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

了手中的傘,一同去幫忙。左右少爺已經全身濕透,這傘有或沒有都無什麽大區別了。

這塊大石頭慢慢被衆人擡了起來,泥水泥漿卻順着石頭被挪開的縫隙中慢慢流進了馬車車廂裏,車廂裏的女孩受了此變故,又開始驚叫起來。

沈成宣也着實無法幹等下去,也蹲下身來用力掰着錯位的那塊車板,将它使勁往旁邊掰去,希望能給打開一個缺口。

雨水打在身上手上,又冷又痛,可沈成宣此時卻完全沒有感知到,一心一意都在身下這個馬車上。

終于,将車板掰開了不大的一個缺口,想來應是能把人拉出來了。

救她出來(修bu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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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成宣湊過頭去,馬車裏唯一一點光便是這個缺口投下去的,光線并不強,他努力望向下面裏面分辨裏面的人的面目,聲音焦急。

“阿悅,阿悅,是你嗎?”

“阿悅,是你嗎,你說說話。”

“不,我不是,我叫管彤。”

那女子說話聲音不大,生怕她不是他要找的人便不救她了。

沈成宣聽得不是很清楚,伸進手去,叫道:“快,拉住我的手,我拉你上來。”

那女子這才聲音大起來,哭得焦急:“我的侍女将我壓在身下,我掙脫不動,我出不來,怎麽辦?”

沈成宣見良久沒有人來拉住他,便将手抽回來,移開身子,借着現在還有些陰暗的亮光努力打量着裏面的情形。

有兩個抱在一起的身影,馬車底部已經滿是泥漿,車壁還有不少泥水順着縫隙流進去,一個嬌小的人影被壓在另一人身下,使勁掙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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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身量如此嬌小,不是她,沈成宣有些失望。

可這也是一條人命,他也不會棄而不顧,便起身來,朝着舉着石頭的衆人吼道:“千萬不要放手!”随即便在周圍快速翻找着什麽。

終于,找到一個不大不小被折斷的樹幹,沈成宣看了看,正合适,稍微理了理枝丫,拿到馬車上方,小心将那樹幹伸進去,将那護主的丫頭屍體使勁給翹到一旁去。

管彤見那人離開一會兒便又回來了,終于也振作精神,配合着他的力道,使勁掙脫。

擡着石頭的幾人手臂已經開始顫抖,大聲吼道:“好了沒有!快要堅持不住了!”

沈成宣立馬擡頭,滿臉嚴肅:“快了,你們千萬不能放手!”

皇天不負有心人,在漫長的角力中,終于,将那侍女屍體移開,沈成宣見此,将手伸進去,管彤立馬雙手緊緊握住頭頂上的這只手,死死握住不放。

沈成宣朝着裏面吼道:“不要松手,我拉你上來。”說着,便用了力氣一點一點将身下的女子往上拉着。

脫離了車廂底部的泥漿,用的力氣便小了許多,終于,将車廂裏的女子給拉了出來。

擡着石頭的幾人見人已救出,終于松了口氣,慢慢放手,将那大石頭輕輕放下。

沈成宣将這女子拉出來,才發現,原來這竟是十一二歲的孩子,受了驚吓,哭得臉也花了,站都快站不住,緊緊靠着沈成宣。

沈成宣扶着管彤走到棚子裏,問道:“你這一路是否還見着有其他馬車也被埋在下面了?”

管彤此時劫後餘生,心裏又是松脫又是害怕,見眼前這個大哥哥在問,知道他也在找人,叫的似乎也是一個女子的名字,她強自鎮定心神,斷斷續續才說話整句話:“我們後面還有兩輛,一開始,我們聽見山上有轟隆轟隆的聲音傳來,便掀開簾子看了,見是山崩,趕緊讓車夫駕馬跑,可跑得再快,仍是沒跑過。”說着話便不由自主靠着沈成宣,她感覺好冷。

沈成宣聽到她這樣說,眼睛倏地睜大,愣在原地。

而此時,遠達也快馬回來了,他沒有戴鬥笠,也是渾身上下濕透,下了馬便跌跌撞撞向着沈成宣跑來。

沈成宣看見了他,趕緊上前,抓着他的肩膀,死死盯着他,問道:“如何?”

