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沒辦法拒絕
第28章 沒辦法拒絕
整個一中食堂都熙熙攘攘的,唯有這個最昂貴的窗口人少些,聞川要跟周白鸮講話就必須放大音量,“所以現在你現在是找那個阮衿給你補習是吧?”
聞川一邊在窗口跟打飯阿姨點餐一邊問周白鸮。
“啊,是啊,怎麽了,我語文成績顯著提高。”周白鸮惦記着自己那最後一個炸雞腿,眼神沒往這邊瞟。
“學校論壇去年很多關于他的帖子,都被學校删了,你們這一屆新來的你們應該不知道吧?”
“什麽帖子?”
“就那件事嘛,學校論壇删幹淨了,但好像還有截圖和照片吧。他媽當小三,把人懷着孕的原配妻子弄出抑郁症自殺了。然後他兒子帶一堆人來學校鬧了之類的。當時鬧挺兇的,都進醫院了。”
聞川回憶了一下,也不太記得清楚,就記得正考試呢,外面亂七八糟的吵得不行,奈何他們考場老師不讓出去看熱鬧。一直到打鈴結束了,他出去了,走廊上學校保潔來拖地,地上一連串點點滴滴抛灑的血,顏色很深,延伸到很遠,還是挺瘆人的。
“還有這種事兒啊,攤上這種媽還真挺慘的。他看上去家裏人也沒怎麽管的樣子。”周白鸮“啧”了兩聲,又低下頭去,想起阮衿連他筆都不敢拿的可憐相,心裏怎麽都覺得別扭得慌。
“所以說,他這個人是個不安定的危險分子。”聞川笑了一下,繼續低聲提醒道,“我的意思是,你和李隅都別跟他走太近,小心給自己惹出一身麻煩。”
“這有什麽麻煩能産生,麻煩能麻煩得過你那事逼女朋友,真不知道你在怕什麽。”周白鸮搖了搖頭,尋思聞川這個過分擔驚受怕的性格實在是不夠爺們兒。空着的肚子很快咕咕叫起來,他也将雙手正壓在聞川肩膀上,探着脖子前傾,推搡着往前進走,這才發現雞腿已經無影無蹤了。
“你剛剛說那些是不是故意轉移我注意力?我雞腿呢?那麽大一個雞腿呢,說好周一的雞腿留給我的呢。”他大聲哀嚎起來,順手就要去掐聞川的脖子。
“诶诶诶,剛李隅打走了,不是我。”聞川無辜地把自己的餐盤展示給他看,扭頭就朝自己女友邵雯雯那邊走去了。
“我去,這個蔫巴人咕咚心的壞鯉魚。”周白鸮嘟囔了一聲,随便點了幾個菜,舉目四處尋找李隅準備報仇,卻發現李隅并不坐在他們常常坐的位置。
找了半天才發現他一個人一張空桌子的角落裏吃飯,他氣呼呼地坐下了,“怎麽忽然就跑這邊吃了,害我找半天。”
李隅銜着吸管喝了一口玻璃瓶裏的可樂,眼神落到不遠處,直至完全咽下去了才說話,“有人盯着就吃不下了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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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你懂不懂啊,人家懷春少女只是在暗戀你好吧,吃飯時看看你都不行,小氣。”周白鸮戳了戳餐盤裏的肉,再稍起頭,正看見跟邵雯雯并排坐一起的長發女孩在左顧右盼找人,不一會又垂下頭去,模樣看起來很有點沮喪。
而李隅恰巧挑了個承重牆的拐角的位置坐,整個後背都被嚴嚴實實包裹起來,從後面是完全看不到人影的。
吝啬得很,好像被人多看一眼就會掉塊肉一樣。
這位懷春少女正是他和李隅的鄰班同學,一個名叫薛寒的女Omega,成績拔尖,又很會來事,各項文藝活動都有主持,剛進校就當上學生會的副會長。
她笑容甜美,小腿筆直,屬于看一眼就立即被歸類到清純校花分類裏的那種。那種開朗活潑不拘小節的性格無論在男生或女生那裏都格外吃得開。周白鸮接觸過幾次,覺得她人還挺好的,關鍵是雖然和邵雯雯那群人是朋友,倒也沒有生來驕縱的大小姐病,很是随和溫柔。
開學那會兒李隅和薛寒都作為學生代表一起上臺講過話,看着實在登對又養眼,底下有人覺得他倆組一對也不奇怪,畢竟非常之金童玉女。
