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再考0分我打死你
晚上九點韓深剛收拾完,陳塵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陳塵支着手機,坐在書桌前伏案寫什麽,也是剛洗完澡,黑發潮濕地勾着耳尖,襯得膚色特白,模樣有一種說不出的腹黑陰柔氣,擡頭看他一眼:“來吧,一起快樂。”
“要說幾遍?”
陳塵靜了一會:“那你這幾天假期怎麽安排?”
“随便。”韓深問,“你呢。”
“我,繼續準備物理競賽。”
“……牛批,學無止境,永攀高峰。”
韓深無話可說。
陳塵高一就拿了兩個競賽一等獎,數學還入選了訓練營,但卻沒再繼續深造。附中這群逗比為了裝逼,把陳塵塑造成一個每天玩耍從不學習的天才考霸,到處洗腦外校人。
陳塵感覺韓深也被帶偏了,笑了笑:“沒你想的這麽神,如果你也能連續三個月每天花17個小時搞競賽,金牌随便拿。”
“……”這金牌也不能随便拿……吧?
當過家家呢?!
17個小時,睡覺5小時,其他吃飯和休息時間不超過2小時。陳塵五月底通過了附中的招考後,就把精力全花在搞競賽上,刷題刷得雙目赤紅,頭發都薄了一層,被受到驚訝的同學戲稱為“考場瘋狗”。
陳塵現在回想,也不可思議。
“折騰什麽呢?”韓深光聽聽就覺得掉頭發。
循序漸進,按部就班地不輕松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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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塵手上轉的筆突然掉了下去,他拉過椅子弓腰将筆勾上來,這次轉了幾圈也沒轉穩,盯了筆尖半晌,沒說話。
“人活着,不就争口氣。”嗓音挺悶。
韓深:“有故事?”
陳塵岔開話題:“管好你自己吧小韓隊員,真不學?有一說一,努力學習不丢人。”
韓深本可順溜說出一個“不”字,現在舌尖舔了舔唇,被一股異樣感牽扯,突然開不了口了。
陳塵認真的表情不是假的,擺明了想拽他一把,如果拒絕,好像——
會讓他失望。
辜負他的好意。
韓深磨了磨牙槽,将蜷在椅子上的坐姿調整得更為散漫輕佻。
“不學,再問自殺。”
陳塵很快挂了視頻。
韓深在椅子裏靜了會兒,翻動桌面堆疊的書本想找出陳塵那份題型盲狙大全,也找不到了。
*
今年這年份特別邪性,國慶收假後上課三天,接着放中秋。
月考就安排在這中間的三天。
老師們知道接下來兩天月考,大發慈悲地少布置了很多作業,下午第二節 課後搬課桌清考場,厚書全用紙箱裝好壘在教室後面的空地上。
李斐從門外進來,長腿鷺鸶似的踮腳兩三步跑陳塵跟前:“我又在2考場靠窗那位置!邪門兒了,那個地方我月考坐了不止三次!”
每個考場32人,按年級排名,1班大部分人都排在前幾個考場。
“誰讓你一點進步沒有?”
“……那你一直坐在1考場第1位,你有進步嗎?”
陳塵指尖勾着紙頁翻閱錯題集,似乎不太有興趣跟他閑聊。
李斐說了兩句索然無味,轉向一旁玩手機的韓深。
細長的指骨正在打字。
【月考了我來找你】
【還搞競賽?】
【你會失去我這個爹。】
微信發送給闫鑫,韓深擡頭見李斐思索地摸下巴注視自己:“韓哥,你轉校生沒成績,分到哪個考場?”
“嗯?”
“你沒看自己考場啊?講臺上貼着呢。”他沖正在擦黑板的向恒吹了聲口哨,“看看韓哥。”
向恒低頭一瞟,擡起雙手比了個“十”,又比了個“七”。
“操!十七考場,真的假的?”李斐一臉震驚我媽,“這排座兒的老師太不做人了吧!給我們韓哥直接往後丢。”
韓深突然被碰了碰胳膊,陳塵不知道什麽時候也收起了錯題集。
“吃了晚飯,我跟你過去看看。”
“?”
“韓哥你有所不知!這個十七考場不是普通的考場,怎麽說呢,它是很特別的那種。”
——特別聲名狼藉,臭名昭著。
作為附中理科末流的墊底考場,混跡其中的無非年級倒數幾十位,據說裏邊常年烏煙瘴氣,魚龍混雜,世代封禁,只有考試時才打開灰撲撲的大門。
還安排得特別遠,在實驗樓旁邊的一間階梯教室。
這種地方,仿佛與一切規則脫鈎的街頭暴力紅燈區,令1班的好學生下意識好奇又恐懼。
聽完解釋,韓深指了指鼻尖:“你怕我挨打?”
陳塵嗤笑:“我是怕你打別人,讓他們離你遠點。”
韓深:“…………”
莫名覺得,今天陳塵态度很……冷淡。
從國慶假期時跟他說不學之後。
正說話間,老秦突然從後門大步流星闖入,直直奔到這兩張桌子前,将他們惡狠狠地瞪了幾輪,但愣是沒說出口,最後從鼻子裏哼了一聲,噔噔噔踩着高跟鞋絕塵而去。
“……操,少女這什麽眼神,看得我毛骨悚然,感覺她在憋大招啊?”
