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這是一本令人“尴尬”的書

劍術?

季疏白眉梢稍稍挑起,放下了手中的書籍。

顧清昀迎着對方透徹的眼眸,在小箱子中挑了一本劍術書籍,放在了桌案上,道:“這書上的某些東西,我發現自己看的不是很懂,你能教我嗎?”

一旁的書童看見這幕,心髒仿佛都快停止了。

這人怎麽速度這麽快?

鼎爐就應該有個鼎爐的樣子。

雖季疏白在門派宣稱,這人只是玄天門派的普通弟子,但在大家的眼中,顧清昀如此容顏,又被季疏白不同尋常的特別對待,實在是很難不産生某種聯想。

普通弟子能随便出現在無名峰嗎?

普通弟子有問題也從來不敢問季疏白,面都見不到,問個屁,就算遇見了,也難以問出心中所惑,反倒是顧清昀,想到什麽說什麽,讓他們驚訝的猛吸了口氣。

季疏白伸出手,接過對方手中的書籍,根骨分明的手指間夾着那灰色的書,指間帶着暖玉般溫潤的光澤。

他看書時背脊挺的筆直,纖長的羽睫遮掩住他眼眸中的神色,唇角噙着抹笑,寬松的衣袖稍稍露出一截皓白的手腕。

溫暖的陽光灑在窗邊,将半個地板帶來溫暖的色彩,簾幔浮動,窗外的桃花瓣随着風吹了進來,落在了他墨色的發間,這人卻絲毫不覺。

一副歲月靜好的模樣。

只是這幅畫面,很快便被打破。

當季疏白翻開某一頁後,神色忽然微妙了起來。

他稍微擡起頭,似笑非笑道:“你确定,讓我教你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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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清昀心底産生一種強烈的不安感,湊上前去——潔白的書頁上有兩個沒穿衣服的小人在打架,小人的關鍵部位畫的栩栩如生,最重要的是,兩人都有一張漂亮的臉蛋,畫師的畫技極其的高超,并不是一味的強調寫實感,在某些地方,也采取的朦胧性,給予了讀者某些想象空間。

顧清昀:“……”

都怪陰陽雙子,讓他知道了這種畫究竟是個什麽情況!

清咳了聲,顧清昀道:“……咦?這是什麽?他們為什麽沒穿衣服?!”

最終,顧清昀還是決定睜着眼說瞎話,決定裝作一副看不懂的樣子。

季疏白眼角彎起,手掌撐着下巴,不語。

顧清昀手舞足蹈,神色誇張解釋着:“啊!我知道了,他們肯定是太貧窮了!這本書原來是告訴我們,不好好學習,就會連衣服都穿不起!讓你打架都沒衣服穿!尊上,我說的可對?”

季疏白似乎被顧清昀勸服了,恍然道:“原來是這樣!”在顧清昀終于松了一口氣後,緊接着貌似關心道:“那還要我教你嗎?”

“不不不、不用了!”顧清昀聽見這話,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

“真的嗎?”季疏白挑眉。

“真的!”斬釘截鐵!

“可是……”季疏白陷入了沉思狀,手指無節奏的敲擊着桌面,顧清昀心底的那口氣又被提了上去。

“你有沒有想過,可能這是一種全新的劍術。”季疏白表情頗為認真:“這既然是一本劍術古籍,想必裏面自然也都是劍術,這動作……”季疏白蹙眉又将書頁向後面翻了幾頁,果然,後面也都是這種畫面,動作比起第一頁反而更露骨了,顧清昀不忍直視。

季疏白神色凝重:“顧公子,這可能是從未有人發現的新的招式。”

顧清昀:“……”不,這不是。

仿佛看出了顧清昀的想法,季疏白道:“清昀,你認為這些招式如何?”還沒等顧清昀的回複,季疏白幽幽道:“這本書是劍術古籍,這書也是顧公子你送來的……莫非你……”他神色意猶未盡……

顧清昀心底噴着血但臉上裝作恍然大悟道:“方才我仔細看了一番,我看着也像……新的劍術招式,你看這幅老漢推……”他将最後一個字咽下:“這幅圖,這人像不像偷襲到他的身後,想要将他一劍捅死的模樣?”

