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喜歡保護別人

第30章 喜歡保護別人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繞到自己斜後方的,悄無聲息的李隅,就像一只蟄伏在黑暗中的黑貓,正彎下腰來盯着自己的手機。

阮衿被驟然這麽一驚吓,差點把手機扔到樓下出去。李隅扭頭看到他那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保持着那個貼近姿勢繼續問,“嗯?說吧。”

很清淡的煙草味道,從李隅的衣領上脫落下來,同冷風混合在一起,順着阮衿的呼吸進入了肺中。這味道忽然使他打了個激靈,腦中持續沸騰的一團漿糊也迅速平靜下來了。

實在是過于草率了,這并不是充分必要條件。他就是嫉妒和生氣,拿着漏洞百出的論壇就當做證據,這種行為實在不光明磊落,且如果是被惡意污蔑,這對一個女孩兒來說,的确是莫大的侮辱。

現在他一看見李隅的臉,許多原本就不堪一擊的想法迅速褶皺和萎縮下去,然後像病毒一般被浸潤在月光下的李隅給完全殺死了。

阮衿看了一眼他的眼睛,很快又避開了,變得無精打采起來,“也沒什麽……就是想謝謝你中午的事。”

“你其實不擅長說謊。”李隅知道他沒有真話,也沒再繼續盤問下去,只是站直了身體。

剛才他抽完煙已經準備下樓去了,樓道裏忽然就傳來那種噔噔噔急促的腳步聲,像是心髒在搏動一樣,連帶着燈也在持續着閃爍不停。

李隅背靠着門,就見阮衿以一種非常生猛的姿态闖進來了。他扭頭左顧右盼仿佛在找人,朝水箱茫然地走去,過了一會兒又沮喪地在欄杆面前蹲下了,就是始終沒回頭看到李隅站在門板這裏,這倒是挺有意思的。

他慢慢跟過去,就看見阮衿盯着他方才熄滅的煙頭發了一分鐘的呆。

李隅站在阮衿的側邊,其實甚至都不需要扭頭,只要眼珠稍稍轉動就能夠發現自己。但他是真的很呆,像是在用遲緩的視線一寸寸地撫摸那根煙頭。

“不用謝。”他說。

好像總是你來我往的,一本正經的,或者是不經意的互相幫助。就跟令人煩躁的導數求證一樣,無限趨近于朋友,但其實又算不上朋友。這奇怪的疏離,無窮的小下去,于是呈現出一種懸而未決的逼仄。說實在的,李隅不喜歡這種微妙的感覺,就跟他喜歡幾何而不喜歡函數是一個道理。

晚自習中間的休息的五分鐘的鈴聲已經響起來了,空蕩蕩的飄散在夜風裏。

這五分鐘的空檔,原本在以往很快會有學生紮堆上來抽煙,尤其是面臨着迫近的元月調考的高三黨。但這一周卻已經沒有人了,變得空曠蕭條,因為上周有一個因為月考成績不佳而精神焦慮的男生,抽完一根煙之後翻欄杆企圖跳樓,當然,他是自殺未遂,四周人眼明手快地把人揪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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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天臺的欄杆被立即加固增高,還上鎖被封起來了。

不知道李隅是怎麽弄到的鑰匙的,阮衿想,所以這裏已經完全變成他一個人的王國了。

“我下去了,走吧。”他倆靜默地聽完了鈴聲。李隅先開口說話了,阮衿點了點頭,跟個悶葫蘆似的跟着出來了。鑰匙**鎖眼,轉了幾下,就鎖上了兩道。

兩個人一道下樓了。

現在正值少年時,李隅的校服搭在肩上,袖子撸到手肘部位,小臂露出緊實修長的線條,上面有微微隆起的血管,冬天裏身材看上去也仍舊是寬肩窄腰。阮衿看着他的後背,感覺一腔話全憋在胸腔裏,都快炸出來了。

教學樓下的走廊裏燈看上去昏黃,住宿生一般晚自習要上到九點,但李隅連自習都逃了,就已經不打算回教室了。阮衿也背好了書包,“那我也回家了,再見。”

“你不繼續上晚自習?”

