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校道這邊,帶隊的中年婦女,也就是宿管阿姨,在領着十幾個學生進了校門後便開起了觀光車。她招呼學生一個個坐好,白發老人自來熟坐在她旁邊,喜氣洋洋地問她:“喲,還真方便,開着電瓶車接上了。”
阿姨說話自帶擴音功能,跟個導游一樣邊講解:“咱們這學校啊,百多畝地呢。娃娃們身上的靈力都被封了,跑起來不得累死。這車子還是加大加強版的。對了,往屆的這個時候還沒來學生呀,有的還遲到的,今年這麽早呀?”
“我徒兒說現在有個什麽網,他們一早就收到通知了。”
“哦噢,我給忘了,四五十年開一屆。那個網絡啊,一發消息馬上收到,也不用麻煩飛鴿那一族了。”話匣子一打開就沒完了:“我說,你們這些娃娃們是化形還沒成功呢?還是現在興這個打扮啊?我跟你們講啊,開學前是要管儀容儀表的,”她看一眼旁邊的車鏡,說:“紅頭發那個娃,像你這個就不行了,兩天內得搞好啊,到時開學儀式要檢查的咧。”
那同學委屈道:“阿姨我是丹頂鶴。”
“那也不行啊,規定在那呢,實在不行同學之間互相幫助一下。”她繼續說道,“知道自己哪間宿舍嗎,等會兒一起登記了,拿鑰匙先收拾。錄取通知書有帶嗎?”
這些雖然在人族是二十歲出頭的畢業生,但是在壽命普遍漫長的仙神界看來,這些小崽子們在他們眼裏還是孩子,還要人操心的。這會兒大人在發話,後頭也有些在議論的。有些聲音比較大的,她聽到了,也會好心給出解釋:
“對,沒信號,自動屏蔽了,看開學有沒有吧,反正以前也沒有。什麽,你說時代不一樣了,那我也做不了主哇。”
“上課上班都有,培訓再就業。這個具體情況開學了你們老師會同你們說明白的。”
“是啊,盛上神可是四海八荒出了名的好看。他一般不帶課,平時很少來。”
“讓不讓談戀愛?哎喲,現在的孩子……哈哈,讓!不過咱們這裏女孩子少。”
……
他們一群鬧哄哄的到達住宿區,做了登記,拿好鑰匙之後都分散各自忙去了。
盛天清在住宿區門外就把敖楚放下車。敖楚一出來就頭也不回地走了,用實際行動表達一刻也不想和他多待。
盛天清:沒良心。
等他車開遠了,敖楚才轉過身看了一眼,又看了一下手裏的藥瓶子,收進兜裏,轉身走進去。
到了宿舍樓下,分配好宿舍事宜的阿姨喊住他:“哎,小帥哥,剛剛借出去的那個車子是你的嗎?”
敖楚态度溫和地點點頭,問她什麽事。
阿姨道:“這邊一般情況是不許出校門的,沒有專門的停車場,你那車我先給你找個地方。”
敖楚內心無語:還真是封閉管理。面上還是很配合地點點頭。
這時傅明和管嘉白兩個人也一起回來了,宿管阿姨熱心地關心道:“你不是中暑嗎,沒事啦?”
傅明大喇喇答道:“沒事沒事,他路上清醒了,我們就回來了。”
“那行,你們幾個都過來登記下取鑰匙。”
管嘉白紅着臉過去跟敖楚說謝謝他的車。傅明見他這神情真想一巴掌呼死他:又浪起來了。
敖楚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應該的。”
宿管阿姨說:“對,車呢?”聽到回答說被小白雲開着,阿姨一拍腦袋:“那我讓白雲小仙開去請示下安排,看能不能先劃塊地統一管理,目前沒停車場也麻煩,就怕等下來的車子更多。”說着出門去了。
敖楚:得,這下連交通工具也沒收了。
三個人一前一後走到樓梯裏,敖楚聽到身後的孔雀精壓低着聲音激動道:“這位長得也不錯。”
鹦鹉精從牙縫裏擠出聲:“你丫的收斂點吧,人還在前頭走着呢。”
管嘉白直接過濾他的警告,飄飄然地說:“不過上神才是我喜歡的類型。”
傅明閉嘴,不想說話。
等到敖楚停下來掏出鑰匙開門的時候,距離他不遠的管嘉白不确定地問“我們是406嗎?”不等傅明回答,管嘉白真情流露地來了句:“哦豁,幸福來得太突然。”
敖楚剛開好門,二人已經走到門前了。
“真巧。”管嘉白笑意盈盈地先打聲招呼,敖楚回以禮貌性的微笑。不知怎麽的,傅明覺得背後陰風陣陣。這個時候小白雲托着敖楚的行李箱給他送過來便走了。
趁敖楚在整理行李箱,傅明跟管嘉白咬耳朵:“你就沒發現他從在樓下見到咱倆,面上的表情都像假象嗎?”
管嘉白沉迷于美色,說話不過腦:“沒啊。”
敖楚對于新室友的看法:鳥兒還是養在鳥籠裏好看管。
校長辦公室,明亮幹淨寬敞又豪華。他人過得無拘無束,瑣事上随便了些,手下人也不敢馬虎,一切打理的妥妥帖帖。
盛天清一回到辦公室,整個人身心疲憊,不顧形象地往辦公椅上一攤。捉妖除魔,處理一打問題學生都沒有一個敖楚難搞,還不是因為“關心則亂”?
