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偷聽
只要有一時平安,然後再多拉幾個人上這條賊船,官官相護下去,縱然是上面的有人來查,只怕也未必能查出個蛛絲馬跡來。
然而。
被稱作趙大人的人,顯然與大家暫時息事寧人的想法不同,他冷笑一聲,道:“劉大人,你既然知道那家夥是個混不吝的玩意兒,難道不知道,這樣的人,沒別的本事,最擅長的就是得寸進尺嗎?”
“可是,可是現在……”
“現在?現在怎麽了?現在朝中太子,三皇子和四皇子,這三人正鬥的厲害,陛下哪有功夫管咱們這邊鹽課的事情?更何況——”
趙大人頓了頓,目光在在場幾人身上一一滑過,露出個女幹詐的笑容,“更何況,咱們的鹽價雖高,可是高的很統一不是?誰讓咱們今年的鹽,本來就不多呢?”
開元十二年六月下旬,西北因鹽商哄擡鹽價,民怨四起,異族趁機來犯,西北軍損失慘重,連失兩城……
穆盺再度從大腦中翻找出前世的記憶,眼底寒光凜冽,她這次遠行的主要目的已經達成(尋到穆家軍),而次要目的則是去尋金陵薛氏和豫北方氏。
不過趕巧今兒個前往金陵的客船停靠在運河港口,她又恰好想起這個時期,将會在品花樓發生的一件事。
一件被後來譽為真正導致西北戰亂開端的一次官商勾結,同樣也是胡人新王最終得以登頂,而被廣而宣傳的一次針對大夏的陰謀。
據事發後的詳細調查,正是因為這位趙大人,導致本來已經有些畏懼的鹽商和官員們,理智再次被貪婪淹沒,最後甚至變本加厲!
而這位趙大人,大夏眼中的叛國賊,就憑借着這次的事情,成了胡人的座上賓,被胡王封為國師,尊崇一時。
當然,一時尊崇過後,在穆盺領軍踏入胡人土地後沒多久,她就聽來使說胡王為了向大夏投誠,直接将國師給丢進沸水中,活生生烹熟了。
想到記憶中那坨被來使恭敬獻上來的已經發臭的腐肉,穆盺有些不适地蹙了蹙眉,繼續側耳細聽。
比起直接弄死趙大人這個明面上的叛國賊,她更想要知道,藏在對方身後的真正的賣國者,究竟是誰?
畢竟,這姓趙的不過是個不大不小的鹽官,從六品的官位兒,哪來的底氣将鹽送進西北不說,還直接送到了胡人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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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如果各位願意相信趙某,趙某提議大家将各自手上九成的鹽送到西北去,畢竟,那地方要論最能賺錢的玩意兒,除了兵器,可就要屬鹽了!”
“西北苦寒,戰亂多,确實對鹽的需求比較大。只是,這地方可不太平啊。”
“我覺得不太平是一回事,關鍵是……西北?太遠了吧。”
“就是就是,去西北這一路的車馬費且不論,來回路上就先有個安全問題——”
“我家倒是有一條去西北的路線,但是刨除成本,并不能賺多少。而且,西北那邊的氣候難測,若是運氣不好,碰上暴雨,還沒個能躲雨的地兒……這一趟的鹽,只怕都要化沒了。”
好幾位鹽商如此這般一說,本來有點心動的其他鹽商,頓時就沒了心思。
趙大人見此,又是呵呵一笑,他拿起酒盞,先敬了衆人一杯後,這才慢條斯理的開口道:“趙某既然會這麽一個提議,那自不會無的放矢的。”
“趙大人……莫非是在西北那邊,有什麽人脈不成?”
“哈哈哈,果然瞞不過劉大人。不錯,趙某有一遠方親戚,如今正為鎮北侯效力!”
“鎮北侯”三個字一出,房間中又是一靜。
而這冷不丁的一靜,窗邊那輕微卻絕對不正常的聲響,就傳入了在場的一些人耳中。
趙大人身後站着的一個帶刀壯漢表情一變,立馬往窗邊走去,而後舉刀就是一劈。
“咔砰”一聲。
窗戶被劈開、劈斷,風聲嗚嗚吹進來,吹的在場的人齊齊打了個激靈。
帶刀壯漢透過窗戶,瞧見外面薄薄一層黑灰,而黑灰上,正有兩個略顯模糊的腳印。
這黑灰本來是他們預防有人偷聽的手段,不想竟然還真有人來偷聽?
“大人!”
趙大人自然也已經看到這兩個腳印,他臉色發黑,目光在在場的人身上轉了一圈,見每個人都先是茫然,而後便是驚懼和恐慌後,這才出口安慰兩句。
而他安慰這些人的時候,也不忘給自己的侍衛比了個手勢,示意對方立刻去查!
這品花樓的幕後人是他們自己,這查起來,自然也是極方便的。
此刻的趙大人無比篤定,這膽敢竊聽的小賊,絕對逃不掉!