遠達表情難忍,強忍住哽咽,道:“少爺,徐姑娘沒在府裏。小的等了小半柱□□夫,也沒等到人,便只好先來回您了。”

“你确定她沒在府裏。”

沈成宣死死盯着他,一字一句問着。

遠達點點頭:“我跟門房打聽得清清楚楚,徐姑娘早上帶着人出去了便一直沒回府。”

沈成宣無力地松開他,回身看着那些還未清理的大半的泥堆,眼底泛起一些紅絲。

不。

他不信。

他不信她被埋在下面。

縱然她被埋在下面,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他也要将她挖出來。

沈成宣毅然決然向着那些土堆走去。

“大哥哥。”管彤在他身後驚叫着,讓他別去。

沈成宣走到土堆前,親自拿了鏟子,使勁挖着。

遠達遠榮見少爺如此,趕緊上前阻撓。

“少爺,您這是做什麽。”

“少爺,這裏太危險了,可千萬不能再到這邊來了。”

沈成宣将他們狠狠打開,臉上神色木然,依舊上前去搬着那些土石土塊。

遠達遠榮依舊再攔,他們都清楚,這徐姑娘多半是被埋在下面了,生還機率恐怕渺茫。

沈成宣扔掉手裏搬着的石頭,重重将他們倆揮開,決然道:“我要救她出來,你們不要再說話,也不要幹站着,一起來。我一定要救她出來!”說完便再次動起手來。

遠達遠榮見實在勸不動,對視一眼,只得跟着一起去了。

天上的雨沒有減小的趨勢,這些士兵忙了大半天,也是精疲力竭,行動也開始遲緩起來。

沈成宣沒有注意到周遭的環境,只是機械般得不停地鏟着泥土,搬着碎石。

天,漸漸黑了。

棚子裏已經燃起了火把,還活着的人也有不少人已經運回城裏。在現場的人,除了清理塌方的将士們,也就一兩個當值的大夫。

沈成宣的身影在這群人裏頭頗為矚目,他不停的鏟着,挖着,似乎絲毫沒有感覺到疲累。

管彤還留着,她不知道這個大哥哥是怎麽了,只是站在棚子裏雙眼婆娑地看着他的身影,喃喃叫道:“大哥哥。”

遠榮見天已黑,又上前勸道:“少爺,咱們回去吧,這裏已經埋了這麽久了,恐怕……”

沈成宣回頭,一臉陰鸷,冷冷看着他。

遠榮沒見過少爺這副模樣,吞了吞口水,将沒說完的話咽了回去。

遠達見此,将遠榮拉到身後,對着沈成宣道:“少爺,徐姑娘吉人自有天相,說不定她今日根本就沒往這邊來,是去了其他地方,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這樣挖,挖到明天早上也不一定能全部挖開,不如我們回城去看看,徐姑娘說不準已經安然回府了呢。”

沈成宣看着他,帶着一絲希冀問道:“你說的是真的?”

遠達不敢說話,他也知曉徐姑娘每月初一必是要出城的,被埋在下面的機率真的太大了!面對着少爺通紅的雙眼,帶着希冀的目光,他仍是點點頭,肯定道:“肯定已經回去了。”

沈成宣這才似乎來了一點精神,笑着吩咐道:“那好,你回城再去看看,看她回去了沒有,速來報我,我還留在此地。”

遠達吞回了欲出口的話,萬一……

沈成宣見他還站在原地,皺着眉道:“怎麽還不去。”

