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這邊,澹雅拎着一個紅酸枝鑲螺钿活底鳥籠也在急急地跑着,鳥籠裏的兩只牡丹鹦鹉受到了驚吓,拍打着翅膀撲棱棱地亂飛,“別怕,我帶你們去鎮口接爹去。”

澹雅一邊跑着,一邊只顧着低頭和手上的兩只鹦鹉說話,不料卻在廊圍轉角的地方和一個人碰在了一處,沖勁太大,澹雅只覺眼前身影一晃 ,自己就結結實實地跌坐下來,手中的鳥籠子此刻也翻滾在了地上,兩只鳥更是撲騰的厲害,翅膀絕望地拍打着籠子,掀翻了一應的黃楊木葫蘆、籠鈎和瓷杯。

“哎喲喂,我的好小姐,這……這是怎麽說的呀。”方伯本也是急匆匆地張羅着要去接老爺,正準備回了太太就出發了,不曾想轉個彎迎面就和個小人撞了個滿懷,再是處事不驚地也被眼前這陣仗吓着了,“老奴真該抽自己一個大嘴巴子了,出門沒把眼睛給捎帶上,沖撞了小姐,快……快起來,看摔哪沒。”

方伯忙着把澹雅半扶半抱起來,瞅了瞅滾了一地的東西,讷讷問道:“小姐您這是幹嘛呀!”

“方伯,備轎,我要去鎮口接爹去。”說着也顧不得摔疼了的屁股,忙着把鳥籠撿起來,晃了晃,“你們沒摔着吧,看看,能飛嗎?”

“小姐,好小姐。”方伯谄笑着趕忙接過鳥籠子,“他們兩只小畜生可經不起這麽晃悠,給我吧。”

澹雅見着在方伯手裏安靜了不少的鹦鹉,也沒再意,只攥住方伯的袖口,“方伯,我也要去鎮口,我要和你們一塊去把爹接回來。”

“這哪成呀。”方伯朝着大門口瞄了瞄,估摸着騾夫們已經在那候着了,“回報的人現在還說不準老爺到哪了,這幾時能把老爺接回來哪有個譜呀,小姐,您別鬧了,我還得趕着回了太太呢。”

“可是方伯……”澹雅還沒有把話說完,只聽得身後苒青氣喘籲籲地喊了一聲,“小姐,你怎麽跑到這裏來了,都快到請早安的時辰了。”

方伯得了話把兒即可斂下臉對着苒青呲達道:“幹什麽,怎麽伺候的小姐,大清早的滿園亂跑,大呼小叫的,成什麽樣子。”

“方伯,不怪青姐姐,你不要再罵她了,你要再罵,我……我……”澹雅說着四下裏瞄了瞄,一眼掃到了方伯手上的鳥籠子,一把搶過來抱個滿懷,“你要再罵她,我就把它們放了,看你怎麽和爹說。”說完,真準備去接籠門。

“好好好”方伯忙着揮手,嘴裏念叨着,“不罵,不罵。小姐,您別這麽着,那萬一這兩只鳥要有個好歹,老爺那邊我可沒個交代呀。”

“那好,你去備轎,我現在就要走。”澹雅挑釁似的把鳥籠朝方伯面前抻了抻。

“這……要不咱們先回了太太。”

“備什麽轎啊?”一聲呼喝從身後傳來,澹雅龇嘴閉了閉眼睛,小心翼翼地轉過身來,看着從正房走出來的大太太,“大娘。”

苒青和方伯也急忙躬身呵道:“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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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雅,你是越來越不懂規矩了。”大太太抿嘴瞪着澹雅,随即冷然瞟了瞟站在一旁的方伯和苒青。

方伯是人精,在這方家磋磨滾打了幾十年,老了老了道行越發深了,瞅了眼懵着的苒青,趕忙說道:“澹雅小姐大清早非要出去,說是去接老爺,我這說不成不成的,您看……”

大太太沒等方伯說完,就對着苒青喝道:“青兒,你是怎麽看的小姐,成天的不知道在幹些什麽,一點丫鬟的體統都沒有,是不是想吃竹簟子了。”

此時,天際邊透出了一點亮光,雲翳漸散,但那廊檐卻遮住了陽光,大太太站在了陰影底下,斜方的光線沿着湖綠緞蘭草紋馬面裙晃亮地投在了地上,襯得她整個人透出了一股蒼涼的冷漠。

苒青聞言不禁一顫,忙着跪在地上嗫嚅道:“太太,我……”

澹雅看了看跪在地上的苒青,似乎才明白自己給苒青惹下了麻煩,這下才着慌地跑到大太太跟前央求道:“大娘,不怪青姐姐,都怪我,都是我的錯,您別打她,我乖乖的就是了。”說完極不情願地撇撇嘴,“我不去接爹了,在家等着。”

大太太聽聞,這才放緩了臉色,“你也知道是你錯了。”又說道:“你爹哪有這麽快就到鎮口啊,現在肯定還在路上,安心等着吧。”說完又吩咐了方伯,交代了話,方伯自是下去準備出門了。

廊圍子隔斷了視線,澹雅眼巴巴地瞅着方伯的身影消失在了影壁後頭,只得怏怏地跟着大太太進到了正房。

正房坐北朝南,楠木冰梅紋隔扇橫楣上挂着慎郡王行書“澹靜堂”匾額,綠絹本楠木框,六扇屏門式隔板,三交六椀菱花格心,裙板上刻有精細的廿四孝圖。

甫一進門,澹雅就看到了恹恹地坐在了楠木交椅上的三太太柳月笙。

“娘”澹雅大呼着撲向了三太太,“您什麽時候來的。”三太太平日間不怎麽出門,都是待在她自己的小西樓裏,今兒因着老爺要回來了,也早早地就來正房候着。

“你在院子裏大呼小叫的時候就來了。”三太太打量着澹雅,抿嘴笑着瞪了瞪,“一早起來也不知道好好收拾一下,待會你就這麽着見你爹啊。”

澹雅扯了扯自己的雙丫髻,“早起青姐姐已經幫我梳好了,這會兒是跑亂了。”說着話,眼睛在三太太身上一溜,“娘今天好漂亮。”說着又踮起腳尖來朝着三太太臉上聞了聞,“而且很香。”

大太太聽着澹雅這麽一說,也往三太太身上眺了眼,只見三太太着一件酒紅色海棠暗紋偏襟衫子,鵝黃色喜鵲登梅百褶裙,頭津香順着梳了個蘇州撅,燒藍灑金蓮花形翡翠釵牢牢嵌在發裏,說話間,釵下的一溜鮮紅欲滴的流蘇珊瑚簌簌抖動,沿着耳鬓邊上是一順的寶藍色複瓣絹花和大小水鑽花钿。

胭脂嬌光,煙墨眉畫,瓷白面皮上透出的是一點朦胧的紅暈,整個人竟是潋滟着一種別樣的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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