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你真幸運啊
“發現及時,洗了胃就沒事了。”小助理點頭哈腰地感謝樂晨安,倒是沒受什麽驚吓:“多虧您了。”
聽說吃安眠藥自殺的人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會有斷斷續續的意識,不知道為什麽薛曉那個時候會給自己打電話,樂晨安不敢想象萬一晚去一會兒會發生什麽。
耽擱到大半夜才回到了家。他有點不明白,薛曉事業如日中天,為何會忽然走到這一步?
第二天下午,小助理約他出門見個面把東西還給他,昨晚太忙亂,樂晨安沒有來得及拿自己的腰包和相機。
就在那個丢東西的咖啡店,樂晨安取回了自己的萊卡。東西保存的很好,他輕輕摩挲着金屬機身上那排雕刻字,耐心等小助理先開口。
“樂先生,昨天真的謝謝您。”小助理平淡說道:“媒體那邊我們已經壓住不報了,希望您也……”
“我不會說的。但是,他怎到底怎麽回事?”樂晨安問。
“抑郁症。挺久了。”助理年紀也不大,從薛曉一進公司還沒正式爆紅的時候就跟着他了:“昨天他在家裏亂翻安眠藥的時候,發現了扔在櫃子裏的相機,還有您的腰包。失去意識之前,他給您打了電話。”
“怎麽會得抑郁症……”樂晨安一驚,印象中薛曉私下裏是個直來直往情感外露的人,既不隐忍也不懂遷就。
“這個。多方面原因。總之,這次謝謝您了。我還要回醫院,有空他會當面道謝的。”小助理匆忙離去。
助理處理得淡定又熟練,這一看就不是第一次了。樂晨安暗暗心驚。
沒多久,薛曉便重回熒幕。樂晨安下班回爸媽那兒陪他們吃飯,電視裏在播薛曉參加的綜藝節目,他開懷大笑,看不出一丁點抑郁症的影子,仿佛之前的自殺是場幻覺。
樂晨安卻注意到,他笑歸笑,但肢體毫不放松。他看似是膽小不肯下場參加游戲,始終站在幾個貌美的女明星身邊跟她們交頭接耳指指點點,事實上他不僅是在刻意躲避和其他男性嘉賓的肢體接觸,也在躲避目光觸碰。
跟暮雪的狀态很相似。像是在随時準備逃離。
他若有所思地吃完飯回到家,算着時差習慣性的給暮寒發了一句午安。
他每天都在發,但預料之中的沒有收到過任何回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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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的體育新聞推送,暮寒不負衆望,用連續兩個分站冠軍宣布了王者的強勢回歸。樂晨安看到頒獎臺上那個淡定自信的人覺得恍如隔世。他私自占有這個人很久,在他一天比一天的溫柔中幾乎要忘卻了他曾經多麽桀骜不馴,他展開翅膀的樣子有多美麗。
他訂好了一月飛加拿大的機票,也輾轉拿到了X-GAME冬季極限運動會的內場記者證。
樂晨安後來上網搜索到了季正帆提過的,季星回的愛人,曾經是花樣滑冰職業選手的林風涼去年已經因傷退役了。季星回路子廣朋友多,聽說了他想去X-GAME,拜托了體育臺的記者朋友幫他搞到了媒體證,可以比觀衆席更近距離的觀看比賽,當然,與之交換的是現場的第一手拍攝內容。
半年時間轉眼就過去。年底各大網絡平臺都在抓緊時間辦活動。
廢物點心的林倩發來了邀請,他們要參加全明星之夜,做表演嘉賓,希望樂晨安賞光捧場。
跨年之前,樂晨安都沒有要出遠門的項目要拍了,欣然應約。
站在鏡子前,一件純白色圓領羊絨衫配黑色九分褲休閑西褲似乎有些太不正式。他翻出了暮寒沒來得及帶走的淺灰色西裝外套穿在身上,大小剛好合适。
這幾個月跋山涉水的外拍,頻繁曝露在不同城市的紫外線之下,他膚色比之前深了半個色號,暖白皮帶了點健康的小麥色光澤。季正帆上周末久違的跟他在工作室碰了個頭,張嘴就是:“喲,小夥子看着成熟不少啊。”
全明星之夜不負盛名,現場星光熠熠,樂晨安混在各路粉絲中間被他們震耳欲聾的應援吼得頭昏腦漲。薛曉順利拿到了年度最受歡迎藝人,廢物點心也收獲了最具價值獨立音樂人獎杯。
樂晨安不太關注娛樂圈,僵坐在熱情的粉絲中間有種格格不入的煩躁,廢物點心的表演一過,他便悄悄起身,貓着腰離開演出現場。摸到靜悄悄的洗手間,他稍作休整讓自己被吵到耳鳴的大腦放空了一下,随便找了個隔間帶上門坐在馬桶蓋上給林倩發了條祝賀信息并禮貌告別。
還沒等他離開,外面的門被一腳踹開,兩個男人氣喘籲籲的聲音立刻充滿了整個空間。
“你放開我!”薛曉聲音裏都是驚懼。
“你再大點聲喊,媒體都會過來。”樂晨安聽不出這個低沉的男聲屬于誰,猶豫着要不要開門。
“你松開我!別碰我!!”薛曉掙紮得厲害,兩人不像是在偷歡,倒像是在扭打:“就讓媒體拍啊!我還有什麽好怕的!”
