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邊城
邊城的夜,寂靜而深邃。
夜半有沙漠孤狼嘶吼,凄厲怆然,将人的魂魄幾乎嘶吼扯去。
這個夜,終究是一個不眠的夜。
住在萬馬堂的人都在為自己的生命而憂慮,害怕那個魔教之人會在夜間潛入自己的房間,像是殺死慕容明珠一樣将他也一刀斬首。
傅紅雪躺在自己的床上。
他也沒有睡覺,冰冷的月色灑在他消瘦的臉上,那白皙的臉更顯的透明。
黑色的刀隐匿在比夜更深的黑暗裏。
兇手會是誰?
為什麽要殺了慕容明珠?
慕容明珠的死對他有什麽好處?
兇手的來意是否與他的來意一致?
會對他的複仇有利還是不利?
紛繁的思緒裏翻滾的都是這幾個問題。
這個夜裏能夠安心睡覺的人除了沒心沒肺喝醉了的樂樂山以外,就剩下有了懷疑目标的殷少湖。
殷少湖心想的是只要能夠幫傅紅雪抓到這個兇手,他就滿足了。
而且兇手的目标是萬馬堂,他根本沒有必要去擔心自己的安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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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一夜好眠。
“啊——!”
晨起,一聲響徹天際的尖叫驚醒了夢中的殷少湖。
殷少湖難受地捂住耳朵,三兩下穿好衣服,向着尖叫發出的地方而去。
路上見到了同樣被尖叫引來的傅紅雪,傅紅雪的衣衫整齊,根本沒有脫下過的痕跡,蒼白的臉頰比昨天更加慘白,眼下還有很濃重的黑青。
殷少湖心想傅紅雪應當是整整兩夜未眠才有了這個結果,心中不由又是一陣心疼。
心想等到傅紅雪報仇後,他一定要把傅紅雪的身體養好。
讓他好好休息好好吃飯,養的白白胖胖,再不能讓他這樣作踐自己的身體了。
聽着尖叫聲傳來的方向是馬芳鈴的院落。殷少湖和傅紅雪到了的時候,那裏已經圍了一圈人。
站在中間的是發出尖叫的馬芳鈴,馬芳鈴整個人就是一副害怕的模樣,被趕來的公孫斷護着。
殷少湖與傅紅雪走近一看,在馬芳鈴面前的,是一具依舊被一刀斬首的屍體。
這個屍體還是他們十分熟悉的人。
飛天蜘蛛。
而且不是完整的飛天蜘蛛。
是少了一只手臂的飛天蜘蛛。
是什麽人,能夠将一個毫無幹系的人,如此殘忍地殺死,甚至在他死後将他的一只手臂拿走,将他的屍體扔在馬芳鈴的院落裏?
殷少湖的目光在自己懷疑的那幾人臉上逡巡。
可惜的是,他們每個人的都很正常,根本看不出來。
飛天蜘蛛的死,更加加劇了衆人之間的懷疑。
現在每個人看其他人都覺得是兇手。
懷疑的種子已經埋下,每個人都不相信他人。
這個局面就是背後那個人最想要看到的。
每個人都是兇手,每個人都有嫌疑,那分散到幕後兇手身上的懷疑就會減少,他就能更好地隐藏自己。
最後趕到馬芳鈴院落來的是葉開,見到這個場面,心下疑惑,問:“怎麽回事?怎麽死的是飛天蜘蛛?”
這句話很是奇怪,在座的人都聽出了葉開話裏有話。
馬空群皺眉道:“葉少俠你是什麽意思?你為什麽要對死的飛天蜘蛛這件事這麽疑惑,還是,你知道些什麽?”
葉開看着地上失去了一只手臂的飛天蜘蛛,摸着下巴搖搖頭道:“我不清楚,我本來已經有些想法,可是今天見到了這個場面,我就有些懷疑了。”
馬空群道:“葉少俠你的懷疑我們可以一會兒再說,但是馬某很想知道,葉少俠你昨晚的蹤跡。”
葉開眨眨眼,一只手指指自己:“我?”
馬芳鈴也明白了自己父親的懷疑,驚魂未定上前道:“葉開,你昨晚在幹嘛?”
葉開道:“你們懷疑飛天蜘蛛是我殺的?”
馬空群道:“并不是,而是諸位都有能夠證明自己昨晚蹤跡的證據,所以我想知道葉少俠你的證據。”
葉開臉色一變,的确,他沒有能夠證明自己行蹤的人。
因為他昨晚去見的人根本不能夠說出來。
葉開只有沉默。
一直在沉默思索的傅紅雪突然道:“兇手不是葉開。”
殷少湖也附和道:“兇手可以是任何人,都不可能是葉開。”
馬空群輕撫着自己那個戴了十幾年的代表萬馬堂堂主身份的扳指道:“哦?兩位少俠看來是能夠證明葉開的蹤跡?”
傅紅雪搖搖頭道:“不能。”
馬芳鈴怒罵道:“那你就閉嘴!”
馬芳鈴對傅紅雪的态度又一次惹怒了殷少湖,殺意外放,直沖馬芳鈴而去。
馬芳鈴被殷少湖的殺意懾到,有些瑟縮地躲在馬空群身後。
傅紅雪緩緩一字一句道:“既然你已經将找兇手這件事交到我的手裏,那麽只有我認為的兇手才是真正的兇手,葉開不是我認為的兇手,那他就不是兇手。”
公孫斷道:“若你是那個兇手呢?!在這裏的任何人個都會成為你的替罪羊,那樣你就可以繼續殺人作案,我們憑什麽相信你!你根本不能作那個找兇手的人!”