遠達不再說什麽,只吩咐着遠榮要好好照顧少爺,他便回城去了。

對不住了少爺,您這個樣子小的們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萬一有個好歹,他們更擔待不起,還是直接禀報老爺和夫人吧。

遠達一路快速往城裏趕去,如今只有老爺夫人才能阻止他了。

小池山塌方這麽大的消息,白日時消息便已經傳到了皇宮,官家震怒,命太子監理,戶部、工部協同辦理此事,務必查清塌方原委,安排災民撫恤及災後重建事宜。

小池山塌方事故是年後這麽幾個月以來,發生的第一件“大事”,自然引起了大轟動,各官私下議論紛紛。可當務之急,仍舊是先将此事安定下來,因此,這些受傷的災民才能如此之快被接到城中接受救治。

遠達一路急奔回城,先是去了徐府打聽一番,見徐姑娘仍舊沒有回府,心裏咯噔一聲,暗道不好,當即便掉轉方向趕緊回府給老爺夫人禀告少爺的事情,臨走前快速對徐家門房說了小池山塌方的事情,讓他們趕緊去救人,便忙不疊得回沈府去了。

如今只有老爺夫人才能勸阻少爺了。

沈進在宮裏一身疲累回了府,到了飯時,發現沈成宣居然不在府中,又是發了一頓火,好不容易才在沈夫人的細致安慰下止住了,夫妻兩人安靜用着飯。

就在這時,遠達渾身濕透,神色凄惶沖進了花廳,倒把沈進夫妻兩人唬得不輕。

“怎麽回事?”

沈進擱了筷子,倏得站了起來,快速問着。

遠達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磕了個頭,急急道:“老爺,夫人,小池山塌方,少爺在那裏幫着救人救了一天,淋了半下午的雨,如今天都快黑了,卻始終不肯回來,小的們實在勸不動了,請老爺夫人去看看吧。”

沈進擰着眉頭,問道:“到底怎麽回事!他怎麽會在那裏?”

遠達依舊跪在地上,道:“少爺聽聞小池山塌方,便過去看了看,見現場實在殘破不堪,然後幫着一起救人。”

遠達不敢直說是找人,只好含糊了一下說辭,只挑着沈父沈母心疼的話來說:“少爺在雨裏淋了一下午,中午又沒吃什麽東西,堅持到現在,臉色十分蒼白,小的和遠榮一起勸少爺回來,可實在勸不動,再這樣下去,恐怕……”

他沒說完接下來的話,只重重磕了個頭:“小的只好回來求老爺夫人去勸了,求老爺夫人快去看看吧。”

淡黃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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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進聽完這話,實在搞不懂這小子如今鬧這麽一出是做什麽,面上還有些懷疑,沈母卻焦急得很,遠達一直在宣兒身邊跟着,這話定然不假,便連連催促着,要去看一看。

“你帶路。”

沈進發了話,遠達忙不疊地爬起來,趕緊帶路去了。

天已漸黑,小池山周圍的木棚都已燃起火把,那坍塌的泥山在火光的映照下看起來頗為可怖,救人的士兵們忙活了一天,此時已經開始輪流當值,有不少人還歇在棚子裏,他們都已知曉,到這個時辰,裏面還沒有獲救的人多半都是已經救不出來的了。

沈成宣一直沒有停下來,只是機械般得重複挖土倒土的動作,絲毫不在意冰冷的雨水和凜冽的寒風。

沈父沈母一下馬車看到的,便是他這個樣子。

聽着棚子裏那些低聲的議論聲,沈母瞬間紅了眼眶,她顧不得還未減小的雨勢,急着要過去,還是碧草眼疾手快先撐了傘,這才沒淋着。

她三兩步跑到沈成宣面前,拉過他手臂,道:“宣兒,你這是怎麽回事,這麽大的雨也不知道避一避?”

