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二位委托人
“那麽，您就是我的委托人了，我是0318號信使，檸檬。”打開會客室的門，一位頭發花白的老婦人背對着我坐着，沒有慌亂與不安，她十分平靜的回過頭看我，沖我點點頭。
是一位年齡近百的老人，而且是一位絕對出于名門的老人。
我坐到老人的對面，“我是來完成您信息傳遞的，您的信件寫好了麽？”
“是的檸檬小姐，請您務必妥善保管。”老人緩緩開口，眼神中透漏着溫柔，微微欠身拿出一張灰色的信件遞給我，舉手投足之間都帶着優雅。
“請放心，這是我們的使命。”老人話很少，仿佛不想對我說些什麽，只是簡單回答我的問題。我拿出任務版，開始填寫：
“寄件人姓名？”
“趙璎珞。”
“收件人姓名？”
“......薛風.........”
老人垂下眼簾，懷着複雜的情緒吐出這兩個字，剛剛的冰冷之感也在瞬間起了變化，這個名字有這樣的力量麽...我不禁開始好奇。
“請設定收信時間。”
老人又重新看向我雙眼，堅定不移的說，“請回到我訂婚的時候，即是我23歲那年的秋天。”
“10月可以麽？”
“...稍微早一點吧，10月中旬我就結婚了，太晚...我怕來不及...”
“那9月中旬？”
“麻煩您了。”老人微微點頭，仿佛卸下了什麽沉重的包袱一般，釋然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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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本來登記完這些我就可以離去，但看到這樣一位年近過百，出身貴族，舉止優雅,仿佛一輩子什麽都不缺，一輩子得到了世人所渴望的所有東西，現在她卻在這裏支付什麽來改變那樣的命運，這難道不會太奇怪了麽...
老人整理了下花白但精心打理過的頭發，對我微微欠身，準備離去。走到門口一頓，突然想到了什麽一般，回過頭對我說，“如果可以的話，希望您能于我不在他身邊的時候送出...我知道這可能會改變什麽...但也可能什麽都不會變...”老人搖搖頭，“...我太了解他了...”
“...好的，我會盡量滿足您的要求，這并不違規。”
“謝謝你了，小姑娘...”老人悵然一笑，卻又暗下眼簾，微微搖着頭準備離去。
看着老人單薄無力的背影，我想起她剛剛喚起那名字的一瞬間，吐出的不過兩個字，卻好像用盡一生的力量。
她絕對是一位有故事的人。
“...那個...”我還是忍不住，終開口叫住了她。
“還有什麽沒完成的程序麽？檸檬小姐。”老人疑惑的再次回頭，看看我。
“...這...也不是...我只是覺得您是一位有故事的人。”
“呵呵，每一個到這裏的人，應該都有他們自己的故事吧。”
“您說的沒錯......”我想起了楊小藝的母親，那張慌亂迷茫又帶着害怕的臉。
“怎麽，信使小姐對我這個老太婆的故事感興趣？”
我微微抿起嘴，點點頭，不敢直視老人的雙眼。
該死的好奇心...
靜了一會之後，老人關上門走回來，在我前面坐好。
“呵呵，信使小姐既然想聽的話，我就大致敘述下...但一定不像你想的那麽精彩，是個再平凡不過的故事——關于白玫瑰與紅玫瑰的取舍...千古難題吧...”
我擡起頭看向老人，老人面帶微笑，優雅而慈祥的看着我，我有點後悔自己剛剛的沖動，想知道的話，去觀測臺就好啊，怎麽會直接叫住人家，看得出那是她刻骨銘心的記憶，否則也不會形成這麽深放不下的執念，讓當事人自己挖開自己的傷疤...我會不會太殘忍了...
“別亂想，信使小姐，這并非什麽不可告人的事，我也很樂于與你分享的...這樣...即使我忘記了，也有你可以記得......”
“不好意思...”
“呵呵，真的沒什麽...這故事該從哪開始講起呢...讓我想想...”
我安靜的看着老人陷入沉思，白玫瑰與紅玫瑰的故事麽？果然是段難忘的愛情了吧。
“...就從我還小的時候開始好了，我會盡量長話短說的，描述不好的地方，還請檸檬小姐不要取笑才是。”
“哪裏，很榮幸，可以分享您的回憶...”
老人微微一笑，閉上眼開始了她故事的敘述........