第一天就被他氣得不輕,“不吃藥”真是吓得他一身冷汗,幸虧發現得早。
演得倒像是一回事,盛天清猜,準是打從他第一次命人送藥過去時,敖楚就下了死命令讓人一收到就扔了。
他至今也想不通是哪裏把人得罪慘了。
他重新打起精神,直起背來:以後日子還長呢,小兔崽子在他眼皮子底下,別想作妖了。
看着辦公桌上一早送來的一沓資/料,盛天清想起昨晚的桃花預言,一想到他的另一半就是裏面其中一張,盛天清就忍不住自我譴責:“過分了啊。”連現在開學前查看資/料這種正常的工作流程,他都莫名覺得心虛。
他拿過那沓紙放在面前,做賊一樣快速翻了幾下,然後他本着“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求知精神,慎重地思考着:本屆新生,少說也有四百名。結合下半句,随心?這不可能吧,雖然沒經驗,但他肯定他這人專一。
他換條思路想,從概率的方向入手。首先,他這次是要帶班的,那麽日久生情,極大可能是他班上的學生啊。
“啧,‘學生’‘學生’,多別扭,算同事吧,反正接下來是要一起工作的。”他自我安慰道:而且我沒有什麽想法,純粹是好奇,到底誰是我的有緣人,真的有這個人嗎?
想想都覺得神奇。他孤家寡人在這世上千年萬年都過去了,突然被告知以後會有個人和他長相厮守,甚至可能享有天倫之樂,這些都是他從未想過的。那個人會給他從前沒有經歷過一切,這是別人都不可取代的。
順着剛才的思路,盛天清敲開智能辦公桌,輸入指令讀取他要的資料,他在投屏上總體浏覽了一遍。
“唔,關系戶就有好幾個,比如說敖楚……”盛天清在心裏唾棄自己一句,說什麽呢!“來,小萌桌,咱們走個形式,首先篩掉男生。娶老婆啊,關男生什麽事。”
一個班三十個人,一目了然,用個屁的篩選,還不是自己不敢相信。一鍵篩選下去,果真只剩下兩名女生。
盛天清:……
這範圍一下子縮小成這樣,也就是說準确率有百分之五十。
這效率太高了!盛天清一時接受不了,他還沒做好準備。
小白雲開完車,飄回來了,一進門就打報告:“阿爸,有人要泡你!”
盛天清腦殼正疼,聞言他頭也不擡,不爽地說:“泡什麽泡,當我茶包呢!”忽然他腦回路一轉,“你聽誰說的?”
“那只倒下去的孔雀,哦對,他裝暈的。”小白雲一五一十地說往外抖料:“他說你是大帥哥,還說要吃了你!”它就像個六七歲的孩子,話是記得住,但不太能理解。
考慮過孩子的感受嗎?
“知道了。”盛天清淡淡地說,“回去吧。”
他倒忘了自古便聽說過“斷袖”的說法,說來也是有不少男的神鬼妖什麽的,向他表達過那方面的意思,當時只覺得荒謬。直到近百年,同性之間的愛情才有所公開,漸漸被世人接受,有些地方更是将同性婚姻合法化,已經不再是荒謬,讓人避之不及了。
那麽這樣一想,轉眼間他的準确率一下子又變小了,按他主觀的人為概率來說,是百分之三。
盛天清喝了口咖啡,淡定地選了百分之五十,畢竟他不認為自己喜歡男的,幾萬年來,從未有過那方面的想法。随後他把那堆紙往旁邊一丢:去他個桃花語言!淨扯淡,神神兮兮。他劃過屏幕切換頁面,開始幹正事了。
兩天裏,新生都陸續來報到了。這邊的生活用品什麽的都是分配好的,他們閑着沒事,連個手機也沒得玩,又互相串門了,大有重回大一開學那會兒。
學校地方大又土豪,宿舍是四人間,兩房一廳。
敖楚睡了兩天,管嘉白就扒着門縫偷窺了兩天,傅明說求求你收收你的口水吧。
管嘉白矜持地說,睡美人啊這是,看得我都要爬牆了,選校長呢還是選他呢?兩個都要這不好吧。
傅明心累道:我怎麽交了這麽個朋友,娘炮娘得理直氣壯。
“李(你)們都在啊,快雷(來)看。”另一個室友陸舒打開門在門口喊道。
此人是本地的一只妖,操這一口誇張的蘭……南方普通話。第一天入住,他就英勇地當起了廳長,從此認了沙發做床。據他本人交代,他就喜歡睡在四周寬敞的,房間裏面他還嫌窄。
鬼都知道他跟敖楚做了財物的交易。
三人站在走廊,外面很是熱鬧,宿舍裏的學生基本都出來了,伴随着一陣“噠噠”的噪音,只見上空盤旋着一架直升機。
鹦鹉精傅明起哄道:“嘿,哪個傻/逼怎麽想的開直升機,這下逼裝大了吧。”
“罵誰呢!”上面的人竟然沒被禁靈力,直接開罵,還側出身來也不理直升機了。他們距離不遠也不近,這人本來就心情不好,遇上個撞槍口的,他直接爆發了。
樓下宿管阿姨和一位中年男教師這時已經閃現到了樓頂,應該是請示解禁法力被批準了。
倒不是他直升機的問題,而是他本身靈力沒收起來,被結界擋在了外面,這人又是個暴脾氣不能溝通的,靈力收不了,叫他原地停在結界膜上他也不停,一直僵持着。
“再不行你把飛機開去別的地方,咱給你延遲報到?”阿姨沖他喊。
他索性不搭理人了。
外面的人還在看熱鬧,宿管阿姨趕了一回,沒多久人群又重新聚集起來了,“唉,一屆比一屆難帶,這麽鬧,影響多不好。”男老師對阿姨抱怨道。宿管阿姨仔細看那學生,漲紅了臉,她飛身上去,懸在那人旁邊,放輕了聲音問他,是不是有什麽難言之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