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顧生玉第二日策馬而去,獨留下白雲城主遙遙遠望, 臉上是不知道在想什麽的淡然。
屬下:“主上?”
“走吧, ”葉孤城轉身拂袖, 陽光下隐隐浮動暗紋的白繡錦衣劃過一抹飄逸的弧線,“去石家老宅。”
“是。”
策馬狂奔向來是男人在武俠小說中尋找的情懷, 甭管是陽關古道,還是夕陽西斜,亦或大漠烽煙, 只要騎着馬, 吹着風, 發鬓俱亂,再怎麽醜的人都會有種別樣迷人的氣質, 那種氣質統稱豪邁!
顧生玉摘下吹的亂七八糟的鬥笠, 皮膚在這幾日的風沙中糙了不少。缺了長安城中養尊處優的細嫩, 多了幾分粗犷男性的深刻味道。
“唉!”
拉緊馬匹缰繩, 顧生玉舉目四顧,烈馬在他手上比綿羊更溫順。
他望望天空, 判斷一下方位, 一改之前的路線, 尋着另一個方向奔馳而去。
這時, 跟在他後面的數位暗人才展露出身形, 但這點兒痕跡暴露不過短短時間便消失了。
疾馳過程中,顧生玉時不時側目,用餘光觀察身後, 這群人自他在石家鎮現身後就一直跟着自己。
來歷他是有些眉目了,關鍵是……南王是怎麽知道自己在調查他的?
一邊想着,一邊熟練的控馬狂奔,穿進林子裏。枝幹紛紛拍打在他身上,也阻攔了身後人的腳步。
說是化名歷練,責任心其實一直不低的顧生玉,也沒忘在旅途中收集一些平民百姓對平南王的看法,調查江湖中有哪些人受南王差使。作為出行的目的之一,他很認真的在完成朱珵珺的囑托。
不過這些都是順帶的,更多的還是洗練心境。在石家鎮碰到葉孤城,還真的只能說是緣分。
從當了劍客開始,顧生玉身上萬能的符號全被封印。該倒黴的時候倒黴,該糟心的時候糟心,完全沒有之前氣運逆天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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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這個時刻,馬匹穿梭過森林小路,揮開擋在眼前的枝杈樹幹,近在眼前的懸崖下滔滔河水又疾又陷。
“籲!”
顧生玉連忙勒緊缰繩,馬蹄高高揚起,但失去平衡的坐騎仍是連着他一起摔進河濤之中。
“砰——!”
水花四濺,湍急的河水不一會兒就抹去了有人落水的痕跡。
緊跟着出現的諸人檢查一下懸崖留下的馬蹄印,再看向掉進去一人一馬卻沒有任何動靜的平靜河面,領頭人沙啞着嗓子說道:“走!”
唰唰唰——數人消失。
和之前顧生玉誇的一樣,皇宮裏出來的人隐跡藏蹤的功夫當真了不得!
數日之後,白衣劍客銷聲匿跡,葉孤城下意識握緊了手裏的劍,臉色發白,白如雪。
平南王王府附近的酒樓裏傳來這樣一通對話。
“聽說了嗎?劍魔又出來了!”
“咦!真的假的?”
“我還能騙你是怎樣的?”
臺下說書人折扇一打……“今日就說這紅衣劍魔,來歷……”
“呵,”二層樓裏,俊俏英氣的方小侯爺捏着下巴,高高揚起了眉,“江湖代有能人出,但最近出的也太頻繁了點兒。”
南王府裏的大總管無奈的說道:“小侯爺難不成是嫉妒了?”
“我怎麽會做那麽難看的事情,”方應看不滿的挑起了眉,“我只是在懷疑,和二小園那位怎麽不見動靜。”
南王府大總管莫名其妙的順着小侯爺扇端指着的方位看去。
方應看好似有大大的煩惱一樣嘆了口氣。
“顧生玉放言挑戰天下的時候,可從未使過劍,雖說他是斷過西門吹雪的劍,但那也只是刀而已。”
對他們這種人,劍在百器之中本就是特殊的。
劍素有百兵之首的雅號。
無論是雅器,正器,劍都是君子之道,王者之道,持劍的人仿佛天生就比其他兵器多出一股子氣勢。
故而,刀雖好,但在大多數人眼中還是不夠的。
方應看托着腮,眨眼間又換了個煩惱道:“蘇夢枕的刀沒有人能說不好,顧生玉的刀也沒有人能說不好,劍魔的劍天下人都說好,那麽問題就來了,我們該怎麽和他交好,讓他歸于王爺座下,大總管,你倒是告訴告訴方某,應該怎麽做才好啊?”
