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真相
再次醒來，我置身于一片陌生的純白之中。
我看看手腕，發現上面并沒有一絲當初割腕時留下的痕跡。我疑惑的四處望去，除了不遠處的一扇巨門，別的什麽都沒有。
我走過去一看，發現門口坐着一位少女，她的腦袋上連接着很多儀器借口，沖我笑笑，“歡迎你來到天堂，進入這扇門，你便可以享有天堂居民所享受的全部權利。”
我疑惑的看着她，并沒有太多吃驚，畢竟之前我看過很多科幻懸疑的故事，裏面對天堂地獄的描述，仍記憶猶新。
“請在這裏進行登記，方便我們進行人員管理。”
說着，少女遞給我一個透明的板子，上面顯示着幾個簡單的問題，除了姓名性別死亡日期以外，還有一個令我在意的選項——是否擁有執念。
看到我的視線，少女善解人意的對我解釋道，“這一項，是影響到轉生的問題，沒有執念的天堂居民，會被較早的安排轉世，擁有執念的天堂居民，須消除執念後才可進行轉生。你可自行填寫，但具體有沒有執念，是否否和轉世條件，還是要通過儀器才可以的。”
“怎樣...才能算是執念呢？”我想起了黎若滿身是血的樣子。
“一段或者幾段過于深刻的記憶、思想、懊悔、願望、遺憾等情緒，深刻到即使轉世，也有可能影響下輩子記憶的程度，就稱為執念。”少女不帶任何感情的微笑講解。
“那怎樣測量這個算不算是執念呢？”
“如果你決定轉世了，便會有專門的儀器來測量是否滿足轉世條件，如果你有放不下的執念，可以去天堂管理局的信使分支，進行業務咨詢，但須支付一部分費用，所謂費用，即是透支下輩子擁有的東西來交換。”
“那我選沒有好了。我想早些轉世，可以麽？”
“天堂比起人間會舒适很多，所有能來到天堂的居民，除極個別例子以外，均可以享受10年的天堂居住權，許多沒有執念的人都會在這裏逗留夠時間才走，我這是友情提示哦。”少女有些頑皮的沖我眨着眼睛。
“我只有一個問題，在這裏，我可以遇到人間那些死去的人麽？”
“不好意思，這是不可能的，因為天堂非常大，而且每個人來到這裏，都會被打亂分配，在這裏要找一個人，比在海裏找一滴水還要困難。”
“嗯...”我失望的低下了頭。
Advertisement
“不過你要是想看人間的某個人的情況的話，倒是可以去天堂管理局的信使分支，到那裏找一個叫‘觀測臺’的地方，從那裏你可以看到任意在你記憶裏有過存在的人整個一生的全部事件。許多人也是通過這種方式來解決執念的。”
“觀測臺？”聽了這些，我心裏的一個想法在快速萌芽，我可以通過這個，找回那些我缺失的記憶碎片麽？
“是的，只需在你居住的地方右拐走到頭，就能看到天堂管理局的大門。”說着，少女向我遞出了一個門牌號，上面挂着一個水晶一樣的球體，“這是你的屋子，将靈體球放在房屋門上，這個屋子就會認你為主人了。”
随着她的話，那扇大門緩緩打開，伴着刺眼的光芒。
“天堂歡迎你，祝你生活愉快，早日轉世。”
對天堂，我沒有過多逗留，找到自己的屋子後，就直直的右拐，奔赴她剛剛告訴我的“天堂管理局”。
為什麽我總會有記憶缺失？我那些缺失的記憶都去了哪裏？黎若...當時發生了什麽？他為什麽要殺害自己的父母？
我要将一切都弄清楚。
天堂管理局很大，也很安靜，一片一片的純白色，看得我有些刺眼。
她跟我說的“觀測臺”十分好找，一進去，我就被滿牆的屏幕震撼了。屋裏有個和在門口迎接我的少女十分相似的女孩，她微笑的指引我填寫信息，我猶豫再三，還是寫下了黎若的名字。
深深吸了一口氣，平複下我緊張的心跳，我有些慌亂，在即将揭開的真相面前。随着逐漸亮起的屏幕，我看到了黎若的一生——那些我爛熟于心的記憶，以及越看越陌生的記憶。
為什麽說陌生，因為我選擇了從李若的角度來看他的一生的觀測臺。那些我遺失的記憶片段很多都看在了黎若的眼裏。
我看到不像自己的自己瘋狂的大笑，對着虛無的空氣有說有笑，看到我蹦蹦跳跳的走在去往學校的路上，看到我大聲的說話，憤怒的大喊...看到我從不記得自己做過的事，而那些一點也不像是我，這樣一個安靜寡言的人，做出的事。
我高中時期，媽媽找到正在工作的黎若，跟他訴說我的事情。
“媽媽，您怎麽來了？”
“有些事必須當面跟你說啊，我覺得你黎默最近越來越不正常了，但是我又不敢直接跟她說明，我怕那孩子會有心理陰影，我和她爸都不知道該怎麽辦了，本來不想耽誤你工作，但是你最好還是回家看看的好...”