“睡都睡過了你特麽裝給誰看!你猜媒體知道了會怎麽寫?”男人不知做了什麽,薛曉一聲慘叫,咚的一聲像是撞到了什麽,樂晨安不再猶豫,直接打開隔間門。他無意于知道他們的秘密。
兩人都沒想到這個時間偏僻的洗手間裏居然有別人,樂晨安看到薛曉雙手被反剪在身後,整個人被按在洗手臺上,臉上絕望的神色還未消失,額頭通紅,鏡子上還留着一片混了油的粉底。看樣子剛才是撞到頭了。
“滾出去。”西裝革履的男人瞪了樂晨安一眼,絲毫沒有要罷手的意思,仍緊握着薛曉的手腕。
“要報警麽,薛先生?”樂晨安晃晃手機。
薛曉全身顫抖着說不出話,但眼神在求救。
洗手間到底是個什麽鬼地方。藏污納垢讓這些人渣為所欲為。那時候暮雪是不是比現在的薛曉更加絕望?樂晨安果斷報警,接着動手去掰男人的手掌。
天天端着沉重的器材,抽空也會認真健身的成果終于是有了檢驗方法。樂晨安沒料到自己勁兒這麽大,随便一用力男人便松了手,疼的邊抖邊抽氣。
原來這麽疼的麽,所以暮寒每次承受着他這樣的手勁卻一聲不吭,眉頭都不皺的麽,所以他每次看到那些皮膚上的指痕都理所當然的認為是暮寒皮膚太白的緣故,其實不是?
“不好意思,我這人下手沒個輕重。”他瞥了一眼面色氣到發青的男人,回身想扶一下薛曉,可後者卻一瞬間掙紮開了甚至沒有讓他碰到個邊。
中年男人摔門而去,留下了有點尴尬的兩人。
樂晨安小心地跟他保持着距離,平複了許久,薛曉才開口:“那是聚輝地産的老板。”
“哦,是麽……”樂晨安對于這些商界名流向來不熟:“沒聽說過。”
“你,沒聽說過也敢亂管閑事。”薛曉說着眼淚啪嗒啪嗒掉的厲害,他自己卻沒發現。
“上次的事還沒謝你。”薛曉見他遞來了紙巾,扭頭照了照鏡子,鏡子裏的人被磕掉了粉的額頭皮膚粗糙,眼下被淚水沾濕的地方也透出青黑色,狼狽不堪:“也是巧了,最後就看到你的東西了,意識不太清醒就給你打了電話,不嫌晦氣吧。”他仿佛在自言自語:“嫌也沒轍。”
樂晨安搖搖頭,靜靜望着這個跟自己同齡的大明星。
薛曉認真打量他了一會兒:“大攝影師了啊,現在。我在微博上看到了,你最近是不是又上熱搜了。”
樂晨安上個月去拍了皮影制作的手藝人,一對相依為命的師徒。
他的拍攝重點放在了師徒二人平凡,甚至有些拮據的生活環境上,在微博上掀起了不小的讨論。他跟師徒二人同吃同住了一個星期,小徒弟剛滿16歲,天生聾啞,被師傅撿回家之後便順理成章成為這項非物質文化遺産的繼承人。他不聲不響一雙巧手布滿了這個年紀不該有的繭子。樂晨安的鏡頭并不能分散他的注意力,那一雙清澈的眼睛看着手裏的料子像是注視着什麽寶物,選皮、制皮、畫稿、镂刻,幹淨俊秀的少年人,手中承托的是長達2000年的歷史。
這張照片的花絮在微博上被輪了幾萬轉。
“你,沒事吧。”樂晨安還記得薛曉是有金主撐腰的:“他這樣不止一次了?”
“我說沒事,你信麽。”薛曉洗幹淨手。
“那個,盛總知道麽?為什麽不報警?”環宇娛樂的大老板會容忍自己的心頭肉在外面被人這樣欺辱?
“呵呵。”薛曉笑了:“過了這麽久了,你怎麽還這麽天真。他把我送出去的。”
樂晨安咋舌,他知道娛樂圈亂,卻沒想到水這麽深:“你,你為什麽答應?”
“沒人管我答應不答應。下藥就可以了。”薛曉掏出手機打給助理:“你離開這個圈子是對的。這些大老板哪裏有什麽真感情。傻子才他媽信。呵呵。”
高高在上的大明星,此時此刻看他的眼神嫉妒得毫不掩飾:“你真幸運啊。”
樂晨安無言以對。他記得這個大男孩剛出道的時候不是這樣的,甚至兩年前他們剛認識的時候他也不是現在這個頹廢又絕望的樣子。他的嚣張跋扈已經被消磨的一幹二淨。
“MU呢,沒跟你一起來?”薛曉對着鏡子重新把自己收拾體面。
“在歐洲。去比賽了。”樂晨安回答:“他……我們暫時分開了。”
薛曉一笑,留下了一句不明所以的:“真好。”
樂晨安直覺這不是挖苦諷刺,倒是有幾分羨慕。
他當晚少見的做了夢,夢裏暮雪和薛曉的淚眼在四周轉來轉去。一覺醒來,累的他仿佛一夜未眠。
張奕澤的電話比鬧鐘還早,他接起電話,對面是掩飾不住的興奮。
張奕澤11月和暮雪一起回了加拿大,直到現在,一個月了杳無音信。
“喂,樂晨安。”直男無比鄭重的叫了他的全名。
樂晨安不禁坐直了身子:“你怎麽了?”
“我現在誠摯邀請你,一月底來加拿大,作為我唯一的伴郎,參加我跟暮雪的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