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失戀就是反射弧會變慢
張奕澤不停幫他夾菜,在一旁伏低做小的樣子看得樂晨安好不痛快。
“那個,你……你和我MU神……”張奕澤第三次開這個頭了,前兩次都沒問出口,他實在不是個會轉彎抹角的人。
“嗯。分了。”樂晨安沒想到自己會如此淡定:“暮川那個無良奸商終于得償所願。呵。”
“喲,晨晨牛B了啊!”見他沒什麽大礙的樣子,張奕澤總算是放了心:“喝酒麽,一會兒帶你去酒吧玩玩,慶祝重回單身。女人啊不是,男人嘛,哪兒沒有。”
“不去。”樂晨安一向不喜歡那個地方,魚龍混雜的,大學的時候去過兩次Gay吧總被那些妖嬈放浪雌雄難辨的酒托揩油,之後再也沒去過。
“清吧,沒那些牛鬼蛇神在那跳舞。你不喝酒就不喝。我跟你說啊,失戀這件事我有經驗,你聽我的……”作為一個失戀次數已經難以清算的前輩,張奕澤大方傳授經驗。
樂晨安被他念得實在煩:“行行行聽你的。失戀大師。”
“這就對了。”大師本人品了品忽然發現味兒不對:“胡扯什麽呢!爸爸我現在順利的不行!你少烏鴉嘴!還好爸爸守身如玉多年,終于遇到了命中注定的女神!”
“大哥,你去查查守身如玉的意思好麽?”樂晨安不屑,直男怕是不知道征戰過多少不同的戰場了:“少說話,暴露你文盲。”
“但是我心靈依舊純潔!”張奕澤嘟嘟囔囔。
一路上,張奕澤的嘴就沒聽過,樂晨安剛開始還努力聽他在說什麽,後來就只能看到他嘴動,一個字也進不去腦子了。
失戀的感覺跟他之前想象的不一樣,跟高中畢業在心裏默默告別那個暗戀一年多的年輕老師的時候似乎也不一樣。并沒有想象中的撕心裂肺,也沒有找到要發洩的沖動,就只是心裏冰冰涼涼,腦子有些麻木。他狠狠掐了自己虎口一下,留下了個月牙形的指甲印痕,等了半天才傳來痛感。
原來失戀就是反射弧會變慢。
“樂!晨!安!”張奕澤的吼聲忽然傳來,吓得他一激靈。
“你幹嘛!”樂晨安扭頭瞪了他一眼。
“大哥我叫你半天了,下車!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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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是一條複古風步行街,兩側都是餐廳或者酒吧,路上人不算多,店門口也沒有保安。
下車的時候他下意識的摸摸胸前,才想起腰包已經丢了。
別的沒所謂,信用卡已經用手機銀行挂失了,駕照身份證可以很快補辦,只是心疼那架買了沒兩個月的萊卡。為了掃街方便,他咬了咬牙買了輕便的萊卡M,還沒用幾次呢……多等了一個多月定制款卡普裏藍皮革,快門左邊镂刻了一排英文字母:dawn?&?dusk?。
清晨與黃昏。
心裏像有一座高塔轟然崩塌,塔頂那束光驟然熄滅,只留下一地殘垣廢墟和漆黑一片的海面,沒有一絲光亮。窒息感突如其來,樂晨安忽然就站在車門邊動彈不得,張奕澤催促了半天見他依舊愣愣站在原地,返回幾步伸手要拖人。
“先別碰我。”樂晨安喃喃自語:“有點難受。”
張奕澤一愣,看着他泛紅的眼圈大氣不敢出。
“相機,很貴的。”樂晨安聽到自己的聲音似乎帶着悶悶的鼻音:“心疼死爸爸了。”怎麽就弄丢了呢。