“哦？黎默有什麽不正常麽？她從小到大就少言寡語，媽媽您應該習慣了呀。”黎默皺着眉頭對媽媽說着。
“對，她一直是寡言少語，很少喜形于色，但最近她有時候會變得好像另一個人一樣，雖然沒過多久就恢複正常，但她好像并不記得自己曾這樣做過...”
“.......”黎若手扶下巴，陷入深深的沉思，“好的媽媽，我請幾天假，回家待一陣子，您就放心吧。”
“黎若！！你在上班的地方有沒有找女朋友啊~你也老大不小了~該結婚了吧~”我完全不敢相信的看着屏幕，這個和我長得一模一樣，說話聲音一模一樣的女孩，她好似個男孩子一樣，一溜煙跑到黎若身邊，毫無形象的蹲在凳子上，大聲問着黎若。
“....沒有呢默默，光忙學習了，等工作穩定了再找就行。”黎若愣了一下，但随即恢複他溫柔的表情，笑着對我說。
“哼~你長這麽帥，指不定多少女的惦記你~我才不用擔心你呢~~上次讓你給我帶的最新懸疑著作，你帶了沒？”女孩用手直接拿起桌上的薯餅，往嘴裏送。
“默默你不是最讨厭用手接觸有油的東西了麽？”黎若微微皺起了眉頭。
“嗨~誰管它啊~~能吃就行了~哪那麽多事~~”說着，不斷地放嘴裏放着，甚至吧嗒着嘴，說着真好吃，毫無形象可言。
黎若皺起的眉越來越深，但他什麽都沒說。
突然一下，女孩仿佛愣住了，接着她看看黎若，再看看手裏的薯餅，馬上扔下，嘀咕着，“真奇怪，為什麽我會拿薯餅，好惡心...快去洗手.....”
我記得這裏，我記得我有一天莫名其妙的用手直接拿起了油油的薯餅...但我只記得我拿着它，卻完全不記得之前......
我離開之後，黎若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看到這裏，我心裏很慌，那些我消失的記憶，全都以我難以接受的方式在上演，一段段我肯定做不出的事，一句句我肯定說不出的話，就這樣由這個看起來像我，但并不是我的人來演繹。
她瘋狂的大笑，她吵吵鬧鬧，她誇張的語言與肢體動作，她易怒的暴脾氣，她牛角尖一樣的小心眼，所有我曾不敢表現出來的一切，她都淋漓盡致并誇大的表現着。
爸爸媽媽的越來越憂心忡忡，甚至黎若的辭職，根本不是因為什麽修整，他是看到我誇張的一面，決心留下來陪我，并想辦法為我治療。
但他們所有人在我正常的時候，都不對我提起那些事，為我掩飾得很好，我自始至終都認為，我是神經衰弱引發的記憶缺失.....