南王府大總管眼皮眨都沒眨,溫和有禮的道:“這是小侯爺您的問題。”
方應看道:“嘁!”端起面前的茶水喝了口。
南王府大總管貼心的說道:“宮中那位有天下無雙在,平常人難動他分毫,王爺雖然有白雲城主這樣的高手,但誰也不能說皇宮中的供奉還少。別的不提,就那位無争少主便不是他人能比的。故而王爺請小侯爺多費費心,籠絡住江湖中的一流高手高手,別的不說,就咱們的計劃成功幾率不是會更大些嗎?”
方應看從隔間的位置正好能看見自大門裏走進來的人,他眯起了眼睛。
南王府大總管還在和聲和氣的說着:“劍魔是少有的高手,不提與顧先生抗衡,但對陣原随雲的時候總是一股助力。更別說劍魔的劍術,傳言中那是頂頂的好,不似人間的劍法。這對同使劍的神通侯來說,應也是個機會嘛。”
說到這裏,他悄悄觀察方應看的臉色,發現此人的神色一滞後微妙的生起了變化,沒等他思考原因,就聽見方應看似笑非笑的說道:“你說的……可是真的?”
南王府大總管頓時更安靜的道:“血河紅袖,不應挽留,方小侯爺您的血河劍可也是人間至兇的劍術。”
“呵!”方應看忽然冷冷一笑,撫摸着腰間那抹血紅,出聲喊道,“身邊老仆說些滑言巧語,不知劍魔有何高見啊!”聲域被死死限制在這間酒樓裏面。
這時大堂中的人們才反應過來,他們口中所說,戲中所講的人,已經就在他們之中。
随着方應看小侯爺揭露了劍魔那層無形中的藏身力量,所有人睜大了眼睛,眼裏是鮮紅如血的紅衣,是白布包裹的長劍,是寬檐白紗的鬥笠……
現在江湖上能有一人作此打扮的,那唯有一人。
——紅衣劍魔!
抱着劍放在臂間,從方應看角度看去,能發現他似乎擡了擡頭。
方應看見狀笑迷了眼,語氣中頓時多了稚氣可愛的少年之态。
“劍魔,請上樓吧!”
紅衣的劍魔沒有推脫,白紗後的雙眼微眯,上樓之後,便在方應看那桌的對面坐下了。
方應看試圖透過那白紗看清裏面人的模樣,那裏想到劍魔出聲,便是沙啞刺耳的聲響,聽的人耳蝸酥麻,忍不住揉揉的難聽。
“方應看?”
方應看臉色不好了,自己的名字被這麽難聽的聲音叫出來,簡直就是一種折磨。
劍魔一點兒也不管方應看是否難受,細聽之下的冷言冷語裏居然還有幾絲笑意。
“後天,薛衣人會來。”
方應看突然瞪大了眼睛,顯然明白了劍魔為什麽這麽說。
紅衣劍魔冷冷的笑聲回蕩在耳邊,說完這句話便離開的劍魔輕功也當屬世間一流。
憑借方應看的眼力也頂多捕捉到一抹衣角,看不清身形,其他人就更是說不清他幾時離開的了。
……
“砰!”
茶杯被摔在桌面上,平南王臉色不好到了極點兒。
兩大劍客在自己的領地開戰,來這裏的江湖人肯定不會少,到時自己的計劃會受到多大的影響?
自從知道劍魔将決戰地點選在自己封地,他的臉色就從未好過!
方應看喝着茶,看着這副喜怒形于外的南王,微眯的眼裏藏起淡淡的輕蔑,他笑意不改的說道:“怎麽辦?王爺,您幹的可是抄家謀反的大事。若是因為一群武林人驚動到聖上,啧啧……我都不知道該怎麽形容這運氣。”
平南王臉色一變,卻又不得不好聲好氣的說道:“神通侯可有什麽辦法?”
方應看喝着上好的君山銀葉,笑眯眯的說道:“這就要看葉城主了。”
自始至終都安靜不語的葉孤城總給南王一種非暴力不合作,就算暴力也暴力不過他的冷漠作風。
要不是自己手裏掌握整個南海的淡水資源,恐怕這人還不一定能歸他所用!
平南王眼底閃過一絲狠辣,再看過去時,語氣柔和了何止一分兩分。
“葉城主?”