傅紅雪不理公孫斷的反駁,只是看着馬空群。
馬空群是萬馬堂的主人,只有馬空群才能決定他到底能不能做這件事。
馬空群的臉很凝重,看看葉開又看看站在一起的傅紅雪和殷少湖,沉聲道:“我相信葉開的人品,他不會是兇手,可是傅少俠,已經又發生了一場慘案,你什麽時候才能找到這個兇手?”
傅紅雪未開口,殷少湖就搶先道:“三日內。”
傅紅雪看了擅自做決定的殷少湖一眼,殷少湖的臉上皆是胸有成竹的自信,便也對着馬空群點點頭。
馬空群道:“好,那就等你們的好消息。我不希望再見到有人死在萬馬堂了。”
早上的事,讓留在萬馬堂的人疑慮更深。
恨不得早早捉到那個兇手,将他繩之以法。
可這件事也讓殷少湖心裏的目标更明确。
所以在傅紅雪來到自己這裏的時候,殷少湖先是給了傅紅雪一個笑臉。
傅紅雪站在殷少湖的門前道:“你已經知道了那個兇手是誰。”
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句。
殷少湖道:“你覺得我像是知道的人嗎?”
傅紅雪道:“你讓那些人看起來你是知道的。”
殷少湖親昵地靠近傅紅雪,輕輕道:“聰明。”
傅紅雪不習慣地躲開殷少湖,殷少湖卻還是硬要靠近他。
傅紅雪後退兩步道:“我不習慣你靠我怎麽近!”
殷少湖厚着臉皮道:“習慣總是次數多了才成了習慣,你只要多和我親近親近,你不就能習慣了嗎?”
傅紅雪推開殷少湖道:“我不喜歡你,也不想和你親近。”
殷少湖捧着心一臉受傷道:“那昨天和我手拉手親密無間,而且在我說我們互相傾心的時候沒有反駁的人到底是誰?沒想到傅紅雪你居然是這麽一個無情的男人!利用了我的真心轉身就把我抛棄!”
傅紅雪不敢看殷少湖,就算他明明知道殷少湖這是在戲弄他,可他還是有一種對殷少湖始亂終棄的感覺。
“對不起。”
殷少湖睜大了眼睛,以為自己聽錯了,對着傅紅雪問道:“你剛剛說什麽?”
傅紅雪道:“對不起,我不是……”
殷少湖連忙道:“不不不,我沒有再怪你,我只是在和你撒嬌而已。”
撒嬌這個詞是傅紅雪長大到十八歲以來從未有過的經歷,所以他對殷少湖說的這件事很是茫然。
傅紅雪一臉懵的樣子滿足了殷少湖的小心思。
內心餍足的殷少湖連忙收起玩世不恭的态度,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告訴他知道的關于兇手的事,其他的像是撒嬌什麽的可以以後慢慢再告訴傅紅雪。
殷少湖将傅紅雪引進自己的房間,正經道:“咳咳,不說這個了,我們來找找說說兇手的事吧。”
傅紅雪這才想起來自己找殷少湖的目的,神色一凜。
他又被殷少湖擾亂了心思,這實在是太不應該。
要複仇的他卻不能夠收斂自己的心神,只要殷少湖說什麽他就會被他影響很深,太過松懈了。
現在來說,殷少湖已經完全是影響到自己複仇的因素了,他應該将這個讓自己內心不安定的人直接除去,可,為何他的心有了那麽點遲疑。
傅紅雪看着殷少湖,對自己的內心辯解道,他留着殷少湖就只是為了尋找兇手好讓馬空群相信他,等到這件事結束後,他一定要下手除去這個影響自己複仇的人!
殷少湖對傅紅雪內心的百轉千回完全不知道,只是對傅紅雪說着自己的推理:“今天的飛天蜘蛛你也見到了吧?”
傅紅雪不語點點頭。
殷少湖道:“萬馬堂在邊城,邊城除了荒僻外,還有時不時刮起的沙塵暴,而且這萬馬堂最快的馬已經被兇手全部殺死,想要安全出去,是不可能的。你說,你能出去嗎?”
傅紅雪思索片刻,道:“以我的輕功來說,能。”
殷少湖道:“那飛天蜘蛛的輕功與你相比呢?”
傅紅雪道:“他略勝一籌。”
殷少湖道:“你能出去,他更能出去,可他為什麽沒有出去?”
傅紅雪道:“因為兇手阻礙了他出去。”
殷少湖道:“為什麽兇手不殺馬空群,不殺馬芳鈴,偏偏殺了與萬馬堂毫無幹系的飛天蜘蛛?”
傅紅雪緩緩道:“因為飛天蜘蛛掌握了兇手的證據,兇手要想繼續殺人,就得先把他殺了。”
殷少湖道:“對!可是這個兇手有一點忘了防備,飛天蜘蛛他的手指裏帶着毒,只要被他的手碰到就會中毒,兇手一定是被飛天蜘蛛的手抓傷了,所以才斬下了飛天蜘蛛的手臂,想要消除證據。”
傅紅雪皺眉道:“飛天蜘蛛的手已經沒有了,這個證據也就不再是證據。”
殷少湖搖搖頭道:“不不不,你可在早晨注意過最後來到馬芳鈴院子裏的人?”
傅紅雪回憶一番道:“花滿天,蕭別離,桃花娘子,葉開。”
殷少湖道:“昨夜花滿天負責萬馬堂的戒備巡查,蕭老板腿腳不便,來得晚情有可原,葉開是你我都相信的人,可這桃花娘子是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