沈成宣似乎已經無感,挖掘的動作依舊沒有停下來,只是機械般得重複不停。

見此,沈母更是心痛,眼淚奪眶而出。

“宣兒,宣兒,你這是怎麽了?不要吓娘。”

沈進也趕緊過來了,皺着眉頭将他上下打量一通,表情更是難測。

經過這幾個時辰的忙活,沈成宣此時的樣子與平日的樣子大相徑庭,渾身濕透,面色發白,衣擺掀起固定在腰間,雙手雙腳滿是泥濘,就連身上都沾了不少髒污,這副模樣看起來着實狼狽。

“老爺。”

沈母見自家夫君過來,連忙靠過去,悄悄擦着淚水。

沈進安撫着夫人,沈成宣這副樣子明顯不正常,他也是一腦門疑惑,只是這個時候,他暫且将滿心滿腹的疑問放在一邊,只是擰着眉呵問着自家兒子。

“你這副樣子是瘋給誰看?瘋夠了嗎?瘋夠了就跟我們回去。”嚴父氣勢一覽無餘。

沈成宣似乎被這呵斥聲震得回了神,看了看表情嚴肅的父親和神情擔憂的母親,可他依舊搖搖頭,直直道:“不。”

“我要救人。”

沈母哽咽着聲音勸道:“這裏自然是有人負責救人的,何至于要你來?你瞧瞧這麽大的雨,再淋下去可怎生得了?快跟我們回去。”

沈進皺着眉頭,遠達遠榮也過來共同勸着,都暗暗希望少爺別再這麽瘋下去了。

沈成宣卻只是不肯,掙脫他們牽扯,只是半跪在地上不停扒着泥水。

幾人在這邊頗為顯眼,棚子裏坐着的衆位兵卒遠遠看着這頭,嗡嗡議論個不停。

“你們在說什麽?都歇夠了?”

衆人一轉頭,便見着他們隊長臉色黑如鍋底,呵斥着他們。

“歇夠了就上去救人,要等到明日早晨才有其他隊來換,今晚上還有得熬。”

衆人面面相觑,見隊長身後還有兩個陌生中年男子,一看便氣勢非凡,隊長神色也似乎帶了些緊張之色,衆人不敢如平常般打鬧,一時鴉雀無聲。

而眼力尖的人,早已認出那兩人其中一個是他們的營長,就連營長都還陪站在那面生的男子身旁,足以想象那中年男子身份了。

“那是怎麽回事?”

仇虎雙眼緊盯着沈成宣那邊,開口問着。

“我知道。”一個機靈的兵卒,見隊長和營長都不說話,鼓起勇氣開口說話了。

“那公子不知道怎麽回事,小池山塌方沒多久,他便來了,和我們一起救人,好家夥,這麽幾個時辰,像是瘋魔了一樣,下這麽大的雨都沒停過呢,不吃不喝的。他身邊那兩個小厮可勸了好久,想來是勸不動回家把他父母給請過來了。”

衆人也都低聲附和起來,紛紛感嘆着。

仇虎眯着眼睛看着那邊鬧騰,定定看了一會兒,向着沈家衆人走過去。

走近一瞧,他才發現,眼前這情形嚴重得多,多年經驗,他看得出,沈成宣此時狀态已是力竭,無非是強撐着而已,若是強撐的那口氣一散,恐怕不妙。他對沈成宣早有耳聞,在宮裏也見過幾面,往日他并未對這世家公子曾多分幾分注意力過去,卻沒成想這竟是個毅力強的,竟能堅持這麽久。

“沈大人,令公子這裏可需要我等協助?”仇虎問道。

沈進一看,似乎是腦海中回想了一會兒才想起眼前這人是誰,這才回道:“原來是仇副統領,竟是沒成想在這裏看到你。”

他有些意外,沒想到禁軍副統領竟然會在這裏出現,不知是他自己過來還是受了任命來查看情況的。若是受了任命,那就得好好想想了……官家已然将此事授予太子打理,卻又派了只管皇城守衛的禁軍前來……