“媽媽，黎默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我好幾次看到她用樹枝刮傷自己...甚至有一次，路邊玩耍的小孩不知對她說了什麽，她竟沖上去就要打他們...還好當時我在，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啊。”黎若找到媽媽，凝重的說着。
“唉...不止你，我和她爸也注意到了，那孩子性格變化的時候，總會做一些沖動暴力的事情，都怪我們，你不在的時候，放任她常常一個人呆着...”說着，媽媽嘤嘤的哭了起來。
“媽媽，我懷疑默默不是記憶缺失，她可能....産生.....人格分裂了....”黎若咬咬牙，還是說了出來，“所以當次人格醒着的時候，主人格的默默會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只有這樣，才能解釋的通，為什麽她總會做一些莫名其妙不符合她性格的事，而又完全不記得那些記憶。”
媽媽聽了黎若的話，狠狠地抽了一口涼氣。不光媽媽，屏幕前的我，也一樣。
我渾身顫抖不止，一陣陣驚恐夾雜着不好的預感向我襲來，但當我看到我最想知道的那件事時，終渾身無力癱倒在地，毫無血色。
那天，我在黎若的房間睡着了，黎若在我面前，收起他的笑臉，靜靜的看着我睡，過了好一會，他開始呼喚我。
“黎默？醒醒....黎默!”他嘗試着晃動我，一點兒剛剛哄我睡覺的樣子都沒有。
沒兩下，女孩就被吵醒了。
“去死！！幹嘛吵我睡覺！！！”黎默大怒的翻身而起，拍開黎若的手，坐了起來。
“你到底是誰？”黎若坐在旁邊的轉椅上，嚴肅的盯着眼前的女孩，“你不是我妹妹黎默。”
“笑話！為什麽我不是！黎若你神經錯亂了吧！”女孩用腳猛地一蹬黎若坐着的轉椅，他向後移了一小段距離。
“當然，你是黎默，但你又不是那個我看着長大的黎默，所以...你到底是誰？”
“我就是我！！比起那個話都說不清楚的膽小鬼，我才是真正的黎默！”女孩猛地坐起來，“別以為你對我有多了解！你以為我面對了多少人奇怪的眼神！！知道我承受了多大的痛苦？？那膽小鬼從來不敢與人交流，甚至聽到別人說話都會神經質的以為是在議論她！！天天泡在書裏不傻了才怪呢！你要是關心她，會讓她變成這樣嗎？？”
女孩氣急敗壞，“好麽，現在你們這幫僞善者還跑過來質問我？？？？？？有什麽權利質問我！！”
黎若冷靜的看着女孩發瘋，“那，怎樣才能讓黎默不再變成這樣？就是說...怎樣才能讓她保持原來的樣子，而你....再也不出現。”
女孩一愣，但黎若的話，卻仿佛深深地刺激了她，瞬間暴跳如雷。
“黎若！別以為那膽小鬼依賴你，你就可以這樣！不管是我還是她，我們都是黎默！！你接受不了我，就甭想再接觸到她！！！！！！！”女孩氣的火冒三丈，“行啊，行，你們都不歡迎我啊！！都喜歡那個膽小鬼啊！！這一次我不走了！！！你們誰也別想再見到她！！”邊嘀咕，邊跑出了房間。
黎若嘆了口氣，本想和她聊聊，看看怎樣才能治療黎默，結果适得其反，竟惹怒了對方，這樣下去，更不是辦法了....
