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薛茂山

半個時辰後,某間民宅中。

穆盺大馬金刀的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看着站在那裏一副進退兩難的劉懷恩,再看看一直想要開口,卻一直被劉懷恩用眼神鎮壓的藍鳳兒,終于忍不住“呵”了聲。

劉懷恩心頭一跳,想到早年的一些事情,渾身發緊。

“阿昕,你……”

“嗯?劉家兄長,這是叫某什麽呢?”穆盺眸光一眯,眼中的煞氣陡然爆發,氣勢駭人。

“……少主!”劉懷恩在吐出這兩個字的時候,單膝落地,已然是一副最為恭敬的姿态。

藍鳳兒怔愣了下,有些茫然此刻的情景,下意識地上千了半步後,多年養出來的警覺性又讓她倏地頓住了腳步。

“你……懷恩哥哥,你們……”

穆盺都不需要去看藍鳳兒的表情,就知道對方想要問什麽。

啧,新苗族的聖女啊,怕是嬌養長大的吧。

又或者——

能有如此不谙世事性情,也少不了穆家軍的功勞呢?

穆盺微冷的眸光注視了劉懷恩許久,久到劉懷恩都生出了一種時光倒流錯覺,好似,坐在自己面前的不是什麽綠衣女郎,而是記憶中的那位恍若天神一樣的男人。

那個時常會出現在自己幼小又無助的夢中之人,那人有一雙溫暖的大手,以及同樣冰冷又攝人的眼神。

只是,很多時候這種眼神對着的是別人,而如今……終于輪到了自己嗎?

是了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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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這麽多年,雖然沒讓穆家軍敗落,但是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帶着這些人龜縮在嶺南,早就讓穆家軍失去了銳氣,變成了一支再也無法上戰場的隊伍。

就連他自己,現在不也貪圖平靜和安逸了呢?

甚至在聽到穆盺話裏透出的意思後,輾轉難眠,頻頻想要逃避……

是的是的。

正是因為這樣的逃避心理,所以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将所有心緒都放在了婚約上,為其糾結,徘徊,猶豫不定,像是個真的為情所困的男人。

呵……

呵呵……

何其蠢笨?

蠢笨的他明明知曉,所謂的婚約,義父當年确實是提了不假,但是緊接着後面的那些話是——

“可惜,懷恩你比長安年長不少。而且長安的性情一點都不柔軟,做妹妹還行,做夫妻……想來日後待長安長大,定然是看不上的。罷了罷了,這事兒是為父思慮不周,你啊,日後就把長安當妹妹看待……不,還是弟弟看待吧,我這閨女……”

後面義父還說了什麽來着?

劉懷恩一時之間竟然有點記不起來了,只隐約還記得那一年的清明節,喝了十來壇烈酒的義父,因為想要祭拜義母卻連墳茔都無處可尋的男人,哭的像是個孩子。

那個時候起,他就有些明白,那個天神一樣的男人,其實也終究……只是人。

“劉懷恩。”

“義……少主……”

穆盺冷冷地注視着眼前的人,問:“你可知罪?”

“……劉懷恩,知罪!”巨大的愧疚讓劉懷恩紅了眼眶,他那只本來還曲着的膝蓋,“砰”地砸在石板上,雙膝落地的同時,是他愈發低垂的頭顱,“請少主責罰!”

穆盺聞言,目光舒緩了不少,比起責罰眼前的男人,她倒是更想要揍對方一頓。

呵,虧得這麽些時日,她還以為自己真是個渣女呢?

敢情,不過是人家的備胎?

穆盺從來不認為自己是什麽品德高尚的好人,她只是比壞人多了些良知和底線罷了,甚至除了穆芮,她對其他人連耐心的多少,也只是看心情和情況。

是以,今日她在酒樓驟然對着挑釁自己的男人發難,便是給予劉懷恩的一次警告,和試探。

若是對方看不明白,那此時此刻,便是給對方的最後一次機會。

若是再不懂,穆盺不介意用別的手段,得到穆家軍!

甚至,現如今知曉穆家軍這些年在嶺南過的生活後,穆盺最新的計劃中,他們已經不再那麽不可取代了。

一個從上到下都失去了鬥志的隊伍,要來何用?浪費糧食嗎?