打個招呼見,沈進腦海裏已經想過無數個可能,他暗自思索,還沒想好要如何開口,突然,不遠處一聲驚呼傳來,那邊士兵嚷嚷着又發現一輛馬車,正大聲呼喊要衆人前去相助,若是被困在馬車裏,被困的人說不準還有還生的希望。

這突如其來的事故中斷了兩人的談話,而沈成宣也聽到了那邊的呼喊聲,立馬起身狂奔過去。

衆人被他突然的動作吓得一驚,沈母回過神立馬又呼喊着跟了過去,沈進也朝着仇虎拱拱手,腳踩泥濘快步走了過去。

衆人又走到發現的馬車這裏,才發現,這裏的情況很是糟糕。

那馬車已然是連完整的形狀都未能保持,車壁已經散架,支離破碎疊着,混黑的泥水間,還混雜着一星半點的紅色,依稀能看到下面壓着的人的小腿。衆人七手八腳刨着周圍的泥石,沈成宣也連忙上去扒拉着,絲毫沒有注意到沈母和遠達遠榮在身後的拉扯呼喚。

突然,一個纖細的手臂露了出來,沈成宣趕緊扒拉了幾下,撿起一張淡黃的破碎衣角,他拿着這塊衣角,愣愣看着,面色震動,似是不敢相信。

仇虎也跟着過來了,看得出來他此時神情不對,便上前兩步,一把劈暈了他。遠達眼疾手快,趕緊上前接住疲軟的沈成宣,托住他。

沈父沈母皆被他這一行動驚得沒回身。

“得罪了。”

仇虎朝着沈進一拱手,抱歉道。

“人無事,只是暈過去了,沈大人快帶着令公子回去吧。”

沈進連忙謝道:“多謝仇統領出手相助,小老兒感激不盡。”

“沈大人無需道謝,也是順手的功夫。”仇虎看了眼被下人背着的沈成宣,沈母殷勤跟在旁邊,一臉擔憂的神色。

“令公子淋了這麽久的雨,回去得好好請大夫看一看才行,如此便不耽誤沈大人了。”

沈進拱拱手,咽下心裏轉了幾轉的話,謝過便回了自家馬車。

此時不是好時機,罷了。

沈家衆人急急回了府,給沈成宣換了一身幹淨的衣衫,又請了大夫來瞧過,大夫道并無大礙,只是淋了雨恐有風寒入侵,睡夠了便會醒來,又開了治風寒和補身子的藥,又囑咐着治風寒的藥先煎了喂一服下去,補身子的藥倒是可以等人醒了再喝,又讓衆人不要吵他休息,便走了。

自然有丫頭去煎藥,很快便好了,硬是将沈成宣的嘴掰開,喂了大半碗下去。

看着将藥強喂了下去,沈母這才放心下來,坐在床邊,仔細查看了一番沈成宣蒼白的臉色和嘴唇,雖是有些心疼,但好歹把人給帶回來了,好好将養着就是,一邊給他掖被子,滿心滿眼盡是愛護。

沈父雖平日責罵沈成宣次數不見少,可此時也是擔心,伸頭過去看了看,見他好端端睡着,便放心了。

“行了,讓他好好休息,我們也走吧。”沈進開口道。

“哼,真是個不省心的,不知道又在發什麽瘋。”

沈母滿臉的憂心依舊不減,聽老爺又在斥責,也是不滿道:“宣兒都這個樣子了,老爺還斥責他做什麽,左右宣兒也聽不到,說這些話不還是圖你自己爽利?”

“我是……”

沈母朝他瞥了一眼,道:“是什麽?難道我說的不對?”

