蘇螢似乎很怕冷。

輕叩了叩門,屋內很快傳來了動作響聲,有人輕碎小跑,過來開了門。

見到是她,怔仲了片刻,随後一言不發的将她拉進門內,再閉上門。

蘇螢走在前面,裏頭是中衣,外面只急急披了一件廣袖。

雖然下着雪,但是很安靜,萬籁俱寂,除非能夠聽見雪落下來的聲音。

将她迎進屋內,宮主不着痕跡的打量了一眼。衾被是掀開的,枕邊還放着本醫書,她來時,蘇螢應當正在榻上卧着看書。

蘇螢沒在意這些,先兌了杯熱騰騰的茶湯,遞給宮主。見她肩上落了雪,蹙眉自懷中取出一方手帕,拂落擦拭。

宮主手中捧着茶湯,本就不冷的身子霎時溫暖起來,看着眼前認真模樣的人。

蘇螢擦拭完,見宮主也看着她,退了幾步,莫名紅了臉,再不想同這人說話,也只好先開口問了一句:“這時過來,找我做什麽?”

“沒什麽,想過來看看你罷了。”宮主道。

蘇螢臉又燒了一層,偏過頭道:“你什麽時候也學會騙人了?”

宮主說的其實不算假話,然而她也确實有別的話想說,不辯不解,許久才道:“為什麽人會白頭?”

宮主沉默時,蘇螢其實是失落的,待聽到這話,也沒顧那些,道:“年華已逝,天地自然,衰老将垂。”

宮主又默然許久,再道:“年少白頭,為何?”

“傳說伍員一夜白頭。年少白頭,大抵愁腸難解。或許是,太難過了罷。”

宮主想起憐星青絲間藏着的幾縷白發。應是早生華發。

是要有多難過,才能在這樣的年紀,青絲便成了白發。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 雅思去考試 小天使和 風吹過的地方 小天使的營養液

昨天有點累所以沒看,今天才看到,抱歉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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