我，出生于一個背景顯赫的大家庭，從誕生的那天起，就得到非常多人的祝福，爸爸花重金從國外買了一個精美的頸圈來為我慶生，媽媽說，願女兒能一生開心快樂，如頸圈上寶石一樣，閃閃發光，漂亮永恒，于是給我取名為“璎珞”。
從小，我便受盡寵愛，父親常常出門工作，母親總會把我打扮的很漂亮，然後帶我在家裏的後花園散步，小時候的我，從不懂的什麽是憂愁，也以為這個世界，就是我所見到的那樣，悠閑而美好。可能也正是這樣的教育環境，讓我對未來社會的黑暗，一無所知。
5歲那年，爸爸曾帶一個和我同齡的男孩來家裏玩，當然，這是後來母親為我講述的，畢竟當年我還很年幼，記憶不是很好，那個孩子說他叫“蘇慕陽”，是爸爸至交好友的孩子，小小年紀就非常紳士，一看便知是良好家庭出身的小少爺，我與他的交集并不多，只依稀記得他是個沉默寡言的男孩，有着一雙深不見底的黑眸。也許這就是個過客吧...但結果并不是這樣...
之後随着年齡的增長，我也到了要去上學的年紀，父親說不願我成為沒有知識的女人，便與母親商量将我送去學校讀書，母親舍不得我天天外跑，曾提出為我專門請一位老師來家裏教學，但父親沒有同意，他認為人不能脫離群衆，而且他并不希望我成為一位嬌生慣養的大小姐。母親說不過父親，只好淚眼婆娑的把我送去學校讀書。真的與同齡孩子開始相處，那還是第一次，我清楚地記得我多麽手足無措，多麽難溶于他們歡笑的氣氛，我所認知的世界，從那一刻開始出現了變化。
我開始變得寡言少語，開始習慣一個人在學校的時光，不會交朋友的我，不知道該怎麽說出自己的寂寞，只能看着同學們三五成群的打鬧，我就是一個旁觀者。倔強的我從沒和父母說起自己在學校的遭遇，硬撐着堅持過最無助的一年，直到因為一個人的出現，我生活的軌跡開始發生偏轉。
那是我在學校的第二年，家裏的司機不知為何沒有準時出現在約好的路口，我站在陰影處看着遠方，靜靜等待司機的出現，不想司機沒有等到，卻等到了一群莫名其妙的男孩子，他們嬉笑着說着，呦，這不是我們2年級的璎珞同學麽？那個超級有錢人家的孩子啊，怎麽一個人在這發呆呢？沒有保镖來接，就不會走路了麽？不會是個啞巴吧~你看她從來都不說話啊.....就這樣，我默默忍受着他們的奚落，直到一群高出我一頭的男孩們将我包圍在一個小圈裏。
喂，我說，幹脆我們綁架了她好了，反正她家那麽有錢，一定會出錢來救她的啊，這之後我們的零花錢就再也不用愁了！！
不知是哪一個男孩提出了這個想法，之後一群人哄笑着表示贊同，我無助的抱着腦袋，心裏只能默念司機快點到來，來救我，但我的祈禱沒有帶來司機，卻帶來了他....
呵呵，沒錯，這就是個俗爛的英雄救美.....但對于小小的我來說，卻覺得他是那麽的不一樣(笑)...
當時他看到瑟瑟發抖的我，沖進人群把我拉出來護在身後，那群男孩都吓了一跳，但仗着人多，還是無賴起來，他們甚至拿出了鑰匙上的水果刀，沖護着我的男孩威脅，說把我交給他們可以放他走之類的...但他沒有一點動搖，狠狠瞪着對方，也許是都還年少，不懂怎麽控制自己的情緒，明顯被惹怒的男孩們一擁而上，把他圍在中間拳打腳踢，我當時吓壞了，一邊哭着嚷着讓他們放手，一邊想把被打在地上的他拉起來，沒注意那個拿着小刀的男孩，沖着我就刺過來，本來被打在地的他，也不知怎麽發現的，竟然一個用勁兒，把我頂開，小刀就那樣刺進他的胳膊，疼痛讓他大喊一聲，止不住的鮮血往外冒，吓壞了我也吓壞了那群男孩，他們一哄而散，一眨眼就跑的不見了蹤影，我看着地上痛哭掙紮的他，哭的不知所措，小手怎麽也按不住那呼呼冒出的血流，刺鼻的味道讓我忘乎所以的大喊大叫起來...而我家的司機終于姍姍來遲......