“我們最近沒做什麽壞事吧?”從講臺下來的也莫名被她一瞪,正搓着雙臂,滿臉驚恐。
“怕什麽,行的正,坐得直!”
在頭等大事月考面前,這突如其來的插曲很快被遺忘。
晚上六點半全校回蕩着備考音樂,陳塵站起身:“走,去考場。”
這麽像送小朋友去學校的家長?
韓深勾開凳子起身,前往十七考場的一路,陳塵平靜在他耳邊念:“三長一段選最短,三短一長選最長,參差不齊就選C,以蒙為主,禁止抄襲。英語不會全選C,至少有四分之一正确率……”
韓深:“…………”
實驗樓杵在政治樓一旁,平時冷清空闊,這時來回打鬧亂竄着學渣考生,韓深推門進去,四五個男生吊兒郎當坐課桌上,校服松垮亂穿,正心照不宣擠眉弄眼。
“兄弟又見面了,這次考試也仰仗您老人家!”
“好說好說,多多照應多多照應!”
“茍富貴,勿相忘!”
這些說笑打鬧在看到陳塵後戛然而止,見鬼了似的瞪大雙眼,低聲交流。
“操!學神怎麽來17考場了?”
“……不應該啊,難道是幫忙監考?”
“你很有想法!我也這麽覺得。”
有個活潑點的,知道陳塵性格和藹可親,遠遠一揮手:“學神,上山下鄉體驗學渣生活、豐富寫作素材麽?”
陳塵看過去,也不認識是誰,微微一笑,随即漫不經心到講臺查看韓深的座位,勾手指:“給我過來。”
看到韓深,議論又開始了。
“這他媽不是校草?”
“卧草,搞了半天是送校草上學呢,這姿态,是有‘一往塵深’內味兒……”
“原來你也磕這對cp???!!”
“嗨,閑得沒事,當小黃文看着解悶兒,學學文筆。”
背後讨論肆無忌憚,韓深頓了頓腳步,想想還是沒搭理,直接去了課桌。
距離考試開始還有十幾分鐘,陳塵拉開椅子在他身旁坐下,看了看兩手空空的韓深,本來臉上就沒笑意,這時候抿了抿唇。
“筆,草稿紙,橡皮擦呢?不帶裝備怎麽打怪?”
這語氣莫名讓人挺操。
韓深坐下盯着桌面上一點,沒說話,耳邊陳塵開始從筆袋往外取東西,擺的井井有條。
随後“嘩啦”撕開一頁紙,遞到韓深視線之下,取了鋼筆帽一筆一劃地寫。
字跡深刻,鋒芒周轉,勾棱極其漂亮。
陳塵平時很少用鋼筆,就語文考試時寫作文秀一秀,圖個卷面好看。他的字一看也是下過苦功夫練的,公認一霸,在附中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這時候起承轉合,寫的是韓深的名字。
“這兩個字該怎麽念?”
韓深:“……”
陳塵一點沒客氣:“跟我念,han——shen——,會寫嗎?要不要我手把手教?”
邪門,今天。
韓深跟他對視:“您有事嗎?”
陳塵垂着視線,眼眶折角的陰影沒什麽溫度,指尖躍動飛快寫下另一串數字,若無其事道:“這是你的考號,認不認識?機讀卡會不會塗?”
韓深心頭蹿出一股悶火,舔了舔幹燥的唇,沒說話。
“一會、考試、給我、都填上——”陳塵一字一頓,“不然考完全校老師公開辯認你這低分試卷,丢不丢人。”
韓深忍無可忍,一腳踹上課桌:“你有病吧!跟我兇什麽?吃他媽火箭筒了?”
周圍靜靜吃瓜的同學們都震驚住,默默往後縮了一步,繼續吃瓜。
學神和校草這是怎麽肥事?
剛才不還纏纏綿綿教寫字念書嗎,怎麽吵起來了?
陳塵“啪”地拍俯下鋼筆,起身撐着校草課桌的兩端,校服利落挽在手臂,修長的手腕上青筋微微擰着,低頭垂視韓深。
“兇?”碎音從他齒裏溢出:“這次、再考0分、我、打死你,小朋友。”
叼啊,學神!
男性魅力!
鐵骨铮铮!
吃瓜群衆深知校草也不是軟柿子,此刻坐得更穩當,摩拳擦掌期待校草反擊——
韓深聽到這話怔了一下,擡頭直視陳塵的眼睛,隔的挺近,白校服染浮的薰衣草香氣強勢逼到鼻尖,平時聞着特別好聞,特別舒服,現在卻變成了某種核爆的催化劑。
……
“距離本場考試開始還有十分鐘,請考生立即——”
廣播全校回蕩,陳塵放下草稿紙、筆、2B鉛筆,走到教室門口,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
韓深垂着視線一動不動,還看着他原來的位置。
好像才有人跟他說過,小朋友不能受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