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抹香鯨

新西蘭是右舵駕駛。

不過暮寒有國際駕照,他們租了一輛小型房車,天剛亮便收拾退掉酒店房間,開往凱庫拉。

沿海岸線的公路一路向北,走走停停,樂晨安開啓了視頻拍攝模式,将鏡頭架在車窗前,記錄下沿途美景。

“注意電量。”暮寒提醒他。

“帶了兩塊充滿的備用電池呢。”樂晨安在車廂裏忙的不亦樂乎。房車寬敞,他邊拍視頻邊吃水果,時不時伸手往駕駛室,投喂一下辛苦的司機。

中途他們經過麥當勞,買了兩份巨無霸套餐,停在海邊吃完。

“老外好可憐……麥當勞菜單也太短了,連麥辣雞翅都沒有……”樂晨安剛才反反複複在菜單上看了好多遍,之後又詢問店員,店員奇怪地告訴他麥當勞并沒有雞翅,問他是不是要去肯德基。

車門大開,暮寒跟他并排坐在門邊聽着海浪聲邊吃東西。

“太可憐了……比加拿大人更可憐……”吃在天朝,吃在亞洲。樂晨安默默慶幸自己投胎投的好。

中午十二點前,他們到達了凱庫拉海灣,這裏是座天然的巨型哺乳水族館。南北方吹來的寒流暖流在這裏會合,從海底卷起大量的營養物質,鯨魚,海豚和毛皮海獅把這裏當作最佳的捕食地點,大量的聚集在這裏繁衍生息。

正午登船,強烈的紫外線下青藍色的海水像閃閃發亮的寶石礦藏。樂晨安爬上游艇的二層固定好三腳架,随時迎接與大型哺乳動物的相遇。

“會出現嗎?”他盯着藍成一片的海與天。

“可能性百分之九十五。”暮寒遞給他一根棒棒糖。

“哪來的?”樂晨安接過來看了看包裝上的英文,草莓味。

暮寒指指岸邊:“那個小女孩給你的。”看起來是這裏哪個工作人員的女兒,一個人蹲在碼頭上玩,發現他們在看自己,站起來沖着他們揮揮手。

樂晨安也沖她揮手致謝,轉頭問暮寒:“真的?她怎麽不直接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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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你提着東西沒手拿。”

“哦。”樂晨安從小就特別有親和力,男女老少通殺。被投喂幾乎是家常便飯并不在意,他拆開包裝,一把将棒棒糖塞到了暮寒嘴裏:“這個太甜了。你吃。”

人不多,大家都集中在船頭,樂晨安轉動三腳架,拍船尾拖出的粼粼水波,拍偶爾路過的海鳥,拍醉人的藍一望無際。

“噓。”周圍的人在導游的示意下紛紛收聲,看着遠處的海面。

樂晨安拉近鏡頭,發現一片灰黑色随着波浪湧動浮浮沉沉,像根巨大的漂流木,偶爾向斜上方噴出幾米高的水霧。船長有經驗的将船慢慢靠近,巨型生物只露出冰山一角,看不清楚。

沒等衆人一睹它的真容,它忽然調皮的揚起雙翼似得尾鳍,像告別前的致禮,随後潛入深深海底。

周圍發出此起彼伏的嘆氣聲,樂晨安也遺憾得只拍到一張尾巴,忍不住跟着一聲嘆息。暮寒默默附在他耳邊輕聲說:“看船邊。”氣流吹得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在衆人聚焦在遠處時,一群海豚悄無聲息的接近了他們的游船,所有人還未來得及感慨抹香鯨的消失,便被這群親人的小家夥們吸引了視線。樂晨安調低鏡頭角度,海豚們相互追逐嬉戲,激起密集的浪花。它們高速環游,樂晨安立刻将快門速度調至最高,可以清晰捕捉到海豚越出海面的一刻。

“遠處!抹香鯨!”導游提示适時響起。

他們運氣不錯,第二只來水面換氣的抹香鯨出現,這頭明顯比剛剛消失的那位慷慨許多,他緩慢了浮起了巨大的身軀,翻轉了肚皮。這次樂晨安完整的拍到了它全套水面動作,寬大的魚鳍在反轉中拍擊水面,濺起高高浪牆,即使隔着一段距離也能感受到這頭海洋猛獸巨大的壓迫感。

樂晨安一直緊盯取景器,直到抹香鯨下潛消失。

被造物主的傑作震撼着感動着,樂晨安覺得心生感動。他回頭看暮寒,那人也眯着眼睛看他。

他忽然有點理解了暮寒那句:沒有時間害怕,沒有時間回頭。

盛大世界處處驚喜,生命太短,不能窺其一二。勇者之所以不回頭,因為路太長,景色太美。他們不需要歸途,只願一生都在路上。

“好美。”他說:“還有更美的,對嗎。”

暮寒笑着點點頭。

樂晨安第一次在房車裏過夜,新奇的很。起初他堅持兩人一人睡車尾的雙人床,一人睡車頭的單人床。結果夜裏溫度下降被凍醒,樂晨安迷迷糊糊摸到了車尾尋到人抱着睡了一夜。夢裏是漫無邊際的雪山,暮寒在前面走,他在後面深一腳淺一腳地追。風雪很大,那人一眨眼沒了蹤跡。

“等等我……”樂晨安睜開眼睛,那人還在,他又閉上眼,手臂圈緊了一些。

“醒了?”暮寒并沒在睡覺:“手放開,我起了。”

