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藍鳳兒
想來,十之八九是那雲間酒樓的女服務員的工資,十分可觀,惹的有心的小二恰檸檬了。
穆盺心裏如此這般的暗忖,眼底的精光一閃而過,面上卻只是颔首表示聽的頗為滿意,見時間差不多了,這才擺擺手示意小二下去。
雅間的門甫一合上,一直沉默不語的劉懷恩就開口道:“阿昕,你來金陵,可是為了尋薛茂山?”
穆盺既然同意劉懷恩一路随行,便也沒有隐瞞的意思,點頭道:“我此次離開長安,一是為了尋義兄一行人,二麽,就是為了尋父親的幾位心腹家臣。”
“……我記得當初薛茂山,不是被義父逐出……難道是,義父故意為之?”
“父親此舉乃是想要為大家,都留一條後路。”
劉懷恩想到竊國之亂時的種種,神情怔忪了會,而後看向眼前的穆盺,好一會才道:“義父若是知曉阿昕如今所想,只怕……當日定會給自己也留一條後路。 ”
這話?
穆盺蹙了蹙眉,看向說完話又垂眸喝酒的劉懷恩,對方的神情透着幾分悵然和寂寥味道,這一杯酒接一杯酒的喝,怎麽看怎麽像是在借酒消愁。
若是借酒消愁,那就應該不是試探自己的意思,可是若這只是展現出給自己看的幌子呢?
說實話,穆盺這些年真的習慣了軍中人大大咧咧,有話就大聲哔哔的做派,縱然是到了長安,常相處的那群京畿衛,多半也是個心直口快,不服就幹的個性。
所以冷不丁的碰到個憂郁小王子做派的義兄,乍然見見也就罷了,若是日後一直這麽相處下去……
穆盺是真覺得有點hold不住,關鍵對方又不是自己的妹妹,憑啥要一忍再忍?
“啪”地一聲脆響,是筷子和酒杯碰撞的聲音。
穆盺用銀筷攔住了想要繼續借酒消愁的劉懷恩,在對方詫異的目光下,直接道:“義兄如今應是而立之年,可有婚配?”
“婚、婚配?我、我怎可私自婚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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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兄,多年不見,你可變了不少。”穆盺說着用筷子點了點酒杯,意有所指道,“喝酒可是個快活事兒,義兄怎地反而越喝越不是滋味了呢?”
劉懷恩被這話問的有點不知如何回答,甚至聯想到前一句後,就生出點被被人看破心思的窘迫來。
他艱難道:“……十年過去,為兄年歲大了,自也變了。”
“這倒也是。畢竟已經十年了,不僅義兄變了,我也變了。”
“阿昕,越發的……英姿飒爽。”
“英姿飒爽?義兄,你這用詞,可真講究。”既可以形容女子,也可以形容男子。
穆盺唇角勾了勾,在劉懷恩似有不安擰眉時,又忽而一笑,直接開口言歸正傳道,“說來當年父親跟義兄提過我們的婚事,這事兒,義兄可還記得?”
劉懷恩自然記得,甚至他會驟然選擇這個時候離開嶺南,前往長安,便是因為此。
只是,他暗地裏想過無數次兩人就“婚約”的問題商談亦或者争吵,甚至在商船上,他也試過旁敲側擊,可惜許是自己心虛在前,說的太過于含蓄,又因着時機不對,這事兒就這麽被擱置下來。
而如今,本以為會被一直擱置的事情,卻被穆盺明晃晃地提了起來。
是阿昕……知道了什麽?還是她有所懷疑,又或者……她要……和自己商談婚事?
劉懷恩的目光躲閃,面上的神情都□□的寫出大大的“心虛”兩個字,偏他還毫無所覺,強笑道:“如此重要的事情,我自然記得。”
“重要?也是,義兄乃是端方君子,當年又是被父親所救,父親所言,義兄難免會記在心上,只是——”
穆盺說到這裏,話音驀地一頓,而後銀筷一展一夾,扣住了飛射過來的一柄銀镖。
再見銀镖,劉懷恩手一顫,杯中的酒水灑出許多,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點什麽,可是話到嘴邊,又盡數吞咽了下去。
他側過頭,有些緊張的看向射出銀镖的地方,只可惜,看了半晌,除了那被銀镖戳出來的一個窟窿,什麽都沒有。
穆盺瞧着劉懷恩從期待到失望,最後悠然一嘆的樣子,揚了揚眉,又一次懷疑自己先前可能是誤會了什麽。
說來,每次自己和這位義兄單獨相處的時候,嗯,超過一刻鐘後,總要出點幺蛾子,不是飛進來一只銀镖,就是有小二又或者美人前來提供服務……
又或者幹脆有那麽幾條提前從冬眠中舒心過來的毒蛇,吐着紅信子,警告提醒。
穆盺眯了眯眼,終于生出了點興味來,于是本來到嘴“婚約不算數”的話,就改頭換面變了。
她提高了嗓音:“正所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父親已經給定好了婚約,義兄與我,還是盡早擇良辰吉日完……”
“咔!”地一聲脆響。
穆盺用來擋銀镖的筷子,被削了一半,連帶着還有一縷飄飛的頭發。
最後,“咄!”的一聲悶響,銀镖戳進了身後的木質屏風上。
穆盺看了看手中被削斷了的木筷,再看看桌面上才被自己随手丢在那兒的銀筷,突然就有點後悔。
早知道這貨又要來這一招,還不如繼續用銀筷,至少安全。
“阿昕?”