正想着，跑走的女孩回來了，随着她一起回來的，還有手裏明晃晃的菜刀。
“我要把她最愛的你殺了！！！受了刺激！她就甭想再出來！！這軀體從此以後就是我的了！！！”
說着，她撲了上來，黎若吓了一跳，沒想到女孩會做出這樣的事，連忙起身扭住她的胳膊，倆人擰作一團。
黎若不想傷害她，畢竟這是黎默的身體，他舍不得傷害她一絲一毫，雖然黎默瘋狂的沖他亂砍，但身為女子，力量有限，想要制服高她一頭的黎若，顯得有些困難。
“黎默，你冷靜下！別沖動！！是我不好！我道歉！！”
“啊啊啊！！道歉！！你說得輕巧！你們都一樣！都恨不得我消失！！都一樣！！！”猛地一揮手，黎若順着力道将其胳膊甩向身後，揚起的菜刀泛着危險的光，而這時，睡在隔壁的媽媽，因聽到巨大動靜而跑了過來，剛到門口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就被這揚起的菜刀，一到割破了喉嚨。
黎若看到這裏瞪大了雙眼，女孩卻毫不在意，看到黎若走神的瞬間，伸手就要繼續砍他，黎若猛地推開她，跑去媽媽身邊，但無奈刀鋒太深，鮮血噴湧而出，媽媽張張口想要說些什麽，卻始終沒有說出來就停止了呼吸。
幾乎瞬間死亡，而鮮血還在不停的往外流。
黎若怒的大吼一聲，猛地沖向女孩，想要奪過她手裏的刀，兩人再次扭到一起。
“住手！！黎若你在幹什麽！！！！！！！！！！！”門口傳來了爸爸的聲音，看到這一幕的爸爸想當然的以為，是黎若要傷害女孩，而女孩，在殊死抵抗，地上媽媽還在流血的身體，讓爸爸痛不欲生。
“爸爸！！救我！！哥哥要殺了我！！！”女孩突然搶先一步大叫，不給黎若辯解的機會，愛女心切并沖動的導致喪失理智的爸爸一個箭步就沖過來，沖着黎若就是一拳，将他打倒在地。
“不是的爸爸！！是黎默....她.......”話還沒說完，黎若就被眼前發生的事情驚得呆住——
那個與黎默有相同面孔，相同聲音，相同記憶的女孩，此時此刻，正壞笑的将菜刀狠狠的砍向背對着她的爸爸，一秒都不到的時間，爸爸身體僵住，并呆呆的回頭不可思議的看着女孩，他致死都不敢相信，自己會死在全家最深愛，也最安靜沉默的女兒手裏。
“不...不不.....不要....”黎若瘋了一般的沖過來抱住爸爸，但黎默并沒有停下，她仿佛喪心病狂般，接連砍了很多下，還在瘋狂的大笑，“叫你們想要我消失！！！都給我去死！去死！！去死！！！！”
徹底憤怒的黎若毫不留情的打在女孩肚子上，劇烈的疼痛使她手裏的菜刀應聲落地，他伸出一只手狠狠掐住女孩的脖子，直到她失去意志，才猛地驚醒，放開了她。黎默迅速撿起菜刀，防止再度落入她手，然而地上的女孩只趴了一會，就醒了過來。
她揉着生疼呼吸不暢的脖子，慢慢恢複着視線，直到看到親生哥哥手拿着沾滿鮮血的菜刀，惡狠狠的站在自己面前時，她驚呆了。
黎若一愣，他瞬間明白了所有，并保持了沉默。
我看到這裏，心痛的快要死去。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我最親愛的哥哥黎若，再一次，為他不懂事的妹妹，扛下了所有罪過，如同小時候，卻更勝小時候。
他寧願讓我一生都誤解他，也不想讓我知道事情的真相——是我自己，殺害了最愛的家人。
默默，我會保護你，只要有我在....就會保護你...
黎若！！！！！！！！！！
我就這樣，坐在地上哭泣，之後屏幕上演着什麽，我全都看不下去，我只深深的痛恨自己，恨到想要搶自己千刀萬剮。
我恨從小就孤僻的自己，
我恨不知改變的自己，
我恨殺了家人的自己，
我恨誤解哥哥的自己，
我恨我全部的自己......
就這樣過了不知多久，我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這時，一個男子扶起了我。
我哭的淚眼婆娑，眼睛腫的老高，根本看不清他的臉，但他的聲音卻仿佛直達我腦海，讓我聽得非常清晰，甚至我能聽出他是笑着在對我說話。
那男人說，“別哭了，你執念，竟如此之深，這一切并非不可改變，只要你願意，我想我可以給你一個改變它的機會。”
我不可置信的擡起頭，看向近在眼前的那張笑臉，眼淚再一次不受控制的往下淌。
“我......可以麽......”
“你可以，你可以支付一定代價，然後向人間的任何一個人傳遞一封信件，通過它，你可以改變很多東西。如果你想好了，就來找我吧，我叫舜，這裏所有人，都認得我，她們會帶你過來的。”
說着，他轉身就要離去，當他走到門口，即将消失在我眼前的時候，我突然很大聲的沖他喊，用盡全力的沖他喊，
“我要寫信！！什麽代價你統統拿走！！讓我寫信！！！！我要改變！！！”
喊完，我就因體力過度透支，而暈了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