葉孤城這時才吝啬的給了他們幾個眼神,好似完全不介意南王害他匆匆祭奠亡母,連多留的時間都沒有似的神情淡然。
“劍客比劍,生死無我。不需要專門控制,只需要将地點定在合适的地方便可以。”
“哦呀!”扇頭點着下颚,方應看驚訝之中難掩戲谑,“葉城主,您說哪裏合适?”
葉孤城冷冷道:“随你們。”說罷,起身離開,看樣子是不耐了和這兩個人繼續接觸。
被甩了臉子的南王神情非常難看,但神通侯還在,他又不得不保持和藹親切的模樣。
看的方應看都替他累,索性體貼的起身告辭,留下南王自個兒,看是摔茶碗還是古董花瓶的。
年紀大了,總要把這股氣發洩出來。
前腳出去的葉孤城,沒走出多遠就被方應看追上去了。
方應看:“葉城主。”
葉孤城側身回頭,天空上,皎潔月白飄然的灑在他身上,好似馬上就要飛升成仙一般孤寂冷然。
方應看看的目不轉睛,倒也有些明悟江湖中為何會稱葉孤城為劍仙了。
不只是招式“天外飛仙”,還有這個人如仙尊貴的氣勢。
“不知道薛衣人和劍魔的決鬥,城主要不要也去觀看?要是看的話,在下可否同行?”方應看一改南王面前的驕縱,語氣謙和的問道。
葉孤城瞥他,摸不清這人的意思,但還是點點頭。
方應看聞言笑着拱拱手,“那真是太好了,葉城主選的地方,一定會是最好的觀戰地點。”
滿身不再言語的冷漠,葉孤城轉身離開。
獨自留下的方應看望着天空上的月亮,低低呢喃出一句富有意味的話。
“月圓之夜,紫禁之巅。”
到時世上,可還會有這樣一位如仙一般的葉城主?
呵,誰知道呢。
方應看眼波流轉出無情的光影,同樣離開。
天上接近全圓的月亮,可見月圓時皎大如銀盤的情景。
酒樓中劍魔與薛衣人一戰傳遍江湖,聽風趕來的江湖人不知多少,場面确實一如南王擔憂的失控。
不遠處正在趕來的人裏,玉羅剎算是最特殊的一位。其他人風塵仆仆,他在享受,其他人激動難耐,他看着劍魔倆字眼含趣味,其他人争相恐後的幻想決鬥的結果,他将酒杯一扔,歪在軟塌上享受美人捏肩。
就算如此,速度仍是不慢的逼近決鬥地點,可見西方魔教的辦事效率。
一天早上……“教主,已經到了。”
“嗯……”玉羅剎懶懶的睜開眼睛,即使睡着周身彌霧也不散,給部下帶來絕大程度的精神壓力,仿佛馬車裏載着的不是人,而是魔鬼。
“既然到了,我也就出去看看吧。”
下一刻,部下只看見一雙似笑非笑的幽碧雙眸在眼前閃過,再定睛看去,馬車裏那還有人?周圍四處那還有人!
孤零零的一人一馬,呆滞了許久,然後猛得打了個冷顫。
決鬥的地方選的是偏僻的淮河,南王畢竟是這處地界的主人,既然發了告示,薛衣人也表示無所謂,劍魔便也打算在這裏“等”人。
沒錯,若是戾長心,他是一定不會等的,他只會打上門去!
所以此時此地還有那個耐心的……
嘆了口氣,顧生玉扶扶壓根沒歪的鬥笠。
一葉扁舟,兩側山澗,鳥鳴猿吠,水流濤濤。
當真是好景色,好氣勢。
顧生玉給空間的大佬們發條信息。
“戾長心是不是到了每個月都會不舒服的幾天了?”
不然為啥一言不合挑上薛衣人,難不成是因為那個——“血衣”?
二更
想當然的,他剛發完信息,下一秒就被戾長心暴揍一通扔空間了。
許久沒有嘴欠的顧生玉懷念的摸了下頭上腫起的大包,然後習以為常的一抹,傷處頓時消失不見。
空間裏就是這點兒好,任何傷害只要有心,便能完全消去。
“無緣無故的,為何挑釁長心?”
教導顧生玉星象的老師低低說道。
顧生玉懶懶的眯起眼睛,然後笑道:“沒辦法,長心老師太年輕了,實在生不起尊敬,更何況,我是學不會他的劍法的。”
在顧生玉眼中,對方顯然沒想到他會這麽說,明顯的愣了一下。
嘆了口氣,“好歹我也體會過他的劍境,那真是無比鋒利的一把劍,”說着伸手比劃了一下,顧生玉滿臉認真的道:“無情無我,此世皆斬!——我想我能理解為什麽那麽多人會懼怕戾長心,因為那實在是個如神如魔的人,所以我學不會。”
原本的天下無雙也是個不像人的人,但當顧生玉找回本心後,他也就只是個人,又怎麽學得會神魔的劍法?