然而。
就在這距離衆多人聚集重要廂房不遠的一間廂房內,此刻房中正傳來床榻嘎吱嘎吱的搖晃聲,間或還夾雜着似有若無的男女喘息聲。
戰況似乎十分激烈。
突然。
“砰”地一聲巨響。
廂房的門被人踹開,正嘎吱搖晃地大床陡然一靜,而後就是一聲極其粗魯的叫罵。
“媽了個巴子,誰他娘的壞老子好事?”男人的聲音喑啞又好聽,但是這說出來的話就十分不好聽了,“他娘的生兒子沒P眼的東西,%@%……#¥#¥@……”
腳才進了廂房一步的一位侍衛,許是第一次聽到這麽一長串污言穢語,竟是活生生給罵懵逼了。
倒是跟着進來龜公表情古怪了一瞬後,立馬挺身而出,“孫大爺,孫爺爺!哎喲喂,聽到您老這聲音中氣十足,咱的這顆心啊,才算是放下了!”
嘴上說着讨巧的話,實際上龜公卻是假模假樣給了侍衛一個眼神,而後迅速上前幾步,一把拽開了床幔。
剎那間,一片白花花的背,映入眼簾。
龜公萬萬沒想到竟會看到這等場景,等反應過來的時候,一張摸了七八層脂粉的臉,就那麽簌簌的抖動起來,抖的粉塵到處飛。
然而,讓他更加膽寒的是——
品花樓如今的“孫大主顧”,黑着一張臉,衣服一扯,遮住半個後背的同時,直接擡起一拳頭砸了過來。
“媽了個巴子,掀老子的簾子,%¥#%@#¥%……”
又是一番髒話吐出口,混合着飛濺的唾沫,一起砸在了龜公被塗抹的白嫩的臉蛋上,讓龜公本來白的詭異的面部隐隐發綠。
“爺,孫,孫大爺,您消消氣,消……”
“消你個JB氣,麻痹的狗幣玩意,草拟娘們……巴拉巴拉……”又是一通髒話撲面而來。
如此這般足足一刻鐘後。
本來想要質問的侍衛,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退出了廂房,顯然對方并不覺得這麽個粗俗的好色男人是個偷聽的小賊。
就對方這大嗓門,粗魯蠻橫,動不動開口噴糞的性子,怎麽可能偷聽?還若非是機緣巧合被發現,指不定要被偷聽多少關鍵機密出去。
而他這一走,被留下來的龜公也松了口氣,他擡手摸了摸額頭上的汗水,又瞥了眼重新放下來的床幔,松了口氣,正要開口為自己方才的行為告罪,目光卻是一凝,落在了床邊的另外一雙繡花鞋上。
那雙繡花鞋,此刻正靜悄悄地擺放在床邊,而它的旁邊,丢着一雙男人的長靴。
這,這……這先前自己安排的時候并沒有放繡花鞋啊?
難道說——
真有個女人?
龜公大駭,眼珠子都瞪圓了,但是瞪圓了的眼珠子裏面全都是歡喜。
無他。
先前聽上面傳來消息,說主君看上男人不說,還即将以瑤光郡主的身份出嫁!
這可真真是把他們這一群身為下屬的,吓的好幾宿沒能合眼,只要一閉上眼睛,就忍不住各種操心和不安。
不說自家主君日後是睡男人的那個,還是被男人睡的問題,關鍵是男人跟男人再怎麽睡,那也是睡不出子嗣來的。
沒子嗣,于他們這些人看來,就是大大的問題。
但是現在,有個女人——在自家主君的床上!
女!人!
在主君床上!
龜公再次瞪圓眼睛看了看那雙漂亮又眼熟的繡花鞋,确定這真不是自己的錯覺後,他立馬屏住了自己的呼吸,将本來想安排主君離開的想法壓下,悄無聲息的退出門外。
門外此刻已經來了兩個紅姐兒,她們各自帶着自己的恩客,正一左一右的黏糊中。
這兩人本來是他準備好主君一走,就讓她們占了這廂房玩鬧,正好把之前主君出現的痕跡全部遮掩過去。
現在麽?
“你去左邊那間廂房,你麽,就去右邊的吧。”龜公說完,在兩個紅姐兒不樂意的表情中,又加了一句,“今兒個的賞錢,我做主,都給你們了!”
“哎喲,謝謝王掌事!”
“王掌事,以後有這樣的好事兒,可還要早我啊~~”
“去去去,都快進去,沒見着兩位爺都等的不耐煩了嗎?快去——”
門外的腳步聲,笑鬧聲,很快就沒了,而屋子裏面兩道來自于不同人的呼吸聲,卻顯得愈發清晰起來。
穆盺沉默片刻,擡手拍了拍半邊身體壓在自己身上的男人,示意對方起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