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一旁的大太太柳月顏心下也是無奈又好笑，剛好見着翠縷送瓜果上來，趕忙親自上來招呼着。

張寶琴用簽子戳起一顆櫻桃放入口中，酸甜爽口，餘味微微泛着一絲清苦，但卻讓人回味悠悠，“這剛摘下來的就是新鮮，瞧着賣相又好。”

“後山那有一片蔬菜果園，平日間府上的應時蔬菜瓜果啊都是從那現摘來的，倒也能吃個新鮮。”大太太淡淡笑着說道。

澹雅這邊接過苒青遞過來的香瓜，寥寥吃了幾口就放下了，然後緊緊挨着姑姑慧怡坐着。

從魏家來人，她從下人們的話語裏就聽出來了，姑姑不久就将嫁到魏家，再不能和自己在一起了，每當想到這裏，她的心裏就惶惶地，只願每時每刻都要和姑姑黏在一處。

慧怡也感覺得到澹雅這幾日的變化，終日纏着自己，眼睛裏盛滿了惶惑與駭然。慧怡心下戚然，苦笑着拿手摸了摸澹雅的頭發，“怎麽不吃了，你不是最喜歡吃香瓜的嗎？”

澹雅搖了搖頭，攀住姑姑的胳膊，頭貼在了上面，提花緞料子初觸帶着絲絲涼意，不久後絲薄清涼中就體覺出了姑姑胳膊上的溫度，溫溫潤潤的，和着波浪紋袖口處泛出了陣陣木樨花香，澹雅心中漸漸平靜了下來，便打眼望着亭子裏的人。

魏伯母此刻正和大娘說着話，一口輕清柔美的吳侬軟語，說實話和她本人不是太相稱，倒感覺像是故意咬着舌尖在說話似的，間或間一個滿是笑意的眼神飄過來，讓慧怡不得不含蓄矜持地回笑一個。

離她們稍遠一些的兩兄弟，仲淇坐在靠背欄杆的矮欄上，倚靠着望柱，碗裏的櫻桃和香瓜都未動過。而他一旁的叔涵可就閑不住了，拿起一顆櫻桃，輕輕朝空中一抛，待落下時仰頭張嘴接住，當然也有未接住直接砸在衣服上的，最後蹦地一下掉在了地上滾落開去。

“叔涵，怎麽這麽沒有規矩，多大的人了，這是在幹什麽。”魏太太終是忍受不了了，厲聲喝道，只可惜那圓臉盤上溜圓的眼睛，以及乍眼看上去也是溜圓的豐厚嘴唇，硬是把這份厲色給磨了一半去，只餘似嗔非嗔地埋怨。

“娘，爹又不在，您就別再這麽着拘着我了，本就是來賞景的，您若要我規規矩矩地坐着，那還不如把我遣回書房去練字呢。”叔涵倒滿是委屈。

“叔涵說的對，這個年紀的男孩子可是拘不住的，魏家老爺不在，就讓他們也松泛松泛吧。”大太太身後的林嬷嬷滿臉笑着看向叔涵，“叔涵少爺看着就是伶俐的，太太可不能太管緊了，倒失了這份性子。”

“嬷嬷，您老是不知道，這小子從小就皮，到處惹事，就沒給我省心過，一點不像他大哥，穩穩重重的讓人放心。”魏太太無奈地搖了搖頭，下死眼瞪了瞪叔涵，“別在我眼前晃了，自己找地兒玩去，我還有事要和你方伯母和慧怡嬸嬸說，仲淇也一道去吧，看好叔涵。”

大太太柳月顏聽聞，估摸着是要相談慧怡的事了，轉頭對着緊緊挨着慧怡的澹雅說道：“雅兒帶着你叔涵哥哥和仲淇哥哥各處逛逛去。”

慧怡自然知道接下來将把自己的婚事放在臺面上講了，一張臉漲的通紅，垂眼看着澹雅正仰頭看着自己，遂牽牽嘴角勉強笑了笑，“別在日頭下逛太久，撿着陰涼的地方走。”

澹雅不情不願地站了起來，嘴裏嘀嘀咕咕着不知在說什麽，看見叔涵此時正擠眉弄眼地笑看着自己，心下更是一陣厭惡，小孩子感情簡單，不喜歡就是不喜歡，面上也裝不出來，橫了魏叔涵一眼，自己徑直就走出了亭子。

Advertisement

走出了一段路，才回頭看了看，就只見魏叔涵不遠不近地跟着，見她轉過來就笑着緊跑了一截，竄到澹雅身旁，“我還以為你要自己先走了。”

澹雅不願和他兜搭，正待轉身卻瞥見朝着反方向走遠了的魏仲淇，此時他正走在一棵海棠樹下，滿枝殘紅，遠遠望過去泛着遲莫的焦色，仿若更加豔紅了般。一陣風吹過，魏仲淇細紋緞子上衣的一角被掀起，很快的，他的身影就隐去了。

魏叔涵順着澹雅目光看過去，不甚在意地說道：“我哥不願到院子裏逛，先回去了。走吧，澹雅妹妹。”說完一雙明亮的眼睛就這麽戲谑地看着澹雅。

澹雅的不情願他固然是看在眼睛裏的，但不知為何，對于這個還不及自己肩頭高的小女孩，他就是覺着逗着她，看她炸毛的樣子甚是有趣，那樣小小的樣子，小荷才露尖尖角，但卻有雙早慧的眼睛，霧蒙蒙的，好似什麽都看得明白，但又仿佛什麽都沒能入得了她的眼睛。

澹雅擡眸看了看魏叔涵，櫻桃汁染在了他嘴唇上，唇紅齒白的樣子甚至比一個小姑娘還好看，只可惜總是拿眼睛那樣子的看她，大大裂開的嘴角邊似隐若現還有一個笑渦，澹雅心下別扭，扭過頭不願看他，“這院子其實也沒什麽好逛的，要不你讓大貴帶你去玩吧，抓蛐蛐兒，轉陀螺他都會。”

魏叔涵挑了挑眉，“跟一個下人有什麽好玩的，你把我支開想去幹嘛。”叔涵這般大的男孩子，正是到了貓厭狗煩、上蹿下跳的年紀，家裏差不多被他翻了個底朝天，倒也算得上是淘氣中的好手了，他看着澹雅的樣子，自然知道準是想去幹件大人不讓的事了，不覺也來了興趣。

澹雅拿腳搓着地，低頭嗫嚅道：“這你管不着，反正你就別跟着我了，我還有件頂重要的事情要辦，是頂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