“逃都逃了……”阮衿說話時頭低下來回答的聲音很小,但是還挺理直氣壯。

“我以為你是好學生。”李隅說這話時有點吐槽他的意思。

“我是好學生啊,我做作業的……”阮衿有點着急了,馬上擡頭為自己辯駁和解釋。

“嗯,你還幫別人做作業。”李隅又笑出了聲。

他很高,和阮衿說話時需要稍低下頭,因為笑意眼角少見地彎起來一點,于是顯得沒有那麽倔強和冷酷,溫柔了許多。

阮衿看着他的眼睛,心中的不确定越發多了,他覺得李隅聰明,傲氣,還有一雙漂亮的眼睛,所以理所應當的,他應該比自己更會識人才對。

但是他得用自己的方法再去證實一下,不為別的,就為了這麽一雙眼睛。

.

和李隅沒有閑聊多久,畢竟還沒那麽熟。李隅回他的寝室,而阮衿也背上書包準備回家了,腦子裏想着薛寒的事出神,他準備習慣性地存疑的東西寫在自己那個本子上。

手摸到後面準備扯開拉鏈,但是卻摸到了空。他一瞬間大腦當機,立刻把書包取下來查看。

他的書包第二層拉鏈沒關好,裏面空空如也,那個軟皮本子已經不慎遺落在不知道地方了。

完蛋了。阮衿第一反應是千萬千萬千萬不要是落在天臺上。倘若找不回,被當做垃圾掃走是最好,被別人撿走也勉強可以,反正也看不懂他記載的七零八碎的東西。但要是被李隅撿到就糟了,他怎麽會看不懂跟自己相關的東西。

他那裏面有畫着小魚的塗鴉,有李隅抽煙的牌子,逛過的“四海音像”,甚至疑似女友的名字,倘若李隅看了,一定會知道他對他存了什麽奇怪心思。

這麽想着,阮衿有點慌了,但又開始勸自己鎮定下來,抱着僥幸心理沿着自己走過的位置慢慢踱步。

但花壇裏沒有,樓梯間沒有,甚至水泥路上也幹淨得連紙片都沒有。他又順着六層樓找,甚至用手機照着亮在醫務室那段黑黢黢的走廊上低頭梭巡,專注到完全沒注意到時間的流逝,以及周圍嘈雜之後又安靜的氛圍。

意識到走讀生和的晚自習已經下了很久之後,阮衿才沮喪萬分地下樓去了,更多的是擔憂,很有可能掉在天臺了。

他決定再去教室的路上找一遍,倘若還是沒有,他今天就先作罷,只能明天搶在李隅發現那個本子之前去天臺拿到。

還得拜托李隅幫他打開天臺門,唉,這算什麽事……

還在琢磨的時候,忽然聽到後面傳來一聲,“阮衿?這麽晚還不回家,你找什麽東西呢?”

他一回頭,路燈下一個戴着眼鏡的瘦高個抱着書朝他走過來,正是高一的林躍,開學時阮衿幫他們寝室挂過蚊帳,還記得是跟李隅一個寝室的,平常也一直很照顧他生意。

“哦,一本筆記掉了。”阮衿沖他解釋了一下。

“那我幫你一起找吧。”

“不用了,我找挺久了應該不在這兒……”

但林躍顯得很熱心,陪着阮衿一起往花壇裏張望。他長得很瘦,脖子也長,探頭探腦的時候有點像一只戴着眼鏡的呆頭鵝。這麽想有點很不禮貌,但是阮衿還是笑了一下。

“真的不用了,再晚你們寝室樓要鎖門了。”

林躍扭頭就看到阮衿臉上殘存的笑意,影影綽綽的,很是朦胧的溫柔,雖然這張白皙的臉一半還有點腫,但他的心在胸腔中猛力地跳動了一下,又噗通落入了水中,留下仿若被撩撥後發癢的餘韻。