“所以我覺得挺愧疚的,”顧生玉誠懇道:“戾長心還那麽年輕,感覺人生還沒開始就結束了。我想,既然他喜歡劍法,喜歡挑戰,那就讓他親自去吧。至于接下來的麻煩什麽的,我都習慣了,更何況能幫自己老師處理麻煩也沒什麽不好,就當是付的學費了。”
他說的灑脫,卻讓聽的人心中激賞不已。
教導顧生玉星象的人,是因為他是衆位宗師中看的最清的人。也是因為他看的清,所以才從未把顧生玉當弟子。端看他稱呼顧生玉為顧後生就能明白,他把顧生玉當自己無數學子中的一個,而不是唯一一個。
可是沒想到正是這個自己認定無法為徒的人,卻說了這樣一番讓自己動容的話。
他神情複雜,看起來內心經過不少掙紮,終究露出了釋然的表情,淡淡說道:“顧生玉,老夫名號長山山人,乃青帝一系正統的守國之師。明天象,識地理,通兵法,敏政務,正所謂天子之師也。可老夫直到死也未曾遇到一個合适的弟子你知道是為什麽嗎?”
顧生玉搖頭:“不知道。”
長山山人嘆道:“忠義兩難全,情忠又何嘗不是呢?老夫當年自喻風光月霁,卻沒想到仍是陷入感情的漩渦,害了自己的君主。雖說最後及時醒悟,但大錯鑄成,罪孽難解。故而老夫不願收弟子,不願國師一位傳承下去。卻沒想到臨死之前,老夫仍是希望能夠再看一看那個國家,再一次守護着它。”
“弟子一開始就只是老夫的奢望,希望有人能夠代替老夫守護那一紙山河萬卷。”
蒼老的聲音說不出的嘆息,顧生玉老實的起身拍拍長山山人的肩膀像是在安慰他。
長山山人漸漸被他拍笑了,搖搖頭,“居然還讓個孩子擔心。”
長山山人死時一百三十六歲,對上顧生玉這個才二十出頭的青年人,可不就能大大說一句孩子嗎?
顧生玉摸摸自己頭發,看神情倒是不怎麽排斥被這樣叫。
“算了,算了,你能樂意以師情待戾長心也是好事,”長山山人嘆了聲,“希望他不會辜負你一番心意。”
顧生玉歪頭:“什麽意思?”
長山山人滄桑的眼裏流露出複雜的神色。
“戾長心……太年輕……”死的也太早了。
所以貪戀人世是人之常情。
顧生玉還沒想到這一點兒,可諸多老師卻是為他考慮到了。
每一次戾長心出去都會被嚴密警戒,生怕他搶奪顧生玉的身體。
系統在這方面應該是有防護的,可是這對于他們來說一點兒也比不上自己的手段,畢竟他們想不明白系統到底是怎樣的東西。
空間裏的明争暗鬥,顧生玉是半點不知。他一心學習,全力将宗師們的經驗融會貫通已經夠累了,那裏還有精力用在這種地方?
只是大家都沒想到,被他們傾囊相授的顧生玉也并不如表現的那般,将他們的教導之恩視之為理所當然。
……
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
這山,這水,這人,這舟,已經成了最好的背景,端看兩柄劍何時出鞘。
薛衣人站于扁舟末尾,迎着山澗空靈的風聲。精氣神盡皆收于體內,唯有一雙眼眸鋒利異常。
自從半月前受到劍魔的挑戰,他一直在養精蓄銳,直到七天前出發,昨日趕到,休息了一天,全程保證自己的狀态不會受到長途奔波的影響。
衆目睽睽之下,他将劍拿在手上,看動作好似頃刻間就可刺出二十七道避無可避的劍招。
不少人為了他的出場而低低驚嘆的時候,遠處一抹鮮紅踏波而來。
踏水無痕,落地無聲。
劍魔停在小舟上,小舟未有移動,水面毫無痕跡,當真是如同一片羽毛飄然落下,輕盈絕世。
不提劍法,光是這手輕功,劍魔就夠得上當世頂峰高手!
