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43.網戀嗎?
一覺睡到第二天清晨,韓深被放輕的腳步聲弄醒,随即聞到陳塵身上熟悉的香氣。
估計現在陳塵要去學校上課了,只是臨走前過來看看自己。
韓深閉着眼睛沒睜開。
手放在自己試探着溫度,韓深今早已經不再發燒,手很快收回。
就在韓深以為陳塵馬上要走時,察覺到衣料摩挲的聲響,身前似乎攏上了陰影。
下一秒,微涼的指尖捏上耳朵,被堵住了唇輕輕吻了起來。
我操!
這個狗東西……
雖然很生氣但韓深自省目前處于裝睡狀态,何況陳塵動作輕柔,貿然醒過來不太合适,忍耐着沒有睜眼。
想着忍忍就過去了,沒想到唇上動作逐漸肆意,滑膩柔軟的東西輕舔時,韓深猜到這是陳塵的舌尖。
“…………”
狗逼狗逼狗逼狗逼狗逼!
欺人太甚了簡直。韓深得瘋狂按捺才能忍住分分鐘置人于死地的沖動。
“嗤。”陳塵的低笑抵入耳膜。
雙唇分開。
耳朵被揉了揉,香氣和溫度很快消散,腳步聲越來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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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深睜開眼盯着天花板一陣興味索然。
白衣賢者還他媽挺會親。
***
期末最後一門開考前,考場裏壓制不住喜氣洋洋的氛圍,下一瞬間野馬該出籠了。
“章老師,放寒假打算幹嘛呢?”胡皓給書裹成筒狀,挨個邊走邊擡擡下巴問。
章鳴聳了聳肩:“回農村幫忙插秧吧。”
“……那你這季節也不對啊。”胡皓就是個熱絡的花孔雀,走到前排:“班長,放寒假打算幹嘛?”
張秋秋癟了下嘴:“在家刷題呗,不像你們能到處跑。”
“好啊,争取早日勇奪第一!”遠遠朝陳塵抛去一塊橡皮擦:“男神,你,你寒假幹嘛?”
陳塵正面朝韓深的桌子,瘦削手腕扣住桌沿,垂下視線注視坐姿不太自在的韓深,那句“你去日本什麽時候回來?”還沒等到回答。瞟了胡皓一眼:“守兩個月望門寡吧。”
韓深:“……”
胡皓:“寡?守什麽寡?”
陳塵沒再理他,取筆在韓深面前攤開的草稿紙寫他名字和學號,養成習慣了改不掉:“放學我找少女拿卷子,耽誤幾分鐘。你在校門口等我。”
韓深一條長腿踩在桌腳,脊背抵住冷硬的後桌,在陳塵逼視的目光下無所遁形,開口。
“……哦。”
似乎聽到陳塵嗓音裏壓抑的低笑,韓深更不自在了,咬的牙齒生疼,扭頭看窗外的風景。
“看我,多看幾眼,我怕你寒假後忘掉我。”
“……”
指尖被勾了勾,酥癢如電擊讓整段手臂都酥麻了,韓深回頭,陳塵正往草稿紙上補了個秀氣可愛的“桃心”。
“biu~”
試卷寫下最後一個句號,沒幾分鐘響起收卷鈴聲,教室裏頓時吵鬧成一片。一瞬間韓深沒從這是在附中的第一學期中反應過來,收起筆袋,陳塵轉過身:“校門口第二家奶茶店,不見不散。”
他想幹什麽韓深心裏門清兒。所以學期結束,要多一個……男朋友?