司機見我抱着一個在流血的男孩不停的大叫，血跡模糊的他也不知是不是我受了傷，抱着我想從他身邊拉開，我死活不肯松手，嚷着什麽我也不知道，無奈下，司機只好帶上他一起上車，一路狂奔到我家，叫了醫生來檢查，從始至終我都在害怕的哭喊，我以為他要死了...那個救了我的人要死了...
後來他在我家被救治，小刀造成的傷害并不嚴重，好好養傷的話，連後遺症都不會留下，聽了醫生的話，我才放心下來，父母聽了我的敘述，更是對他感激的無以言表，問起他的名字，他只是默默的說出了兩個字....
......薛風........
原來社會并非都是美好的，原來我不去招惹別人，也會有人來招惹我...仿佛從這件事之後，我變得一夜長大，不再是不谙世事的大小姐，也不再以置身事外的态度，面對身邊的所有人。對于舍身相救的薛風，我更是抱着感恩的心，父母不僅為他治好了病，還給了他一大筆錢，他只是傻愣愣的疑惑的看着我，我也第一次對學校的同學，露出了笑容。
後來我成了薛風的小跟班，除了上課時間，我基本都會跑到他身邊，他也從不嫌棄我，好像成為我的保镖，是他的責任一般，父母看我交到朋友，更是非常欣慰，表示歡迎薛風常來家裏玩。就這樣，擁有着薛風這唯一的一個朋友，我開心的度過了小學及初中時光。
與薛風形影不離，成了我必修的功課，但薛風家境畢竟與我不同，他有一個普通的家庭，花不起錢讓他去貴族高中讀書，于是我央求父母，要與薛風上一同所學校，父母考慮再三，覺得有人保護我還是比較放心，于是遂了我意。但長大的我，心裏對薛風的依賴，在不知不覺中起了變化。
薛風開始很酷，很少說話，不再沖我笑着帶着我去各種地方玩耍，他更喜歡一個人靜靜的坐着，看向遠方，如他名字一般，好似風一般的少年。跟在他後面的我，就只能默默的坐在他身邊，陪他一起不言不語。身邊開始流傳各種緋聞，說我們是戀愛的一對兒，薛風總會惡狠狠的教訓他們，而我心裏卻有着一絲甜蜜。
高中的薛風，開始抽煙，開始打架，開始有了幫派，開始有了追随他的小弟，然後慢慢成了十三街的老大，天天都有一群所謂的小弟，在他身邊圍繞，我只能靜靜的跟着，靜靜的看着，他從沒說過讓我離開，但他的行動上，和我的交集卻越來越少。
高三那年，大家都在努力準備高考，他卻常常曠課，我坐在教室裏，心卻跟着他一起出了學校，于是我也背着父母，随他一起曠課，一起閑逛，在他身後看他打了很多次架，用藥水抹過他身體各個角落，我從不出聲制止他任何行為，我只會默默站在他身後，沒有人的時候，他會輕輕撫着我的長發，叮咛我不要剪掉它們，他的小弟們很自然的稱呼我為薛嫂，對于保護我在戰鬥中不受傷害，成了不成文的規定。薛風看着我的時候，眼神裏多了許多複雜的東西，他從沒有說明什麽，我也不需要他說明什麽，盡管總是陪着他東奔西走，盡管我的存在那麽微弱，但我覺得很幸福。
終于，在一次行動後，他對我說，璎珞，你和我是不同世界的人，也許，你不再跟着我會比較好.....
那天晚上我一宿沒有睡着，我不知道我生活的意義在哪，我只知道每天跟着薛風，就是我生活的全部。
從那天之後，薛風不再在老地方等我，我站在空蕩的街口，覺得心被什麽刺痛着，卻生生流不下眼淚。我走了很多條街去尋找他，在他稱霸的十三街更是地毯式搜索，但就是找不到他的身影。
我又回到自己一個人了，我想.....我被抛棄了。
在家裏悶了一個星期後，我開始回到學校上學，又開始默默的一個人生活，恢複我大小姐的身份。當一個人，一件事，堅持了10年，突然一下把它抽離，我覺得一切都那麽不真實，難以接受卻必須要接受。
就這樣，我們不再形影不離，但偶爾，我能看到薛風的身影，在我教室的窗外，我家院子的門口，我放學路上相隔很遠的路口.....我想他只是遠遠的看着我，也許，在分開的日子，他都這樣一直這樣遠遠的看着我......
但沒有一次，想要接近。
我對他也完全無法忘懷，即使一年的時間不聯系，但我總能在光影斑駁處看到他的身影，對于尋找他的身影，成了我新的習慣，也一天天向我證明着，我愛他的那顆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