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Live House

樂晨安提前查了一下live?house的場地圖,空間不算大,室內照明還不錯,比他想象中的燈光條件好很多。

他只背了一顆大光圈定焦,拍個氣氛,免得空間擁擠出什麽意外。

時間還早,吃完烤肉他買了兩只甜筒跟暮寒一起邊走邊吃,距離不遠不近,走走剛好促進消化。步行街環境嘈雜,他們一同沉默着路過一片燈紅酒綠,樂晨安側頭看那人,那人也回看他。他第一次同時體會到無聊和有趣,明明相互矛盾可兩種情緒居然同時存在,感覺很奇妙。

Live?house的大門破破爛爛看起來就有年頭了,布滿斑駁的舊海報和毫無藝術感的塗鴉。

進去後,門廳裏有個吧臺,後面坐着個身形單薄,帽檐扣得很低擋住眼睛的人。樂晨安掏出兩張票給他。

四周的牆壁貼滿各個樂隊的演出日程和主題海報,中間還摻雜着照片和小廣告,仔細找找還有歌迷們的手寫便利貼,有許願有表白更多是發洩一樣的髒話。燈光昏暗,樂晨安要趴很近才看得清楚:渣男滾蛋,青春拜拜。

表演時間還沒到,他趁人不多随便掃了幾張環境。

暮寒看樣子也是第一次看地下樂隊的演出,眼神裏裝着些許興奮。

“帥哥看我。”?他鏡頭對準那人精致的側顏抓了一張。

暮寒的臉很小,昏暗的光線勾勒出筆挺的鼻梁,薄翹的嘴唇,分明的下颌線,性感的喉結。

那人聽到快門聲扭過頭看他,眼神挑逗,臉上是少有的若有若無的笑意,樂晨安輕按快門對焦,咔嚓一聲,像親手扣動扳機把子彈打進了心裏。

不是不擅長面對鏡頭麽,怎麽每次透過取景框跟這人對上視線都像是要被吸進去,掙紮不得。

他靠過去問:“那天你和薛曉一起拍廣告的時候,找不到狀态來着。”

暮寒點點頭。

“後來他跟你說了什麽幫你找到感覺的?”他記得當時暮寒看了他一眼。

“他說……就當鏡頭裏裝着你喜歡的人,想象跟他調情。”暮寒像當時那樣注視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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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晨安迅速錯開目光,一瞬間的血壓飙升讓他眼前一晃。調整好呼吸重新擡起頭的時候,暮寒已經在看周圍牆壁上的便利貼,仿佛無事發生。

他有點懊惱,對于調情,樂晨安覺得自己的段數大概與初中生差不離吧。他心不在焉站在暮寒旁邊發呆,不知是吃太飽還是被忽高忽低的血壓影響,大腦的轉速有點慢。

直到開場。室內空間瞬間擠成沙丁魚罐頭,樂晨安跟一群陌生的年輕人們幾乎是前胸貼後背,氧氣濃度似乎都跟着降下去,讓人有些呼吸不暢。

其實說是拼盤,廢物點心一支樂隊占了大半時間。其他樂隊穿插進流程,更像是讓他們能歇口氣。這個Live?house是城市裏最老牌的一批了,同期的歇業的歇業,轉酒吧的轉酒吧,在各個新起勢力的對比下,場地不算大,燈光不算好,設備也不是最新最強的,可廢物點心從這裏起步,也是因為他們的堅守,這裏還存在,像是獨立音樂的一面旗幟,源源不斷吸引着新生力量入行。

開場白只有一句:“我們是廢物點心。”

人潮中爆發出歡呼,身邊的人幾乎都會唱,樂晨安看他們高舉着雙手與臺上的樂手們互動,每個人似乎都是這個空間的主人。

唱到深海魚,舞臺燈光變成幽藍色,目光越過前排,他看到那個鼓手姑娘束起高高的馬尾,左眼下是一直妖豔的水母,閃閃發光,右眼下是一條醜陋的鮟鱇,猙獰恐怖。

跟戴着耳機聽音樂不同,現場二十幾個音箱環繞,震耳欲聾,樂晨安明明不懂搖滾,更不懂金屬搖滾,卻依然聽到血液沸騰,通體舒暢。他舉起相機,大光圈,慢快門,拽過旁邊的暮寒,用他的肩膀做支架。他們在躁動的人群中保持靜止。

他給鼓手單獨拍了一張,與前排不同,寥寥兩束交叉光,她周圍漆黑一片。幾乎沒人注意到掩藏在一大組鼓架後的嬌小身影,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貢獻着這裏最有力量的節奏。汗水從太陽穴一直流到側頸,鎖骨,留下一條水痕被燈光一照,幽暗一閃。

每一次敲擊的力度,每一次撥弦的聲音,每一句唱腔的變化,甚至你身邊那些陌生人的氣息和味道,都在刺激着你,和灌錄好的唱片不同,你永遠不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麽,這是現場給你的獨家記憶,無法複刻。