沈進噎道:“哼,不與你計較。”

“哼。”沈母也是冷哼一聲,道:“我才不與你計較,咱們走吧,別吵到他了。”

兩人在這裏說話,并未壓低聲音,沈成宣躺在床上,睡得沉沉,沒有任何動靜。

沈母親自關了內室的門,帶着人出來,又是細細對着青澗院裏伺候的丫頭囑咐着。

“廚房裏要備着柔軟易克化的食物,還得熬些濃湯溫着,少爺一整天沒吃什麽東西,醒了要先墊些東西才能喝藥,別傷了胃,仔細記着。”

留露仔細聽着,恭敬地應了。

沈母又看了眼內室的方向,繼續吩咐道:“裏面的動靜要留意着,若是有任何不妥,第一時間過來禀報,聽到沒?”

“是,夫人,少爺就交給我們照顧吧,夫人放心,必出不了差錯。”

沈母點點頭,“你做事我向來放心的,少爺就交給你好好照顧了。” 說罷這才依依不舍在沈進的環擁下回了自己院子。

病情反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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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露身為沈成宣身邊的一等大丫鬟,見主子生病,也是焦心不已,晚間守在內室外為他值夜,不敢有所怠慢,到了後半夜,她聽得屋內有聲響,以為沈成宣醒來了,便在門口詢問。

“少爺可是醒了?”

只聽見屋內有些窸窸窣窣的聲響,可她并沒有聽到沈成宣叫她的聲音。

“少爺,少爺可是醒了?可要吃些東西?”

留露心裏奇怪,又等了一會兒,仍是沒有叫她進去,她心裏擔心,便自作主張主動推門進去了。

屋內并沒有人,床帳還垂着沒有一丁點晃動,只依稀能聽到裏面傳來些聲音證明她方才聽到的聲響并不是她的錯覺,留露快步走到床前,掀開帳簾一看,沈成宣躺在床上并未醒來,面色蒼白,滿頭大汗,嘴裏喃喃叫着什麽,手也露在外面,摩擦着被子。

她瞧得情況不對,連忙伸手探了探沈成宣額頭,溫度甚高。

“糟了,發燒了。”

她不知沈成宣今日在外作為,只是以為他淋了雨受了寒,原以為喂了藥好好睡一覺便能好轉,誰知喝了藥竟然還是發燒了。她連忙将留霧和其他幾個丫頭叫起來,一通吩咐,燒水的燒水,煎藥的煎藥,請大夫的請大夫,一時間,幾個丫頭忙活起來,青澗院燈火通明。

留露帶着人給沈成宣換了身衣裳,又将他額頭上的汗給擦幹淨,見他嘴唇有些幹燥皺了起來,又連忙給他喂了些水進去。

沈成宣人沒醒過來,嘴裏依舊說着胡話,眉頭皺得死緊,留露試探着伸手去,撫了幾次都沒有撫平,心裏有些憂心,也不知少爺究竟夢到了什麽。

青澗院這邊一番動靜将本就未睡熟的沈父沈母驚動了,夫妻倆重新穿了衣衫過來,就看到沈成宣的這副模樣。

沈母摸了摸他額頭,大驚:“溫度怎麽這麽高,大夫呢?”

“已經去請了。”留露趕緊回道,又補充道:“晚間時候的藥也吩咐下去在煎了。”

沈母這才稍微放了心,一臉擔心地看着床上的兒子,見他還在說着什麽,湊過頭過去仔細聽了聽,也沒有聽清。

“老爺,你來聽聽,宣兒這是在說什麽呢?”

沈進見狀也湊過頭來,仔細聽了聽,搖搖頭。

不一會兒,大夫便又到了,把過脈,又去開了個方子,對沈進夫妻道:“令公子情況并無大礙,白日淋了雨,身上關竅大開,風寒入侵,這是正常現象,公子平日身體便強壯,無需過于擔心,對了,傍晚時煎的藥可有喂下去?”

“他沒醒,只喂了小半碗下去。”

陳大夫搖搖頭:“難怪半夜又發了。”随即走到一旁去寫着藥方:“便是公子不醒,也要撬開他的嘴強喂下去,我再開一副退燒的藥,等會兒煎了讓他喝下去,等發了這汗退了燒便無大礙了。”

沈母憂心道:“陳大夫,那他怎麽一直說着胡話?可要緊?”