方應看和葉孤城呆在最好的位置,他們隐藏在不會被人發現的地方,卻能清楚的看清江上決鬥。
“真是好輕功!”那怕方應看突然放大聲音表露驚嘆,也不用擔心會被人聽見。
葉孤城一動不動,好像舍不得移開目光似的,高手對決往往就在一瞬間。即使那兩個人還未開始,但僅僅是錯過出手對劍客來說就已經算的上遺憾了。
方應看似乎也習慣了葉孤城的冷漠,自顧自為自己倒了酒,玩味的說道:“還是要看劍怎麽樣啊!”
輕功再好,來的人看的也是兩柄劍的生死決鬥。
方小侯爺說得再清楚不過了。
一陣穿透峽谷,拂過河上的風動的時候。
靜默不動,分別站在小舟頭尾兩端的人同時動了。
當真是風動,人動,劍——出!
薛衣人來時灰衫獵獵,一舉一動間是傳說中高人稻神晦跡,劍光含而不露的絕頂氣度,而此時出劍後流瀉出的寒冽冷光,劍氣湛然迅疾,一出手便是世間難尋的高妙招數。
極快的速度,能夠割裂空氣留下殘影,恍惚間,能讓死人意識到自己脖子間多了一抹血線。
這樣又急又快的劍,看的衆人紛紛倒抽口冷氣,都在想,要是自己能怎麽躲,怎麽防!
空氣緊張起來,方應看和葉孤城目不轉睛的盯着江上出手的那一幕,紛紛期待劍魔會怎樣回應。
說起回應,有看過劍魔劍法的人,似乎從未将他的招式與“回應”列到一起過。
因為他的劍法不是兩柄劍的共鳴,而是一口劍的獨響。
“噌——鳴——!”
劍出鞘,不喋血無處歸。
江上仿佛灑了漫天的血雨,染紅了江面,驚懼了對手。
坦白說,那并不是多快的劍,最起碼人眼能夠捕捉到,那也不是多精妙的劍招,誰都能在看清那把劍的攻路後找到反擊的破綻。
它的優點僅僅是利,非常利!
你能夠想象一把劍的鋒利嗎?
可以,但絕不是劍魔手中的“劍”!
所有人都能想到劍的快,是因為速度在劍客的掌握之中。但人們不能想象劍的鋒利,是因為鋒利在劍客掌握之前,就已經被人所掌握。
劍客可以拿到絕世好劍,但鑄劍的人不是他。可以說,到了他的手裏之後,劍的鋒利程度也已經被固定到了劍成的那一刻!
但是在劍魔手裏的劍仿佛随時可以提升鋒利度,且毫無止境!
哪怕是一口三十兩銀子的破劍,也能被他揮出絕世名劍的風采!
人,物,景。
這三樣,都能在他揮劍的那一刻破碎。
劍魔就使出了這樣一劍。
兩岸猿嘯寂靜了,萬重山艾模糊了,薛衣人手裏的劍斷了。而他自己也瞪大了眼睛,滴滴紅染上了江面碧波。
開戰之前,一葉扁舟,兩位絕世的劍客。
韻味的情景足以被在場人回味無數遍,可是到了此時,景象被一劍斬裂。
“不似人間的劍法,不是人間的劍魔……”方應看兩眼發亮的同時,眉頭又深深皺起的呢喃道:“名不虛傳啊!”
葉孤城握緊了手裏的劍,壓抑住再見強敵的欣喜,合眼閉目忍下了想要與之一戰的沖動。
再開口,嗓音沙啞,“這把劍……太鋒利了!”
南王想要将這樣的人收為己用,也要看看會不會被反噬己身!
方應看聞言像是小狐貍一樣狡猾的一笑,“說不定他很樂意呢。”反正那是個蠢貨。
葉孤城轉過頭,意味深長的盯他一眼。
遙遙江面,還有一人也看到這誰也沒有看過的一劍,不,不應該說他是人,他在他的部下眼中已然成魔成神。
玉羅剎眼底笑意加深,對自己的猜測更多了幾分把握,身形變動,瞬間消失在江面上。水中游魚這才恍然的冒了出來,啄啄玉羅剎剛才落足的地方。
這一戰點燃了江湖人再譜英雄榜的熱情,昔年有百曉生黑白榜名動天下,今朝恐怕要再定一回天下第一!
顧生玉,葉孤城,西門吹雪,陸小鳳,楚留香,原随雲,木道人……劍魔等等江湖上的一流高手們大大出了一回風頭。每天都被許多人拿出來讨論一遍又一遍,說的嘴皮子都磨破了也誰都說服不了誰。
越發的讓人想要知道——這天下第一,到底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