“阿昕!”
“嗯?義兄怎地了?”
劉懷恩這次是真的被驚着了,他站起身來到穆盺面前,仔細再三确定穆盺真的只是被削掉一縷頭發,并沒受傷後,才長長舒了口氣,“你沒事就好。”
“我當然沒事,不過我沒事,那別人就要有事了。”
劉懷恩一愣,而後順着穆盺的目光看向了雅間的門口。
此刻,本來閉合的雅間門,已經被人一腳踹開不說,還正正站着一人。
是的,一直喜歡暗地裏放冷镖、玩兒花樣的人,終于受刺激過度,蹦了出來。
正如穆盺所想,對方是個女子,瞧那身迥異與中原人的打扮,還是個少數民族的姑娘。
嗯,應該是個苗族。
“藍……胡鬧!你,你這是做什麽?”劉懷恩似乎有些氣急,可是明明都做出了要呵斥人的神态了,話到了嘴邊,又變得不輕不重的。
唉,忒氣弱了點。
穆盺心中感慨,面上卻露出詫異和不解,并且一開口就故意滿是敵意:“義兄,這人是誰?為何會出現在這裏?她與義兄你,又是什麽關系?”
“她,她是新苗一族之人,她……”
“我叫藍鳳兒,乃是新苗一族的聖女!”藍鳳兒有些不悅的打斷了劉懷恩的話,擡腳蹬蹬蹬走過來,腳上的鈴铛發出清脆的聲響,顯示着主人的急切和不悅。
藍鳳兒一走到面前,直接就将正站在穆盺身邊的劉懷恩給扯開,然後瞪着一雙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了穆盺一遍,最後在穆盺的胸口停留了好一會,噗嗤一笑。
穆盺:“!”
穆盺那顆淡定看戲的心,突然就淡定不能了。
“你就是懷恩哥哥的未婚妻?呵——”藍鳳兒發出一聲嘲弄的冷呵,然後挺了挺胸,得意道,“我若是你,這時候就該躲在屋子裏面好好照鏡子,免得出來丢人!”
穆盺默了三秒,在劉懷恩想要開口說點什麽的時候,也跟着笑了。
她說:“不好意思,我呢,還就是義兄的未婚妻呢,妹妹~~”
藍鳳兒:“!”
藍鳳兒得意的表情一瞬間崩裂,她咬牙切齒,惡狠狠道:“懷恩哥哥是絕對不會娶你的!”
“你說不會就不會?我還說會呢,是吧,義兄?”
劉懷恩尴尬的張了張嘴,那張糙漢子臉上寫滿了掙紮,似是想要否認,可是終究,他想到了什麽,還是用力點了點頭,肯定了穆盺的話。
剎那間。
藍鳳兒那強行撐起來的驕傲,就這麽碎了個幹淨。她眼眶倏地就紅了,卻又硬生生的咬着唇,看看穆盺,看看劉懷恩,不服氣道:“為什麽……為什麽你要選擇她?她哪裏比我好?”
穆盺作為被選擇的一方,微微一笑,并且準備笑而不語,只是眼角餘光看着劉懷恩神情先是恍惚,而後竟是再度一定,似是要說出什麽了不得話,她忙輕咳一聲,決定搶答。
“因為婚約。”穆盺率先開口,堵住了劉懷恩可能要說出的話,信誓旦旦道,“藍鳳兒是吧,你該知曉,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婚約已定,又豈有輕易說不要就不要的?”
“婚、婚約?”
“不錯,婚約!”
“可是,可是……可是我和懷恩哥哥也有婚約啊!憑什麽你的婚約是婚約,我的就不是?”
哦豁!
自己這位義兄可真是老牛逼了啊,竟然婚約都不止一個!
穆盺眯了眯眼,瞥了眼又窘迫又愧疚的劉懷恩,似笑非笑的哼了聲,卻也沒再火上澆油的意思。
畢竟,适可而止,見好就收才是雙贏之道。
然而。
藍鳳兒顯然不明白穆盺的有意退讓,反而愈發的委屈巴巴起來,偏臉上還做出一副兇巴巴的模樣,咬牙切齒道:“我和懷恩哥哥是在聖物面前拜了天地的,你!你憑什麽跟我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