韓深說不清心裏的感覺。
韓少爺從小到大想要的東西應有盡有,很少對未來産生強烈期待感,或者對某禮物心急如焚,但現在,此刻,心裏頭卻火燒火燎。
校門口放假回家拖着行李箱的人越來越多,人流如織,三五成群聚在說笑寒假的安排打算。
韓深到奶茶店點了兩杯,指骨拉動口罩掖到鼻梁,低頭看手機消息。
航班起飛的催促消息占了兩條,司機站在行道樹下等候。
跟陳塵說話的時間沒多長。
“這些試卷是我專門找的,難度比較高,你放寒假別松懈了,該沖刺的要沖刺。”老秦拍拍他肩膀,往外走,“附中上次出狀元在前年,你給我争點氣,以後說出去有面子。”
陳塵給兩指厚的試卷頂食指上,漫不經心轉了一圈又一圈:“得令,少女。”
“在家一個人無聊,過年到我家裏來吃飯是一樣的。順便教教妹妹課業。”
陳塵笑道:“你就是想給詩詩找個免費補課的,還吃飯,你好假啊。”
“小畜生。”老秦氣笑了,特別想一高跟鞋踹他背上。
陳塵往前跑了幾步,轉頭揮手:“少女拜拜,寒假快樂。”
想到小朋友在奶茶店等他,陳塵心跳得異常,唇角不自覺挑起弧度,拔腿就跑,滿世界的風從耳邊灌過去。
校門口停了輛豪車,車門站着兩個西裝革履的歐洲面孔,陳塵跑過時瞟了一眼,突然停下腳步,看向漆黑的車窗內。
車門打開,先探出雙白皙潔淨的手。陳書溪下車時人打晃了一下,西裝勒出高挑颀長的腰身,搭件呢子外套,低頭攏火點了根煙,盯着陳塵露出微笑:“放假了這麽開心啊?”
後背好像被一雙手攥住,陳塵想離開,卻被推動着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
陳書溪年近半百,老态,英俊,書卷氣濃郁到纖弱,比起上次見面瘦了不少,卻顯出平靜的鋒利。
“我在首都開個講座,順便過來看看你,走一會兒?”
陳塵左右給長街掃了一圈,指骨微微發抖:“好。”
陳書溪遞過煙:“來一根?”
陳塵想接,但周圍人多,不少人投來好奇打量的目光,說:“跟我過來。”走到偏僻的街道,才接過煙點燃放嘴裏。
“還有一年半高考?”
“嗯。”
“清華北大不難吧,有沒有興趣到國外上大學?”
“沒有。”
“你媽最近怎麽樣?”
陳塵攥緊了煙,撣去星點煙灰:“不知道。”莊念莺總是全國各地開研讨會,很長時間沒見過面。
陳書溪笑了笑,擡手按住他的肩膀:“兩年多沒見了,叫聲爸我聽。”
肩上很重,陳塵擡手推開:“不行。”
“為什麽不行?你媽又沒在這裏,周圍沒別的人。”陳書溪語調有種歐美的誇張。
陳塵指骨狠狠地攥了下,指甲掐進肉裏,擡頭直視他。
“因為你不道德。”
陳書溪怔了一下,眼神流露出看待凡夫俗子的憐憫,笑了笑:“我不知道國內的教育是否還是這樣,但道德其實是種虛無缥缈的概念——”
“既然虛無缥缈,那就由我自己定義。我認為你很惡心。”陳塵打斷他的話茬。
寂靜。
陳書溪好像不知道說什麽好了,半晌道:“但我依然是你父親。不僅限于血緣,你很聰明,我相信你記得我們以前共度的時光。至少我一直記得。”
陳塵置若罔聞地給煙杵滅,丢進垃圾桶,邊走邊扯衣服散味兒:“我還有事,先走了。”
“好。”陳書溪掐了煙開始咳嗽,感嘆道,“下次見面應該在你媽媽的葬禮上了吧。”
他看見陳塵走到巷子口,修長的身影在破敗的街頭鶴立雞群,曲起指骨拽了下厚重的試卷,突然回過身來:“我找到喜歡的人了。我不會像你這樣。”
陳書溪沒太明白,答應一聲,看着背影消失在車水馬龍的街道,回到車裏坐下,想起以前一件事。
陳塵在他印象裏是比較早熟的小孩,性格非常懶散沉靜,得知他跟莊念莺離婚并沒表現出普通小孩的哭鬧。他問過陳塵:“你讨厭我嗎?跟你媽媽離婚過錯在我,我讓你不能再擁有完整的家庭。”
當時陳塵六歲,對事情走勢已經有了清醒的認識:“早離,早解脫。”
這孩子沒表現出大悲大喜,恨與埋怨,甚至一絲絲留戀。但陳書溪去美國時在機場回頭,看見陳塵躲在柱子後看他,旁邊跟着一位同事阿姨,應該是背着莊念莺偷偷陪他來的,不斷給他擦眼淚。