不知道是否是因為受輿論的影響,薛寒還真就看上了李隅。早上送早餐,中午食堂坐對面,下午籃球場上從不缺席,能找到一個機會去李隅班上晃悠就絕對不放過,目前大有不把人追到手勢不罷休的架勢。
“你做什麽了勾引了別人學生會副會長?”周白鸮問。
李隅認真想了一下,然後說,“不記得了。”
“你自己說說,基本上除了我們幾個你還記得誰?你是不是臉盲啊我懷疑。有時候我覺得你小時候那次從樓上掉下來那次腦袋給磕傻了,你知道海馬體嗎?就要是那個地方受損的話……”周白鸮繼續絮絮叨叨控訴着。
就見李隅手托着下巴,目光若隐若現落到他身後,慢條斯理道,“阮,衿。這個我記得。”
“找你半天了,坐的位置有點偏僻啊。”
阮衿的聲音驟然響起來,周白鸮回過頭,就見他拿着幾個厚厚的活頁筆記本站他後面。臉上顴骨處青了一大塊,臉本來就不大,發脹的瘀血則占了半壁江山,襯着四周白皙的皮膚,左右臉一對比,看起來發腫,很有點糗。
“哇靠,你這臉是怎麽回事啊,你還會打架?”周白鸮驚駭之際立馬發出一聲怪叫,差點從座椅上摔下來。
“就是……上學路上摔跤磕了一下,沒什麽。”阮衿覺得實在有點尴尬,手撫摸了一下自己的臉,覺得有一丁點微微發燙的刺痛。他把幾本筆記放在周白鸮手邊,“這些是我高一的筆記,你先拿回去翻翻吧,我覺得還挺詳細的,你有什麽不懂的可以随時聯系我。”
阮衿交待完這些,看周白鸮信手翻閱着他的筆記,對他的一手好字啧啧稱奇。靜默了一會兒,他想着應該沒什麽遺留問題,就站起來準備離開了。
後邊李隅正直視着他那張滑稽的臉,“去過醫務室了嗎?”
阮衿很輕“嗯”了一聲,站起來撓了撓自己的癢癢的臉頰,“我現在就去。”
“現在不該吃午飯嗎?”李隅又低頭舀了一口湯放進嘴裏,嘗到了玉米的甜味,“去打份粥喝。”
他這發號施令一樣的語氣,具有一種不容拒絕的威懾力。但阮衿有點迷迷瞪瞪和不知所措,他本來因為臉疼而不舒服,午餐也不打算吃,只想趴桌上好好休息一會兒。到食堂來只是約好了給周白鸮帶筆記的,所以身上沒帶飯卡。
“額,我沒帶飯卡,書包裏有……”阮衿剛想解釋自己有帶面包,随口就撒個無傷大雅的謊。
但話音未落,李隅冷硬修長的手指拿着飯卡遞過來,“我借你。”
阮衿覺得李隅的眼神看他的眼神很赤裸和鋒利,不是同情,就像看小蟲子一樣,好像他的伎倆和自尊在他面前不值一提似的。原本這種壓迫和洞悉感是一件非常不舒服的事情,因為即使說在傳遞好意也很頤指氣使,高高在上,就像個年輕的皇帝,誰都不能違抗他的旨意。
“謝謝你哦,那我用完馬上還給你。”
但是阮衿還是接過去了,因為他也的确無法違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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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衿這個人,仇人還挺多的。”李隅說道。
“啊?什麽仇人,他哪來的仇人,他自己不是說摔跤撞的嗎?”周白鸮有點沒反應過來。
李隅冷飕飕看了一眼周白鸮,也不想解釋太多,剛剛聞川說的他都聽到了,而周白鸮不僅左耳朵進右耳朵出,還是一個別人說什麽信什麽的純傻子。
阮衿剛剛轉過身,李隅先是看見他的後脖頸,以及後面有點被撕開線的淺咖色連衣帽了,露出一點白色棉絮,看上去像一只破了的玩具熊。他想應該是有人從背後用力揪住他的帽子,然後才扯撕開的。他出門之前不可能毫無知覺地穿個這樣的衣服出來。
早晨因為遲到,阮衿道完謝之後進校門跑得像一陣疾馳而過的,他都沒注意到別的。
“诶,不對啊。你跟阮衿什麽時候變這麽熟了?人家不吃午飯你居然也管。”周白鸮撞了一下李隅的肩膀。
“不熟啊。”李隅已經吃了個八分飽,完全不再動筷子了,餐盤裏剩下許多蔬菜,他雙手交叉,“我只是想确認一件事。”
“什麽事?”