上高中以來他都挺喜歡阮衿的,尤其是剛剛一個人站着,四周都是黑的,只有一道燈從頭頂落下來,看上去纖細瘦弱的,可以說是很惹人憐惜了。

林躍從小學到初中以來一直是個書呆子,外貌中下,天生高度近視,孱弱駝背,四肢過長,盡管進入青春期以來滿腦子都充斥着黃色妄想,敏感到上課聽到老師講“洞”“插”“濕”這幾個詞胯下都會硬幾分。

他初中時學習成績很好,但從沒有Omega找他問題目,覺得他氣質猥瑣,掩藏在鏡片下的眼睛總是盯着女生的胸部和腿,看見他一邊小聲罵“變态”一邊繞路走。

上高中之後他也頓悟了男生需要打理好外貌的事實,開始整理儀容儀表,勤洗澡,剪指甲,打理發型,重新換上适合自己臉型的眼鏡,看上去竟然也有點書卷味道。

也有女孩跟他表白,但是他已經看不上那種驕縱小姐了。

阮衿卻是不一樣,他窮,沒有朋友,被欺負挨打從來都一聲不吭,每次被幫助都很認真說“謝謝”。

這是一個好駕馭的Omega,這是一個我能拯救的Omega,這是一個我在施舍着的Omega,他從阮衿身上找到了一種既嫌棄又憐惜的優越感,很是心心相印,仿佛一種無關大腿與胸部的純真愛情的滋味。

現在林躍心裏生出點Alpha本能裏的保護欲,他努力抑制住想攬住阮衿的肩膀,把人往自己懷裏摟住的沖動,“是挺晚的,你一個Omega回家不安全,我送你走一段打車吧。”

“沒事兒,我自己回去都習慣了。”阮衿轉身沖他擺了擺手,是說再見的意思。

他融進夜色中了,一抹白色的背影,混合橙黃的路燈,好像是抓不住的氤氲霧氣。林躍那顆心又開始鬼鬼祟祟地跳,有種熱血上頭的沖動,又還想問他臉上的傷,就立刻跟着追上去了。

“我喜歡你。”

他抓住阮衿的手腕,嘴裏原本是想問你的臉是怎麽回事,是誰傷害了你,但不知道為什麽,一直說不出口的那句表白,就像是餐刀切過黃油塊一樣,順滑的,此刻完全不合時宜地流淌出來了。

于是他只能繼續硬着頭皮說下去,“我能保護你,讓我做你男朋友吧。”

不過還是有點志在必得的味道在裏頭。

阮衿還是第一次被人給表白,他有點尴尬和不知所措,手還被緊緊抓着,只得慢慢抽出來,“謝謝你哦,但是我覺得我們還是做同學比較好。”

“為什麽?我覺得我們很适合啊。”,林躍沒能如願,居然生出點詫異來,“你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嗎?他是什麽類型的人?”

憑什麽敢拒絕他啊,他恨恨地想,除了他還有那個Alpha對他這麽好。

這個聲名狼藉,沒有朋友的Omega,居然敢拒絕他?

算什麽東西啊,一個**,賤人,女表子的兒子,裝清純,溫柔,無知,他在心裏把這些肮髒的稱呼像石子一樣投擲到阮衿的臉上。看了那麽多阮衿的黑料,還是願意喜歡他,願意給他表白,已經夠給面子了吧?天底下哪有像他這麽好心的Alpha啊。

“嗯。”阮衿應了一聲,腦子裏浮現李隅剛剛笑着的眼睛,微微彎起來,有點微妙的弧度,又低下頭去,“大概是,讓人一見鐘情的類型。”

林躍看着他的表情,臉部肌肉不自覺**起來,有點愠怒。

但是他現在得忍住,先亮出自己的優勢,循循善誘,“我知道有些人欺負你,打你,上次你被鎖在廁所裏,我都知道的。你現在跟我在一起,我會好好保護你的。”

阮衿搖了搖頭,還是說了“抱歉”,然後重新又擡頭,“比起被保護的話,我可能更喜歡保護別人吧。”

作者有話說:

夾帶私貨了,我不喜歡(其實是第三問不會做)導數所以讓魚也不喜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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