“并無大礙,發燒得厲害,做些噩夢也是極正常的,等退燒了便好了,注意退燒的布巾要勤換。”

聽了大夫說這話,沈母這才稍微放心了些。

沈父送他出去,道:“今日已晚,陳大夫不如住在家裏,明日再幫小兒看看。”說着便吩咐下人給準備了一件幹淨的廂房,将人帶過去安置。

回了屋,見妻子滿臉擔憂,親自給換着兒子額頭的布巾,他走過去:“這裏讓下頭的丫頭伺候着就是了,我們先回去,明日再過來看他。”

沈母點點頭,有丫頭伺候,她也幫不上什麽忙,想着老爺第二日還要上朝,便随他回去了。

待到第二日一早,夫妻倆又早早起來,沈進出了門,沈母便又去了青澗院守着。

她輕手輕腳進了屋,坐在床邊看了看沈成宣臉色,似乎沒什麽變化,好在夜裏的高燒已經退了,人也已經安靜下來,沒有再說什麽胡話,心裏便放心不少。

院子裏幾個丫頭忙了一宿,已是困倦不堪,沈母平日待下人并不苛責,讓她們輪流去休息,留了兩人伺候着。

到了午間時候,留露便起來了,她昨晚忙了一宿,也就在早上眯了一會兒,心裏實在不放心,又強打精神起床來去照顧少爺,先到廚房裏看了看火,端着藥進了屋子裏。

沈母起得早,此時已有些困倦,倚在床頭,眯着眼睛,似乎已經睡着,留露輕輕進了屋,然而這點動靜還是将她驚醒了。

沈母揉了揉額頭,問道:“現在幾時了?”

“快到巳正了。”

留露将藥端過去,“該讓少爺喝藥了。”

沈母借着午間明亮的光線看了看沈成宣臉色,依舊蒼白沒有血色,她揪着心,輕輕搖着他,喚道:“宣兒,宣兒,起來喝藥。”

見人一點動靜都沒有,她又探手試了試他額頭的溫度,又熱又燙!

又發燒了!

沈母一驚,用大幾分力氣搖着他,口裏急道:“宣兒,聽得見娘說話嗎?”

沈成宣躺在床上依舊沒醒,被沈母這樣一搖,嘴裏又開始喃喃念叨起來,沈母立時有些慌亂。

“快,快去請陳大夫過來。”

留露也急,趕緊出了門去吩咐請大夫過來。

陳大夫晨間過來瞧,見人已退燒,想來無大礙,已經是回醫館去了,幸而離沈府隔得不遠,請人的小厮跑得快,雖路上耗了些功夫,到底沒有耽擱。

見人已經過來,沈母憂心道:“陳大夫,你看看宣兒這是怎麽回事?又燒起來了?”

陳大夫坐去床邊,仔細把了把脈,又掰開嘴看了看他的舌苔,問道:“令公子從什麽時候開始燒的?”

沈母有些慚愧,道:“這倒不曾注意,晨間見退燒了便以為無大礙了,便沒多留意,也是方才該喂藥了,這才發現。”

陳大夫又問道:“那他可曾醒來過?”

沈母看向留露,留露想了想,語氣肯定地答道:“未曾,少爺昨晚上開始身邊便沒離過人,醒來的話定然是知曉的。”

陳大夫又翻了翻沈成宣眼皮,眉頭緊緊皺着,仔細探着他的脈象。

脈象表象浮緊,仔細探之,如石入水,搏動重沉,這是陽虛氣乏之像,高燒反反複複,神志不清,唔,不應當,不應當如此才對。

“令公子除了淋了雨可還遭了其他什麽事?我瞧令公子這般模樣怕不是只淋了雨這麽簡單。”

沈母見陳大夫臉色沉重,慌道:“我與老爺本也不知道的,聽說是昨日在那塌方的小池山挖土救人,整整大半天一直沒停過,又淋了一天的雨,晚間時候才把他帶回來。”

陳大夫點點頭,這樣便是了。

“令公子高節清風,有如此救人之心,想來是先脫力再受風寒才致如此,小老兒照公子往常的分量來開的方子,下手輕了些,驅寒不夠,這才造成此狀。”

沈母一急,問道:“那可有大礙?”

