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日安，食死徒。”
“這個咒語的滋味如何？”
“他可真是個難纏的家夥，毛姆。”
“格雷格，把手套給我，龍皮的那雙，是的，就是那雙，年輕人，你該學着點。”
“原來你這麽喜歡它，斯內普，你可以多享受幾次。”
“別愁眉苦臉的樣子，格雷格，她正看着你為她報仇，斯內普——黑魔王身邊有史以來地位最高的食死徒！”
“斯內普，不堪一擊，你不該是神秘人身邊最得力的助手嗎？拿你的咒語對付我，拿你的魔藥毒害我！睜開眼睛！食死徒！難不成你是在逃避！”
“他可真是個硬骨頭。”
斯內普清醒的時候不多，他寧願自己并不清醒，至少不需要聽格蘭芬多們缺乏營養的威脅與指控，他擡起眼皮，餘光裏，他瞥見格勒切翹着腿，正在啃咬着一只柏林甜甜圈，那副兇悍的樣子仿佛他正撕咬的是斯萊特林的脖子，榛果夾心的甜味在他上下颚合攏時彌漫開來。
這幾個蠢蛋——格雷格除外，假如我的判斷依舊準确——會知道這種甜得塞牙的東西原本是用于麻瓜宗教祭祀的嗎？他們會知道吃炸甜面團曾經是為了幫助度過齋戒的嗎？梅林我竟然會去思考格蘭芬多是否擁有淵博的學識，他們當然不會知道……就像巫師不喜歡書寫，看看霍格沃茨那群小巨怪，一英尺長的文章仿佛給了他們一記鑽心咒似的……假如幾百年前的巫師有這個習慣，那麽造成布萊克現狀的魔藥也許……
這個遐想就此終止。
斯內普再也沒有完完全全地恢複意識，他整個人似乎都浸泡在奪魂咒軟糯的假象裏，他身處一片池塘，那兒沒有一滴水，而是被鷹頭馬身有翼獸肚皮處柔軟的絨毛填充，他身上被裹得暖烘烘的，沒有一處傷口在疼，沒有一個毛孔覺得寒冷，更沒有絞痛不止的胃提醒他饑餓，他舒适得每一秒都在不斷地提示自己這是夢境、是假象，是幻覺，一切與真切挂鈎的東西都隔着霧，離得遠……斯萊特林好多次想要抓住自己原本的遐思，去想一想魔法史，想一想魔藥，甚至去想一想布萊克也好，但那些想法太龐大、太沉重、也太繁冗，逼迫得他纖弱的神經替他選擇了放棄……
像一根木頭，緩慢地陷落進沼澤地。
像一只可憐巴巴的食草動物，被不輕不重地含住了咽喉。
周圍許多人在說話。
那些聲音時大時小，時高時低，倒是一字不落地穿透滿池塘的羽毛，個個鑽進了斯內普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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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招可真是輕松，斯內普……
戰争裏死去的人該怎麽辦，那些無辜的犧牲的人都與你沒有關系嗎？
昆西，卡桑德拉，克洛伊，菲洛米娜……我的父母……我的妻子……赫德森莊園……1978年夏天，1978年6月，赫德森莊園的後山裏，那兒跑滿了夜骐，這種熱愛血腥味的生物為什麽成群結隊的出現在那兒呢？
黑魔王死了！食死徒該抓的抓了，該逃的逃了，貴族利用權勢脫身了，或者利用旁支申請政治庇護走了！那死去的人呢！還有那些明明死了，卻只能宣布失蹤的人呢！
梅林……他們竟然還想要把你無罪釋放……你沒有殺人嗎？你難道不是那個站在黑魔王身邊，幫助他作惡的人嗎？就算你後來倒戈，但你曾經不是嗎？你所犯下的罪惡，難道比關押在這兒的任何一個食死徒輕些嗎！麻煩你數數看，斯內普，多少人是被你殺死——被你害死的——
重建英國魔法界！修葺霍格沃茨！增加就業！重振經濟！這就夠了嗎！這就是匡扶正義了嗎！禁林北邊的三十五座墳墓，遍布英格蘭南北的幾百具屍體！他們真的就只需要——也只值得——萬靈節的鮮花來悼念了嗎！
一陣恸哭——
這點要求過分了嗎……只不過是想知道真相，只不過是希望好的被優待，壞的被懲罰！只不過是想要這些！只不過是這麽低微的祈求……
悲泣。
複而一片寂靜。
……
水流，玻璃罐，腳步，窸窸窣窣的布料，奇怪的甜味，接着一陣寒風吹散了巴可比克肚子下的羽毛，斯內普花了好久才把它們一根根地收攏回來，勉強恢複溫暖，即便這是假象，也實在太令人向往了。
斯內普教授。
斯內普教授？這個稱呼可真遙遠。
斯內普教授……
不必這麽講究禮節，你們背地裏是如何稱呼魔藥課教授，我十分清楚。
巴可比克的羽毛太厚了，斯內普逐漸聽不見那些聲音，只剩下被溫暖柔軟的羽毛裹着，柔光從四面八方照射過來，它們鑽進巴克比克羽毛的縫隙，奮力裏撕開羽毛之間夾縫般窄小的距離，攜帶着一股子令人熟悉的輕狂和有點不知輕重的力道，它們觸及斯內普的胸口、四肢、帶來一陣激烈的刺痛，斯內普警惕地縮緊身體，巴克比克的羽毛層層覆上，仿佛結成了一只繭。
疼痛倏忽消失，斯內普陷落黑暗。
西弗勒斯。
聲音很小很輕。
西弗勒斯。
這聲音也很遠。
西弗勒斯。
柔光又鑽了進來，它的動作不再那麽蠻橫，但依舊帶來鮮明的不适，斯內普突然聯想到布萊克房間裏枝形吊燈的光線，似乎是差不多的顏色，鵝黃？不要再深一些，像是……
西弗勒斯……
梅林，為什麽他總在打擾我的思考。
西弗勒斯！
西弗勒斯！
“閉嘴。”
“再說一遍！西弗勒斯！求你再說一遍！”
布萊克，當然，這副破嗓子和對情緒極其差勁的拿捏把控，當然是布萊克。
格蘭芬多卻沒有再說出第二句話，他坐在斯內普的病床邊，捂着臉，恸哭出聲。
“閉嘴。”
我又說了一遍，布萊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