“多,多少錢啊……”張奕澤陪他在門邊站了半晌才憋出一句話。
緩了好一會兒情緒才壓下去,樂晨安跟着張奕澤進了清吧,選了個角落的位子坐了下來。
張奕澤自己點了杯酒,幫樂晨安要了一杯水果賓治。
高腳杯裏像黃昏裏的天空,柳橙西柚石榴汁黃橙紅漸變,中間扔了一顆鮮紅的櫻桃。無酒精的調酒都是這樣,酸酸甜甜的各種果汁混合在一起,沒什麽特別,只是好看。似乎跟黃昏有關的一切都很美。
“你要是難受還是說說吧。哭一哭就爽了,沒什麽過不去的,誰年輕的時候沒留下點遺憾呢。”張奕澤從對面沙發挪過來,跟他并排坐着。
上學的時候,這小子失戀回回都要聲嘶力竭情真意切地大哭一場,甭管是表白失敗還是半個月的戀情告吹。剛開始樂晨安還慌得不行,後來次數多了就麻木了,可以玩手游邊幫他抽紙邊象征性的安慰幾句。
“沒什麽好說。就是,暮川給他下了最後通牒,滑雪還是我,二選一。”
“為什麽要選?”張奕澤奇怪的問。
樂晨安楞了一下,一時沒回答上來。這會兒才體會出有些不對,自己完完全全被暮川套進去了。為什麽要做選擇?他為什麽非要選一個?如果兩個都要無非就是跟家裏徹底鬧掰,而暮寒跟家裏的關系早就掰的七七八八了吧……
他忽然明白了暮川真正的用意。
“張奕澤。”樂晨安伸手抓住發小的手臂:“你說我為什麽這麽蠢。”
“疼疼疼疼哎!你放開卧槽……”張奕澤用力掰開他的手指。
所以今天暮寒暗淡失落的眼神,不是因為暮川。不是因為兩個人要忍痛分開。
而是因為自己,自作聰明的以為放棄感情是成全了他。
可暮寒親口對自己說過:我不想做那個被放棄的第一選項。
他那麽驕傲的一個人,難得示弱。樂晨安暗暗發笑,明明之前還信誓旦旦的說:別放棄我,相信我好不好。
大傻、b。樂晨安你個說話不算話的騙子。
“你幫我個忙好不好。”樂晨安幫張奕澤撫平被自己抓皺的袖子:“今天,暮川問了暮寒一個問題。我想知道他到底怎麽回答的。”
“什麽問題?”
“放棄滑雪或者放棄我。”
“哦好,我打電話給他。”張奕澤說着就掏出了手機。
樂晨安趕緊一把按下他要撥號的手:“你怎麽問?”
“就,就,直接問啊……”
果然,這個白癡根本靠不住。樂晨安想了想:“你給暮雪打個電話吧……我,我拜托她幫我問。”
樂晨安簡單跟暮雪交代了今天發生的事情,電話那頭沉默着遲遲沒有回音。
最後暮雪只簡單說一句我知道了便挂斷了電話,既沒有答應他會幫忙,也沒有明确拒絕。
其實對于他們兩個,暮雪一直以來的态度也不怎麽明确,沒有反對,也沒有任何對樂晨安示好的舉動,妥帖地拿捏着距離。就連暮寒意外受傷那一段日子,自己忙前忙後照顧人,打了照面暮雪也只是客氣地點點頭,距離似乎不近反遠,謝意是真心的,但抗拒也是真心的。
樂晨安猜想,大概所有人都覺得他是個不靠譜的小青年,說不定一向疼愛弟弟的暮雪說聽說兩人分開的事情也會暗自慶幸松一口氣,只是礙于禮貌不好意思表現。
“說完了?”張奕澤拿回手機。
“嗯。我覺得……暮雪是不是不太喜歡我……”樂晨安嘆了口氣。
“沒有吧,為什麽這麽說?”張奕澤擦了擦屏幕,他的待機畫面是一張像素很低的暮雪的大頭照。一看就不是原圖,估計是從暮雪的社交賬號上扒下來的。
“感覺,她對我的态度比以前冷淡很多。”樂晨安盯着那張大頭照看了一會兒,他們姐弟都很好看。暮雪笑起來更像個小孩子,隐約有點嬰兒肥。照片裏的她帶着兔耳發箍在喝酸奶。