“你早就醒了?”樂晨安趕緊放開手:“怎麽不叫我……”

他們洗漱過後繼續上路,開往庫克山。

迎接他們的是個熱情的毛利人姑娘,皮膚黝黑四肢粗壯。盡管第一次碰面,她毫不見外的給了樂晨安一個結實的擁抱。

樂晨安英語勉強過關,姑娘名叫阿羅哈,毛利語意義為愛。

暮寒告訴他,阿羅哈也是滑雪運動員,不過她玩的項目更刺激,追逐戰。場地上幾個隊員?你追我趕,充滿火藥味,一不小心還會出碰撞事故。

他們住在山中的旅館,明天下午,另外兩個成員會來這裏彙合。

阿羅哈和暮寒一起聯絡了直升機和向導,準備後天的行程。

“他們就是你說的朋友啊……”人到齊了,一個加拿大人和一個加拿大華裔。都是世界滑雪名将。樂晨安嘴角隐隐抽搐,他剛開始還以為暮寒說的朋友是跟張奕澤一樣有錢沒處花的富家公子,沒想到是一群認認真真的世界冠軍。與之相比自己的自我介紹實在沒分量。

“嗯,如果威利沒退役,我大概也拿不到冠軍吧。”暮寒跟小個子互相撞撞肩膀。樂晨安聽到他跟剛到的朋友介紹自己,這是我弟弟。他用了brother這個詞,雖然關系很親密,但他心裏依舊別扭了一下。要知道,他跟張奕澤說起暮寒的時候,都是用我男神,我男朋友。

幾個人好久沒見,晚上小酌了幾杯。

睡前,暮寒把他拽到一邊:“明天你在這等我們,不要亂跑。”

“為什麽?我想跟你們一起去。”樂晨安心裏有點憋悶。他發現一旦有了其他人,暮寒對他的态度便沒有兩人獨處時那樣親密。

“明天我們做直升機滑雪,有點危險。”暮寒解釋道。

“那我更要去啊,不然出事了都沒人知道。”樂晨安堅持。

“你……你聽話。”

一聽這話樂晨安的火氣蹭蹭直冒,又是一副對待小孩子的口吻。

“我要去,我在安全的地方看着,不會給你添麻煩的。別總當我是小孩行麽?”

看他堅持,暮寒不再與他争辯,只是拿出地圖标給他看。

所謂直升機滑雪,就是乘坐直升機代替纜車到山頂。只要你可以熟練滑雪,任何可以征服黑道的人在專業團隊的帶領下都可以體驗。可暮寒他們玩的要極限得多,與商業直滑不同,他們會選擇無人接近,近乎垂直的山脈地形,挑戰看起來不可能完成的路線。

暮寒林林總總幫他惡補了一些雪山中的安全知識,給他做基礎的雪崩搜救培訓,教他雪崩背包用法。

樂晨安氣鼓鼓地聽着,一語不發。暮寒講完嘆了口氣,去收拾明天需要的裝備。

滑野雪的雪板與雪場滑雪不同,大部分區域的雪厚度超過雪場幾倍,雪質更松軟,需要浮力好的雪板。暮寒擦幹淨那塊加長的燕尾雪板,将衣服按穿着順序疊在床尾凳上。

樂晨安故意裝作盯着筆記本屏幕不理他,那人也不急不氣,自己默默去浴室洗澡。

一直以來,樂晨安毫不吝啬的表達着自己對暮寒的喜歡和迷戀,情緒外放到近乎赤裸。可暮寒依舊沒有說過一句喜歡,連兩人最親密的情動時刻也沒有,他克制且沉默,那雙眼睛亮且遠。樂晨安終是體會到了患得患失的矯情,也許動了真情的人都不能免俗。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得到這個人,還是只能作為他某個冒險副本中随處可見的小怪,刷過就忘,哥布林A或者史萊姆B,運氣好一點的話,大概可以做地圖裏的常駐NPC?至少頭上會标注個名字:前男友樂晨安。

暮寒洗完澡鑽進了他身邊的被子,皮膚還散發着熱氣,無事發生似得,扭頭對他說:“你去洗,今晚早睡,明天要很早起床。”他聲音懶洋洋的,像木質的小梳子輕輕捋順了心裏雜亂的思緒,樂晨安不争氣地心中一松。

年輕人少點患得患失,多點勇往直前。青春易逝,不留遺憾就好。

他一咕嚕滾到床下,舒舒服服沖了個澡。走出浴室,暮寒已經把他明天要穿的衣服也折好了,放在自己那一摞的旁邊,整整齊齊,兩雙胖胖的滑雪靴一黑一白并排擠在門口。

一大早,五個人在向導兼職飛機駕駛員的帶領下整裝出發。

飛機現将四個人送上山頂。

駕駛員技術老練,在超過60度傾斜的山脊依舊可以平穩降落,艙門打開,海拔3000米的風灌進機艙,樂晨安拉下頭頂的雪鏡向外張望,天藍地白,令人心驚肉跳的懸崖陡峭,未經整理天然形成各式障礙地形,每一步都不知道會發生什麽。就算自殺也不會選一個這麽可怕的地方,樂晨安想。他坐在機艙裏雙腿一陣發軟,而那幾個人有說有笑,先将自己固定在山脊上,從機身側面的箱子裏取出滑雪板,扔在腳下。

直升機飛離的時候卷起狂風,暮寒仰頭沖他揮揮手。

樂晨安依稀看到他的口型: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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