在他跟莊念莺鬧離婚那段時間,陳塵一直盡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大概不想讓任何人為難,增加心理包袱,為他感到痛苦。
陳書溪有時就有一種錯覺,陳塵對父母親情血緣關系看得很開,所以很少産生愧怍情緒。
可現在聽到這句話,他才清醒意識到——
陳塵一直把他當成反面教材,理性、清晰地釘在人生航程的風向标上。
失敗,父輩,恥辱柱。
陳塵往奶茶店走的路上,嘗到了唇咬破的血腥味。
難受QAQ,得找小朋友哭訴一下。
但等他走到奶茶店,沒看見韓深的人影,再看手機,多了兩條新消息。
【小韓哥哥:時間緊,我先走了。】
【小韓哥哥:有事微信聯系。】
陳塵站在街頭,半晌才從剎那間彌漫的刺痛感中回過神,關上手機,手慢慢揣回衣兜裏。
附中到成大的距離不長,陳塵走了很久,到家門口才重新打起精神,打開看見門口的皮鞋時怔了一下。
女式的棕色皮鞋,小巧,精致。
門內,莊念莺坐在沙發上,繁重的棉質蕾絲垂至腳踝,穿着幹淨的拖鞋,雙手交疊放在膝蓋上,面無表情凝視他。
完了。
這是陳塵第一個念頭。
“他最近給我打電話說回國了,想來看看你。你跟他見面了嗎?”
陳塵渾身湧起一股熱流,張了張嘴。
說什麽?
否認還是承認?
莊念莺搖搖晃晃站起身:“我看見你跟他在校門口碰面了。你跟他走進了巷子裏,陳塵,你們之間有什麽好說的?”
陳塵感覺到她情緒的起伏,忙不疊往前走:“媽,媽,對不起——”
“你為什麽?!”莊念莺突然像被蛇咬了,聲音尖銳,“你為什麽跟他見面,為什麽看見他不繞着走?難道你對他還有感情?難道他還是心目中最好的父親!你為什麽不直接走!拒絕他!遠離他!你是不是想跟他一樣肮髒?!”
陳塵腦子發白,說不出話,莊念莺臉扭曲得慘白,好像被重重地刺穿:“你現在跟他一模一樣!你們的臉,你流的血,鼻子眼睛,外貌氣質,你們真像!簡直讓我作嘔,我看見你就惡心!”
陳塵最後一根弦繃斷了。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媽媽,對不起!媽媽,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全是我的錯!”陳塵往前走想抱住她,莊念莺捏緊嗓子仿佛要窒息了,跌回沙發,開始撕扯頭發。
包裏的白色藥瓶,陳塵找到後顫手擰開喂她吃藥,同時跪在她膝蓋邊,失控地重複:“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媽媽,對不起……”
全是我的錯。
全是我的錯。
他機械地不斷道歉,直到感覺莊念莺已經走了,那股好像下了咒語一般被抽離的意識才重新歸位。
門被敲了三下。
門框貼着個清瘦的身影,蘇亭柯慢慢走進來,看見他跪在地上也沒多驚訝:“剛才注意到莊阿姨回來了,你現在怎麽樣?”
好像剛才失控的人是另一個人,陳塵取紙巾擦幹淨臉,漫無目的盯了會兒地面。
“還好。”
蘇亭柯習以為常地給他接了杯水,坐下:“喝吧。”
他倆青梅竹馬,這棟教授宿舍樓發生的事彼此了如指掌。蘇亭柯拍拍他的膝蓋:“好了,沒事了。”
陳塵躺上沙發,猝不及防的情緒崩潰讓他心神有點俱疲,閉上眼。
關于這件事他沒有任何傾訴欲,寧願在孤島枯萎死去,任何一言一語都是對生命的耗費。
人只活一次,再爛也就這樣了。
“晚上想吃什麽?我給你弄點大魚大肉,放松心情。”
“下碗面。”
“也行。”蘇亭柯熟門熟路去了廚房,一會兒出來問,“你家刀呢?幾天沒來,東西都找不見了,我記得前幾天不還在左手邊的櫥櫃嗎。”
陳塵在心裏默數。
一。
二。
三。
随即起身,抓了抓頭發走過去:“應該就放在那兒。”
蘇亭柯墊着腳給刀摸出來,回頭看了他一眼:“心情好了嗎?”