“真的嗎?”季疏白似笑非笑。

“真的!”顧清昀生怕對方看出來這是本什麽書,又往後翻了一頁,解釋着:“你看這觀音坐……坐似的在這人身上,肯定是打架打累了,打算通過肉搏的方式來解決。”

“那顧公子,還要我教你嗎?”

要我教你嗎?

教你?

教?

“轟”的一聲,顧清昀臉上直接燒紅了一片,就連耳根子都發着燙,整張臉像是天邊晚霞,被豔麗的色彩暈染成绮麗的顏色。

“不不不、不用!”顧清昀神色慌張拒絕着:“我天資愚笨,本來就連進入玄天門派都是癡人說夢,更別提這些深奧的劍術了。”

他注意了季疏白已經将臉扭到了一邊,肩膀在微微顫抖着,似乎是忍耐到極致了模樣。

他一邊憐憫着主人悲慘到就連春宮圖都不知道,一邊又擔心主人認為自己不識擡舉,解釋着:“我還是打算從最基礎的練習比較好,這些難度系數太大,不合适我的!”

耳邊突然傳來一聲悶笑,季疏白手指虛握成拳,抵在唇邊,清咳了聲,道:“沒事。”

“你你你、你……”

顧清昀冷靜下來,對方剛才恐怕一直都在耍他!!

意識到這點,顧清昀心底本該有點小生氣,但很快就反應了過來。

這是個好主意,幹脆來個借花獻佛,從陰陽雙子那邊得知,很少有人類不對這種東西不感興趣:“其實這冊子是我特意尋來送給尊上的禮物。”

“哦?”季疏白唇角揚着笑,意味深長的眯起眼。

“清昀一直都感激尊上的收留,聽聞尊上至今未曾有過道侶,所以特意送此來為尊上解憂。”顧清昀不信書籍裏面都是斷袖,于是翻開了幾本,果然發現了男女,于是繼續道:“夜深人靜時,尊上可以用此來一解各種煩惱。”

下面的書童聽見這話眼睛都瞪大了一圈,這人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在他們的眼中,淩虛尊上是不可亵渎的神,神怎麽可能會……這完全就是在玷污!

書童氣的發抖。

曾經有人往尊上的床上送過各種尤物,最後那些尤物不僅被扔了出去,甚至送這些尤物的人,也受到了處罰。

本來是想奉承一番,誰知還受到了牽連,所以大家都失去了往床上送人這種愚蠢的想法,一致認為淩虛尊上這人果真如同傳聞般不染顏色。

書童眼裏,淩虛尊上是不染顏色的,是不容亵渎的,這人居然敢用這種東西來亵渎尊上,真的是膽大包天!

書童正在等着尊上将這個無禮之徒扔出去。

顧清昀瞧季疏白神色未變,心想着自己是賭對了,沒有人會讨厭這種東西,除了他,那些日子他日日見陰陽雙子的茍合,将他硬生生弄出了心理陰影。

于是再接再厲道:“等尊上将來有了道侶,這些書籍自然就可以派上用場了,尊上有對哪個女修感興趣嗎?男修也……”

他為将來出謀劃策着,說到興奮的地方,擡起頭,忽然注意到對方像是暴雨前陰沉的臉色。

方才還好好的,怎麽突然就生氣了?

顧清昀吶吶的,聲音低了下來。

“你希望我和別人在一起?”季疏白扯起唇角,看模樣似乎是在笑,眼眸裏卻毫無笑意,蘊含着滿滿的陰霾。

顧清昀明顯感受到對方是生氣了,但他不知道究竟是哪句惹惱了對方,于是低頭吶吶道:“和誰在一起這應該是尊上自己的選擇,和我無關,倘若尊上……”

他再遲鈍也注意到周身的空氣仿佛快要凝結成冰,身旁的書童也注意到氣氛的不對勁,低着頭佝偻着腰,恨不得化為一縷空氣,消失在着大殿中。

季疏白就連唇角敷衍的笑都沒有了,顧清昀擡眸看時,正巧撞進了對方深沉的眼中,那一瞬間,他有種自己被盯上的錯覺,對方平靜的眼眸下似是掩藏着翻湧的波瀾,不過很快這種感覺就消失殆盡。

季疏白側過頭,纖長的羽睫遮掩住他的眼底的心思,神色冷淡的坐在案桌前看書。

“你……生氣了?”顧清昀撓撓頭,他感受到空氣的凝重,倘若對方說自己生氣,他恐怕還會問句——你為什麽生氣?

