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慧怡有些怔怔地，看了看大嫂又看了看林嬷嬷，回想着剛才在外面隐約聽到的什麽姻緣什麽美滿，之前的猜疑登時确定了，心下一慌，但卻也不敢在大嫂面前造次，只是嗫嚅着說道： “大嫂，我……我不……”
“慧怡呀，這裏我和三嬸還有話說，你先下去，澹雅也一并下去吧。”說完瞪了澹雅一眼，“記得去見過你娘。”
澹雅撇撇嘴道了聲“是”便和姑姑一同出去了。
目送着一大一小的身影消失在了窗棂後，大太太收回了目光，卻打眼望到三嬸還杵在那一臉堆笑的樣子，也不知她傻樂個什麽，大太太蹙了蹙眉輕輕咳了聲。
這下三嬸才反應過來，老臉也有些挂不住了，讪讪地坐回到了座位上。
“三嬸，這還有一張八字，您老順着也幫我看了吧。”大太太說着親手從盒子裏取出了紅紙遞給了三嬸，三嬸打量着紅紙問道：“那要算什麽呢？”
“就算姻緣吧。”大太太略一思忖道。
邊上站着的林嬷嬷有些摸不清了，她知道這另一張八字是澹雅的，只是一個8歲大的孩子早早的講什麽姻緣呢？
三嬸不疑有他，接過紅紙細細算着，這時，大太太不再是剛才那副淡定從容的樣子，盡管還是端着，但眼中透出的隐隐急切那是做不得假的，看着三嬸越來越蹙緊的眉頭，大太太擱在桌上的手不禁緊緊攥住了桌角，“三嬸，怎麽樣？”
三嬸放下手中的紅紙，看了看大太太，有些為難地說道：“這……太太，這我還真不太好說。”
大太太斂下心底的不安與惶遽，拿起茶盞，微微吹了吹浮在上面的茶葉子，“三嬸，您老有什麽盡管直說，這裏又沒有什麽外人，只不要有什麽隐瞞才好。”
三嬸手指輕敲着桌面，斟酌一番後才惶惶然說道：“這呀是個忌煞俱全，孤寡行剋的命格，這要是不挨過25歲呀是絕對不能出嫁的，要是嫁了，那……”三嬸說到這臉上牽強地笑了笑，四下看看，遂壓低聲音道：“那呀，是要剋夫的。”
“啪”一聲，大太太手中的茶盞铛然落地，碎為數塊，有幾塊濺飛在了三嬸的腳下，三嬸慌得一讓，擡頭正待說話時，卻只見大太太呆愣在那，半晌沒有言語，目光仿佛也是散了般再無生氣……
“姑姑，是有人要來給你說親了嗎？”走在雕磚卵石嵌花甬路上，澹雅仰頭望着慧怡，只見慧怡滿臉戚然，竟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
澹雅眼中也不禁漸漸有些發酸，只扯着慧怡的袖子說道：“姑姑，你成親後是不是就要搬出方家了，我是不是就再也見不到你，我要想你了怎麽辦？”
看着被扯皺了的袖子，慧怡有些愣神，半晌道：“誰說我要成親了，小孩子懂什麽，還不快去見見三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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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去西樓不都是一樣，娘要麽還在睡着，要麽就是在……，”澹雅低垂着頭，繡花鞋來回挫着雕磚上的花紋，“都不怎麽理我。”
“不能這樣說自己的娘，”慧怡戳了戳澹雅的頭輕笑道：“”要是被大嫂聽見了，看她怎麽呲達你？快去吧，這個時候三嫂應該醒了。”
澹雅不情願地點了點頭，随着丫頭苒青去了娘所在了西樓。
一帶屏障的重瓣黃刺花架是西樓入門的地方，刺玫花正盛開，吐出了清冽的香氣。夾道是婆娑的修竹，一堵湖石山遮住了去路，沿着鵝卵石曲徑而上，便可以見到一座幽靜的小樓。
澹雅站在雕花燈籠錦隔扇門外，側耳仔細聽了聽，裏面似乎并沒有什麽動靜，輕輕推開了門，陽光靜靜地穿過格心菱花，被燈籠錦紋棱條分割成無數條粗細不等的、橘黃色的光柱，伏在了重重的珠珞紗幔帳上，篩出了幾點碎碎光樣。
澹雅掀開櫻草色幔帳，就看到娘躺在一張紫檀雕竹節葡萄紋羅漢床上，此刻正把一支琺琅煙槍上的藍釉瓷煙鍋對着一盞銅煙燈努力吸着，嘴角張合間煙霧缭繞着，吸了幾口後就仰躺着靠在了彩繡靠背引枕上，半眯着的眼睛，一副享受的樣子。
澹雅沒有吱聲，只是在旁邊靜靜地站着。半晌，娘才睜開眼睛，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澹雅，起身攏了攏頭發說道：“來啦。”
“是的，娘。”
澹雅擡眼看着柳月笙，許是午覺才起來，此刻只着一件羊毛織的長及膝彎的貼身背心，綢緞般的頭發随意披散着，瓷白的面容，添了些許魚尾紋的眼角微微上挑着的，那眼睛仿佛桃花瓣般氤氲着無限的旖旎綿綿之情。
三太太柳月笙沖着澹雅招了招手，“從哪來的，見過大娘了嗎？”
“見過的，大娘在花廳和三……三嬸說話。” 澹雅上前坐在了床邊上，
三太太頓了頓，疑惑地看向澹雅，“三嬸，哪個三嬸。”
澹雅蹙眉想了想，搖搖頭說道：“之前沒見過，林嬷嬷叫他三嬸，讓姑姑也叫她三嬸？”
“三嬸”三太太輕聲念着，随即淡淡勾了勾嘴角，露出了不屑與鄙夷，“看來是來商量你姑姑的事。”
澹雅觑着三太太，看她今天似乎心情不錯的樣子，便挪近了靠在她身上，“娘，今天我和姑姑到檀溪邊放風筝，風筝被挂在了樹枝上，幸好小五叔幫我們撿下來了，小五叔還說，改明兒做一個杏花天的給我，姑姑當時也答應了的，但後來，她卻不讓我告訴大娘。”
“哦！是靖南呀！”三太太用手慢慢摩挲着澹雅的頭發，軟軟的頭發滑過掌心，讓心底也不禁蘊藉了幾分，眼中多了一些情意。聽澹雅這麽說便淡淡笑了笑，“姑娘長大了，有心事了。”
“有心事？”澹雅轉身看向三太太，“姑姑有什麽心事，她怎麽不和我說？”
三太太藹然地看着澹雅，“你還小，等長大了就知道姑姑的心事了，快去吧，這裏怪熱的，待會告訴你大娘，晚飯就差人送到這兒，不用等我了。”
“哦”澹雅慢慢挪下了床榻，向三太太說道：“娘，我先下去了。”
只見三太太微微點了點頭，又軟軟靠在了引枕上，閉着眼，澹雅便悄悄退了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