陳塵微笑:“好了。”
蘇亭柯洗了兩個番茄,就地啃起一個:“其實你也不用裝,我倆太熟了。不過我不喜歡看別人哭喪着臉,為了我的視覺體驗,你還是維持假笑吧。”
陳塵:“你也可以帶着這個番茄回家。”
“我爸媽也沒在家,晚上跟你蹭頓飯吧。還想說煮點大魚大肉,找你報賬,沒想到吃這麽樸素。”
蘇亭柯是個很肅然的面相,跟她作為法學教授的媽媽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所以這會兒拼命運用語言的藝術逗人,聲調和表情十分僵硬,好像嚴謹小老頭說相聲。
陳塵:“……”
算了。
陳塵給面條下進鍋裏,等待的時間轉向她:“我要談戀愛了。”
蘇亭柯還在啃番茄,很是吃了一驚:“誰?”
“一個可愛的男孩兒。”
“哪個班的?”
“我同桌。之前找你買筆記那個。”
“他?”蘇亭柯看起來很驚訝,撞了陳塵一胳膊,“幹什麽啊你,我還挺喜歡他的,之前給他發微信暗示幾次都沒理我。怎麽你就喜歡他了?你為什麽啥都跟我搶?你好煩啊。”
在陳塵眼裏,蘇亭柯一直是個腦部發達導致女性.器官較為乏善可陳的中性人,聽說她居然有喜歡的人,先感覺驚訝,随後是領地被入侵後的六親不認,晃了晃瘦削的手。
豎起第一根細長的手指:“他是我的。”
第二根:“就你還想跟我搶?”
第三根:“再暗示絕交。”
“……”
說完補充:“你居然也懂暗示?”
“我給他發了幾張我穿特別暴露衣服的照片。”
“……”
沒想到韓深桃花還真不少。
不過陳塵看見那幾張“特別暴露”的照片後沒話說了,蘇亭柯喜歡穿漢服,給襦裙的襟往下扯了一截,露出平板的鎖骨。
韓深回複了一個“?”和“擦汗.jpg”
之前覺得小朋友有點鋼鐵直,不過現在發現,直是一層最好的保護色。
陳塵心情真好起來了,回頭撈面:“也不怎麽暴露。”
“這在古代社會已經相當暴露,再往下拉要去浸豬籠了!朋友。”蘇亭柯一臉你認真的嗎。
陳塵不知說什麽好,抿了抿唇:“666。”
蘇亭柯:“……”
上餐桌吃飯,就這麽十幾分鐘的功夫,蘇亭柯的心理建設已經做好,承認跟韓深沒可能,不過天下帥哥這麽多,好好學習以後包養一堆是她最大的夢想:“他也喜歡你?不是你自作多情吧?”
陳塵感覺跟她說話挺費勁,給面裏加調料,醋,擡手拉上冰箱:“他必須喜歡我。”
蘇亭柯點點頭:“那行。友情提醒,做.愛記得戴套。”
陳塵吃了一口面,停下手頭的動作:“……別這麽突然,吃飯呢。”
蘇亭柯擡指推了推眼鏡,就感覺陳塵挺放不開手腳:“愛他,就給他最全套的保護,別貪圖一時快樂讓他受愛情的傷。”
“…………”
陳塵有點吃不下去了:“沒想到你這麽狂野。”
蘇亭柯:“什麽都略懂一點,生活更多彩一些。”
陳塵真笑了,今下午到現在發自肺腑的笑。
不過這頓飯吃着實在不合胃口了,點了份外賣吃完,蘇亭柯很快就出門了。
陳塵坐在沙發上,看家裏恢複成了空蕩蕩的樣子,有什麽情緒往上湧。
打住。
夠了。
他摸出手機敲開韓深的聊天框,給聊天記錄上下翻閱。
另一邊。
“明天再喝!”“垃圾你根本沒喝幾杯,看不起你……”遠處傳來幾位高一同班同學的說笑打趣,韓深跟以前的朋友吃飯喝酒,有點悶,出來站車水馬龍的街頭透一透煙酒氣。
接着聽到手機特關的消息提醒。
陳塵發來的消息,三個字。
【C:網戀嗎?】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0-05-2520:44:20~2020-05-2621:02:4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666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逸5瓶;故裏人間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