站在大殿下的書童聽見這話心底在噴着血,怎麽這世間還有這種不長眼的鐵憨憨?!!

書童彎着腰,恨不得就頭埋在地裏,就希望這件事不要連累到自己。

季疏白臉色冰涼,握書的指節處泛着白,過了半響,他揚起唇角,只是眸子裏毫無笑意,像是結了層寒冰:“我怎麽會因為這種事生氣呢?”

顧清昀卻沒有多想,松了口氣,在他眼裏,主人一直是個寬宏大量的人,只要主人沒有生氣,那實在是太好了,于是他興奮道:“那就好,我方才還以為你生氣了。”

只是現下的環境依舊帶着莫名的凝重和詭異,他沒法再繼續詢問對方關于劍術的事情,還是等着下次有時間打算再來相問。

他告別季疏白,剛走出大殿,轉了個彎,想起來自己身上并無佩劍,想請求主人能否借他一把劍,于是重新返回大殿,在大殿門檻旁不過才剛伸出一個頭,顧清昀便飛快的将頭縮了回去。

坐在高高大殿上季疏白唇角溫潤的笑已經消失殆盡,他面容清冷且又冷漠,給顧清昀帶來高不可攀的虛無感,顧清昀深感氣氛嚴重怪異,飛速選擇離開。

夜,皓月高懸,清風幾許。

書童的态度比剛來時明顯恭敬了多,為他端好飯菜後,便安靜的站在一旁,顧清昀下午還是怒氣沖沖,想要捉住那個送書的人,結果到了晚上,看見這一桌子的飯菜,氣突然消了一大半。

茶壺中的水被他喝完了,看見飯菜旁還有個白玉壺,聞起來像是酒,倒在白玉杯中,透着清澈的微粉,他直接喝了起來。

這裏面的水入口微澀,可抿在口中,漸漸就化成了清香,讓顧清昀大呼神奇。

不知不覺中,他水喝了大半,頭也開始暈了起來,倒在床上,睡了起來。

顧清昀做了個夢。

在夢裏,他看見一個少年,一邊又一邊重複的拔劍,收劍,天很熱,少年後背的衣服都被汗水淋濕了,然而依舊在重複練劍。

拔劍、收劍。

一邊又一邊重複這個枯燥且又無聊的動作。

像是被這個情景若感染,顧清昀情不自禁的走近那個少年,拍着他的肩膀道:“你不累嗎?”

少年轉過頭,顧清昀發現,那張臉,與自己長的一模一樣,只是臉龐還要稚嫩些。

面對如此詭異的場景,顧清昀神色卻很是淡定,他勾起唇角便打算一拳揍過去,周圍景色忽然一轉,不過僅僅眨眼的功夫,他就發現自己成為了那個少年,站在練武場上,手中握着一把鋒利的劍。

身子不由自主的開始繼續重複拔劍、收劍這個看似枯燥,其實就是非常枯燥的動作。

天越來越熱,顧清昀腦子越來越清醒,只是這幅軀體卻依舊傳來深深的疲倦。

遠處半卧着一男子,慵懶的躺在一顆桃樹下,他穿着一身粉色的衣袍,只是衣帶松松垮垮的系着,露出了胸口處一大片肌膚,若是仔細看,在衣袍的半遮半掩中,甚至可以看見胸口處的兩粒茱萸。

手中的動作可以控制的瞬間,顧清昀立刻拔劍相向。

“你是誰?”顧清昀警惕的望着這名男子。

“你還記得你喝的那杯桃花釀嗎?”男子眼眸低垂,嗓音中帶着嬌柔做作的凄慘,顧清昀卻面若似鐵,毫不動容,甚至冷笑道:“你胡說,我從未喝過桃花釀!”

那粉衣男子身子略微一愣,幹脆雙袖掩面,聲音更加凄慘道:

“你動了人家的身子,不僅不對人家負責,甚至還說謊,太過分了,嘤嘤嘤!”說着又嬌柔做作哭了起來。

顧清昀:“你胡說!我沒有!”