室內的溫度不斷攀升,樂晨安額前也跟着冒出了一層汗,他扭頭看看身邊的人,暮寒出了神,一雙眼睛盯着臺上,一束束光亂晃過他的臉,樂晨安恍惚覺得他像個配平靜而虔誠的信徒。他沒來由地生出一股破壞欲,好像是臺上的嘶吼聲是他的,臺下的叫喊聲也是他的,在這個熱血又頹靡的空間裏一切都是他的。

他張嘴一口咬向那只尖尖的耳朵,血液的溫度湧向牙尖,他克制不住用了力,直到一絲血腥讓他找回理智。

暮寒依舊一動不動,眼神裏閃爍着藍光,像透光層的海水,時不時經過一條醜陋的發着光的深海生物。

耳膜經歷了三小時的轟炸,走出場地,讓人覺得頭重腳輕,像是宣洩掉了所有負面情緒。

人流向外湧,他拽住暮寒的手以防被沖散,那人還是呆呆出神,不似平常總一副淡漠從容的樣子。他一手扣着那人掌心與他十指交纏,單手穩穩舉起相機,迎着散場的人潮拍了一張全景。

他自言自語地說:“我想幫他們拍封面。”

攝影的意義是什麽?

這是每個攝影師舉起相機前都思考過的一個問題。這道題沒有标準答案。

樂晨安也不免俗的問過自己,可每次的答案都不同。是記錄是表達。

此刻,是邂逅,是自我。

他帶暮寒回家,扔他一個人在角落裏平複心情,自己打開筆記本,快速調整了剛剛拍到的原片,發給了鼓手姑娘。

他說:希望有機會為你們拍專輯的封面和宣傳照。

鼓手姑娘很快回複了他:好啊。

約好了周日下午去他們幾個訓練的倉庫,樂晨安合上筆記本開始思考自己需要什麽。

暮寒坐在角落的地上看着他,兩人都剛從震撼的餘韻中平複,有些脫力的看着對方。

他這會兒才反應過來竟然莫名其妙就把暮寒帶來了他家,甚至都沒提前整理一下,好在雖然又小又亂但還算幹淨,至少沒有哪裏有明顯的積灰。

他随手收攏了地上散亂的紙片,各式廣告雜志宣傳海報,工作室的文件夾,一股腦堆上櫃子。

“餓麽?”樂晨安覺得看一場live很消耗體能,晚上吃的東西這會兒基本都燃燒幹淨了,他猜想暮寒一定比他更餓,走到冰箱前掃了一眼各家外賣單,打電話叫了一份花雕小龍蝦。

畢業這大半年他很少在家正兒八經吃飯,要麽回爸媽那吃,要麽自己吃外賣或者冷餐,只需要一個茶幾角就可以解決。

把椅背上洗好沒來得及折的衣服挂到衣櫃裏,茶幾上的雜志摞起來抱到椅子上,椅子推到角落裏,總算是看着寬敞了點,最後把暮寒連人帶坐墊拖茶幾前:“一會兒小龍蝦就來了。”

“你家沒有廚房。”暮寒忽然問:“你平常都怎麽吃飯?”

“就瞎對付一下呗,買點三明治啊牛奶啊樓下就是便利店。實在不行還有外賣~”他從上大學開始就這麽糊弄着吃,大家都這樣,尤其是做了攝影助理經常幹活沒點,雞毛蒜皮的事都要來占用吃飯時間。

“這樣傷身體。你現在還年輕。”

“別別別,你才幾歲啊跟我裝家長。”樂晨安覺得好笑,撥了撥他頭發,忽然發現他耳尖蜿蜒着一絲幹涸的暗紅色痕跡。“這怎……”目眩神迷的刺激之下,自己似乎太過興奮,他舔了舔牙齒,舌尖仿佛還嘗得到腥甜的味道。他自嘲一句,爬起來在雜物箱叮呤咣啷一通翻找,總算是還有沒用完的碘酒棉簽。他撕開包裝小心翼翼的擦拭幹淨耳朵上的血:“也不吭聲,我都忘了。不疼嗎……”還好咬的不深,只是破了皮。

暮寒一臉讪笑:“不疼。”

他一笑樂晨安更不好意思了,怎麽這人在他面前總是一副安然自若,對比之下自己簡直蠢到令人發指。在學校的時候沒覺得啊……

“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別傻。”他懊惱的問。

“大智若愚。”暮寒沒忍住笑出了聲,雖然聲音悅耳,可樂晨安還是氣地狠狠捏了捏他傷口。

小龍蝦來了,他帶了雙層手套讓暮寒看着:“這個不會剝很容易把手紮傷,你別動手了。”

揉松蝦尾附近的殼,捏着蝦身第二節 用力向中部擠壓,輕松抽出了完整的蝦身。還連着頭部的蝦肉像脫光了衣服似得,樂晨安得意地把小龍蝦一只只面沖暮寒的方向碼在盤子裏:“吃啊,不辣,甜的。”

“你也吃。”暮寒撿了一只肥的塞到樂晨安嘴裏。

連續吃了7,8只,樂晨安叫停:“你吃就行了。這個有酒,我不能多吃。”

“你酒品很好,怕什麽?”暮寒把自己指尖上沾到的花雕汁舔幹淨。

不知道是酒精作用還是這動作太過挑逗,樂晨安覺得喉嚨有些幹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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