“他好像沒辦法拒絕我說的話。”
幾乎是肉眼可見的,周白鸮發覺李隅露出了一個非常微妙的表情。李隅的長相是那種輪廓分明,薄唇高鼻梁的,加上膚色冷白就更像混血兒。很容易博人好感,平日裏不笑的時候很有冷頹嚴肅的氣質,現在驟然笑起來又有點蔫壞的勁兒在裏頭,顯得生動痞氣。
“你想幹嘛?肚子裏又盤算什麽壞主意呢。”
“不想幹嘛,就是……”李隅搖頭,輕輕挑眉,感覺咬字在唇齒舌尖之間輕微磋磨,化作了模糊的發音,居然給不出一個确切的結論來,于是他說,“就是一個發現罷了。”
兩人正有一搭沒一搭聊着天,等着阮衿打完粥回來還飯卡。阮衿還沒等到,反倒是邵雯雯帶着薛寒已經走過來了。
周白鸮戲谑地看一眼李隅,就等着看戲呢。
“我……你……”薛寒站在李隅面前有點放不開的扭捏,盡管閨蜜在後面低聲不斷催促,還是猶猶豫豫地不能開口。
李隅正坐在位置,後背挺直,額頭上碎發因為有段時間沒修理已經長了,垂下來遮住了眉毛。他一只手搭在交疊的膝蓋上,仰起頭看人的眼睛顯得很冷淡,薛寒僅僅只和他對視了一下,就因為過于害羞而馬上低下頭去了。
“我……有話跟你說,這兒太吵了,你方便出來一下麽?”她覺得自己說話的聲音像蚊子嘟囔,手心絞在一起,明明在舞臺上主持節目都沒這麽緊張過。
的确不是個說話的地方,李隅簡短地“嗯”了一聲,站起身跟着薛寒走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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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阮衿端着盤子回來還飯卡的時候,座位上只剩下一個百無聊賴的周白鸮。
“李隅呢?先走了嗎?”他把盤子擱在桌上,感覺到了沮喪,早上遲到他來不及認真道謝就匆匆往教學樓跑去了,剛剛想回來一并感謝了,李隅卻已經走了。于是他只能将卡遞給周白鸮,又掏出幾塊整齊的零錢交給周白鸮,“那你帶給他,幫我說句謝謝。”
“不謝不謝,都是小錢,就當他請你吃了吧。”周白鸮只拿了卡,沒去拿他遞過來的幾張紙幣。他注意力不在此,坐姿一直保持歪斜,朝着對面食堂亮堂堂的大門口,仿佛外面有什麽不得了的事正在發生。
看着阮衿不解的樣子,他朝外面努努下巴,壞笑着示意他一同湊熱鬧。
循着周白鸮的視線,他看見李隅和一個低着頭的高馬尾的女孩并排走向操場的背影。那距離有點遙遠了,但就連模糊的影子居然也顯得異常般配,半個頭的差距,回話應答時微微低下頭的李隅,顯得有點溫柔。
即使是輪廓也顯得溫柔。
阮衿看着,手指不由自主地緊緊抓住金屬餐盤,打磨得圓潤的邊緣并未割傷他的手,但是還是覺察到了一種密不可說的鈍痛在産生。他忘記了要坐下,忘記了食物,同樣也忘記自己臉上的蔓延着的傷。
這一刻的感覺是懸空和暫停的,耳鳴,嘈雜,以及扭曲的人影,全部像水一樣灌進來,他覺得自己的喉嚨開始變得幹燥起來。
他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那幾張紙幣,又重新握拳,忽然覺得難過起來。
作者有話說:
明天休息!今天開始上課了,sad,不想開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