這人太過分了,越說越離譜了!

粉衣男子“嘤嘤嘤”哭着道:“你是不是今天喝了一杯粉色的酒,那桃花釀,是用我的花做的!”

“你們這些人,用了我的花,不僅不負責,還不承認,我的命好苦!”

難道他晚上喝的那個就是桃花釀?那棵樹正好成精,用的是這個精怪的花瓣,所以才導致這個結果?

聲音哭的顧清昀頭疼,他無奈道:“別哭了,你說你想要做什麽?”這桃花瓣不是他摘的,被釀成酒也不是他的主意,只是喝的人是他,所以被對方找上門來,倘若是件他可以做的小事,他替對方完成便是了。

話音剛落,那桃花精的聲音戛然而止,原本還垂着淚的眸子瞬間蕩開笑意,幽幽的嘆息了一口氣,又用哀傷的語調道:

“……本來我是打算用花瓣向心上人告白的,結果一朵花都沒了。”

顧清昀聽到這裏,一種不妙的預感滑過全身,心裏猛的“咯噔”了一下。

桃花精繼續道:“本來我可以度過一個快樂的季節,不僅可以和女精怪在一起,還可以和男精怪在一起,可現在……我重要的東西沒了。”

那人說起“快樂”這兩個字時,帶着微微的上翹與暧昧,顧清昀聽說精怪界都是男女不忌,尤其是對方語氣似乎還帶着這某種暗示,于是語氣堅定着:“我不和男人亂來!”

為了預防對方突然說自己女子,說自己只是胸小了點,顧清昀又補充了一句:“我的心裏只有劍!”簡明扼要表明了他只是個單純的修士,一心一意只愛他的劍。

可能是桃花精眼神太過于充滿譴責了,顧清昀虛僞的安慰道:“花沒了,但是你可以用真心打動別人,不要擔心。”

誰知對方幽幽嘆息一口氣道:“我連花都沒了,已經無法給別人帶來□□了,又有誰會接受我呢?”

顧清昀沒理解兩者之間的聯系,直到對方幽幽的盯着他的某個部位看了許久,他才突然反應過來。

卧槽!

似乎植物的花是……

慌張道:“你你、你別亂來,我對你不感興趣的,我只對手中的劍感興趣!”此話一出,他似乎感受到手中靈劍的震驚與恐懼……

顧清昀以為那個桃花精又會“嘤嘤嘤”的哭起來,誰知對方裝模作樣感慨道:“既然你拒絕了我,那我也不好強求。”

他口中說着不強求,但話音剛落,顧清昀的腳底就快速生長起了桃樹,密密麻麻的樹将他圍了起來,原本清晰可見的粉衣男子仿佛融合在了這片桃花林中,消失不見。

桃樹開始發動了攻擊,顧清昀只能拔出手中的劍——

這精怪忒小心眼了,求歡不成,就開打?!

——不知過了多久,顧清昀已經渾身疲倦,擡起手臂都是一陣酸痛,那桃花精才現身道:“既然你拿走了我的花,那你需實現我的願望。”

顧清昀早已渾身無力了,管對方說什麽,先答應再說。

“你的庭院後的那顆桃樹便是我的真身,你需要每日為它澆得仙水,親自為它除蟲。”

“謹記——”

顧清昀醒來時,天才剛朦胧亮,書童望着他的眼神都充滿不可思議,仿佛在說,今天你怎麽起的這麽早?

他沒有理會書童詫異的眼神,跑到了無名樓的庭院後方,果真看見了一顆光禿禿的桃樹,上面有桃葉與枝幹,桃花無一顆。

想起夢裏桃花精最後的囑托,每日用仙水為它灌溉,并親自為它除蟲。

小書童跟了上來,看見顧清昀盯着這顆桃樹沉思的神色,道:“公子怎麽了?”

顧清昀摸了摸樹幹:“我覺得這顆樹長的挺好的。”

“那是自然,這裏的花草樹木都是大家認真照顧的。”書童聽見這句贊美,臉上蕩開笑意。

然後他就聽見顧清昀道:“很好。”

“那就,砍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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