“沒有。不是針對你。”張奕澤臉上的表情忽然正經了起來,盯着照片的眼神很柔和:“她,她經過那件事之後,一直這樣。對誰都這樣。之前她那股潑辣勁兒全沒了,常常發呆。”
樂晨安一愣,事情已經過去很久了,他以為早就翻篇了。
可所有的傷害,只要發生過,就一定會留下抹不掉的印記。比如暮寒,他聽到摩托的引擎聲,會第一時間警惕起來。
他拍拍張奕澤的肩:“總會好的。”
冷靜過後,樂晨安沒有着急聯系暮寒。
有些事情不是輕飄飄的三言兩語就可以當做沒發生過的,自從見過他受傷住院之後,樂晨安更加篤定,那個人看似什麽都不怕,卻終歸是凡體肉身,并不比其他人多生一個膽,也不少一根痛覺神經。可所有人都理所當然的認為他不解釋就是不在意,不哭不鬧就是不疼。
他的家人不理解他,不支持他,拼命否定他。他在這種環境中掙紮着成長起來,讓自己變得無堅不摧,不留後路。而自己,口口聲聲的喜歡和愛,居然最終也辜負了他難得的信任和期待。
他還沒有想好該如何讓那個人重新信任自己。
下班的時候,他會先繞路去暮寒那裏遠遠看一眼。
每天傍晚,暮寒總會按時出現在蹦床上。樂晨安站在院牆外側,看着那道輕盈的身影出現在半空換着花樣翻轉,之後又落下去,被牆壁擋住。直到太陽落山街燈亮起,他才會離開。那人看上去狀态很正常,像是絲毫沒有受影響。這一刻樂晨安很慶幸他深愛的滑雪永遠不會背棄他,逃離他,只會在他失意的時候陪伴他,安慰他。
“晨晨?你怎麽在這?”那輛熟悉的911忽然停到面前,今天樂晨安看的時間有點久,正巧碰上了張奕澤送暮雪回家。
樂晨安有點緊張,像尾随小孩的變态被抓包,他沖暮雪不好意思的笑笑,當做打招呼了。
剛要開口解釋,手機忽然響了起來,他抱歉的轉身掏出電話,是安然。
大概是叫他回家吃飯。自從跟媽媽攤了牌,他一直都沒回去過。樂晨安先按了拒接鍵,準備跟張奕澤和暮雪禮貌的告別再回撥,可電話一秒鐘都沒等再次打了過來。
“喂,媽?我一會兒回去。”他不得已接了電話。
“晨晨!”安然的聲音聽上去是剛哭過的沙啞:“你回一趟家收拾點日用品送到醫院來。你爸爸送進去手術了,大概要住院一段時間。”
樂晨安恍惚看了張奕澤一眼,大腦瞬間空白。
“怎麽了?”張奕澤發覺不對。
“我爸,在手術?”樂晨安一點真實感都沒有,老爸一直以來身體都沒出過任何問題,感冒都沒怎麽出現過。
“上車啊!愣着幹嘛!哪個醫院?”張奕澤示意暮雪下車,副駕空給了樂晨安。
“那,暮雪姐,我們先……”樂晨安愣愣地跟暮雪告別。
“快去啊。”女孩揚手催促他。
到醫院的時候手術室燈還亮着,張奕澤主動去幫他辦手續繳費,樂晨安得以第一時間了解病情。
安然雖然哭的兩眼紅腫,但精神還算好。
“醫生說是腦膜瘤破裂導致的腦出血。是良性腫瘤,可以馬上切除。”
樂晨安松了口氣。看着安然魂不守舍的樣子心裏止不住的心疼。
最近因為照片被發現的事,他幾乎沒有回家,也沒有跟家裏聯系過。
“晨晨。”安然擡頭看着他,搶救室門口的走廊上安靜肅穆,只有他們母子相對無言。
“媽,你別怕。”樂晨安一陣愧疚:“肯定沒事的。我爸身體好,很快就能養回來。”
“晨晨,媽媽不怕。我沒有別的要求。就希望家人可以平平安安無病無災。”安然打斷他:“我告訴你爸爸了。你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