“穆家軍能用之人,怕是只剩下兩成。”說這話的是坐在輪椅上的中年男人,他一邊搖着羽扇,一邊捋胡須,端的一派高人風範。

他說,“只是,這兩成,雖是可用,但是孫某卻不建議主君去用。”

長孫墨眉毛微微一揚,不置可否。

沒等到主君的垂詢,自稱孫某的謀士有些無奈,只能輕咳一聲,繼續道:“穆家軍當年确實是一支精銳之師,從太·祖之年時,他們就因着主帥穆三娘的緣故,在戰場上戰無不勝;後來穆三娘故去,雖是沉寂了一段時間,可是信念還在,所以才有了穆博遠。”

“穆博遠也不愧是穆氏後人,穆家軍成就了他,他又何嘗不是成就了穆家軍在西北,在大夏人心中的無冕之軍的名頭?可惜,可惜啊。”

孫謀士喟嘆幾聲,若非是他眼角眉梢一個勁兒的在往旁邊的人身上飄去,想來這幾聲的嘆息,會顯得更加真情實意點。

“……穆博遠已經死了,穆家軍便廢了一半,如今又淪落到嶺南,便又廢了一半。而孫某為何說穆家軍只有兩成人能用呢?那是因為,主君不是穆家人。”

說到這,孫某是徹底歇了賣關子的心思,連帶着高人風範也徹底沒了,他羽毛扇一甩,兩腿一擡,擱在條凳上,身體後仰靠着輪椅,叭叭道,“十年過去,穆家軍不說在嶺南生根發芽了,但是絕對是穩定下來了。這人一穩定,平靜日子過久了,又有幾個還有志氣的?”

“沒了一往無前的氣勢,若是有忠心在,也可用一用,可是一來主君不是穆博遠的兒子,連女兒都不是,穆家軍就算有那些個想要博前途的人,也沒必要選擇主君不是?”

“哦,對了。老子還差點忘了,穆家軍現在好像還有個頭兒,叫,叫啥來這,好像是穆博遠外室子?啧,虧得當年老穆還是個深情人,結果掀開來看……啧啧……”

一開始長孫墨還是有聽孫謀士分析的,但是當聽到後面那些個不着邊際的話後,腦中的思緒便也理所當然的和飛了。

他花了幾息的功夫思量了下穆家軍可用與否的問題,而後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當然,有一部分孫謀士方才所言的緣故,還有一部分原因是,他不想去搶穆盺的東西。

哪怕,前世的時候,穆盺好像從來不曾想過去找穆家軍,甚至似乎從頭到尾都忘了穆家軍的存在……

他也不願意,讓穆盺的東西,落在別人手裏,哪怕那個人是他自己,哪怕,就讓穆家軍就此爛在了嶺南那種地方。

穆家軍的問題并不能讓長孫墨花費多少心力和時間,但是近日酒樓裏的那個無恥女人,卻讓他生出警惕和不安來。

總覺得,對方所圖,怕是與自己一樣。

“主君?主君——”

“……說。”

孫謀士被冷飕飕掃了一眼,知曉自己方才嘚瑟過頭,輕咳一聲忙将功補過道:“剛才消息遞過來了,關于那叫阿欣的女人!”

說罷這話,孫謀士将密信遞上前,瞥了眼正一臉肅容的長孫墨,小心翼翼開口,“主君,這三人也是近日才到的金陵,而且,看情況,似乎也在找薛茂山。”

是的,雖然密信上只是說三人在酒樓裏打聽姓薛的人,但是抱有同樣目的來金陵的孫謀士,一眼就能看出,對方這是和他們撞上了啊。

就是——

“主君,可要——”孫謀士比了個抹脖子的手勢,同時,身上的那點子謀士氣質,算是徹底的沒了。

長孫墨眉毛動了動,睨了孫謀士一眼,卻沒說話,他屈指叩了叩案桌,眼底暗潮湧動,許久後,才道:“先等等。”

藏寶圖之事,事關重大,若非必要,他并願節外生枝。

只是。

想到酒樓裏面大剌喇罵自己的無恥之徒,長孫墨眼中的殺意迸現,卻又急速被壓下。

不急。

等自己拿到最後一塊藏寶圖,再來收拾這個女人不遲!

雲間酒樓。

前文有言,雲間酒樓的老板,就姓薛。

不過這個薛老板麽,既沒有薛老爺所在薛家的百年底蘊,也沒有薛大爺在官場的人脈,更沒有薛舉人本人的功名,他就是個商人。

還是個據說早年是出生賤籍的下九流商人。

是以,哪怕這麽多年過去,家弟越來越豐厚了,可是在這金陵,卻依舊沒什麽名頭。

倒是雲間酒樓,不知道什麽時候成了金陵最享譽盛名的地方。

無他,酒樓上有美酒不說,但凡招待客人的,還都是美人。

正如前文所言,雲間酒樓沒有什麽小二,有的是服務員。

穆盺其實先前在聽到店小二不經意提到雲間酒樓的服務員的時候,就知曉真正的薛茂山所在了,至于為何還要聽小二哔哔那麽久……

一來,是為了掩人耳目。

二來,二兩銀子的小費給都給了,豈有不用完的道理?

當然,那是彼時穆盺的想法,現在麽?

她就是後悔,很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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