“我先給他施一針,這樣燒退得快些。”說罷取了随身攜帶的金針,在沸水裏煮了煮,在沈成宣頭上身上紮着針。

沈母并着房裏的丫頭都屏息以待,不敢出聲。

良久,陳大夫這才收勢,将金針一一收起來,對着沈母嚴肅道:“當務之急還是先将燒退了,只要喂了藥常換着濕敷的毛巾,不使人離開半步便可,更要防着像晨間這般反複的情況,若有不對,便來喚我,不過……”

聽到前半句話,沈母還稍微放了放心,可聽見大夫話裏的未盡之意,心又一下子揪了起來。

“不過什麽?陳大夫不妨直言。”

“令公子似乎神智也未清醒,一直沉在夢魇中,這倒是極有關隘的,若是再如此下去,恐怕……”

“總之,還是得讓他先醒過來,沈夫人不如陪他說說話,将他喚醒。”

沈母遲疑道:“那可會擾他休息?”

陳大夫搖搖頭:“昨晚至今日,已然夠了,如今當務之急還是得先将燒退下去,若是人醒過來,則大有助益。”

陳大夫又看了看依舊在說着胡話的沈成宣,“若他再這般下去,到了晚間還不醒的話,那便極不妙了。”

沈母大驚,問道:“那……那會如何?”

陳大夫搖搖頭,他不好将話說得太過,“令公子身體一向康健,想來應當不會有事,只是此次延誤了治療的良機,才致如此,總之再這樣燒下去恐對神智有礙,還是得将人早早喚醒才好。”

沈母連忙點頭,差人将他送去隔壁房裏休息,這才回身看着沈成宣,滿臉焦灼。

“宣兒,宣兒,你聽得到娘說話嗎,聽得到便快快醒來,不要再讓娘擔心。”

她不知宣兒夢到了什麽,只是不停呼喚着他,與他說話。

“宣兒,你到底是夢到什麽了?你想做什麽,你醒來告訴娘好不好?只要你醒來說給娘聽,娘都會滿足你。”她聲音哽咽,抹着眼角的淚水,心裏悲不自勝。

沈成宣手指動了動,嘴裏輕輕喊着什麽。

見狀,沈母立馬湊過頭去細聽,帶着喜意問道:“你說什麽?宣兒你再說一遍,娘方才沒有聽清。”只是任她再怎麽聽,也聽不清楚,她連忙将留露叫了過來,讓她來一道聽,可留露也仍舊沒有聽出少爺說的什麽。

沈母更是吞聲忍淚,哽咽道:“宣兒別吓娘了,你快醒過來,你再這樣下去,娘可怎麽辦。”可饒是她在這邊情真意切地呼喚,沈成宣仍是沒有醒來的征兆。

激他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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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沈進一早去上朝,便有其他官員上了折子說起小池山塌方這事。

此事是太子主理,太子也很及時,昨日早早派了兩方軍士先行救人,晚間時候便已經将還存活的災民都接入城中安置妥當,又派禮部工部前去發放相應的撫恤,另派人助其修建安居之所。

朝堂上說起這個,衆官瞬間打起了精神,閉口不言,生怕官家注意力移到了自己身上。

“只是塌方之處道路還未清理幹淨,來往行人頗多,倒是有些耽誤工夫,不過兒臣今早又派了兩方軍士前去增援,務必要在今日将道路清理出來。”

太子沉聲向官家禀報此事詳情。

官家聽得此,應道:“此事你做得很及時,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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