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這個男人面相猙獰，賊眉鼠眼的，渾身散發着戾氣，殺戮氣極重。

男人說：“百願鳥，好久不見了。”

白原立即驚醒過來，發現自己身處一片混沌之中，他對着面前的男人怒目而視：“你是什麽人？”

男人獰笑道：“你我本是同根生，你是三界怨氣，而我是三界煞氣。如果論親戚，我還當叫你一聲哥哥。”

“百煞？你不是已經死了嗎？”

“你都沒死，我怎麽可能死？”蔣毅說，“我現在還有另一個名字，明和山弟子，蔣毅。”

“原來帶走青燈掌的人，就是你。”蔣毅這個名字，白原最近可是十分耳熟的，因為他最近實在是罪大惡極。

蔣毅道：“當然，是我帶走青燈掌的。”

“青燈掌是上古魔物，他竟然會聽從你的話？”白原表示懷疑。

蔣毅笑道：“他當然不會聽我的，只是我給了他足夠的利益，令他願意被我差遣。你知道的，這個世上，沒有差遣不動的人，只有沒給足的利益。”

“你許諾把我的命給他？讓他為你做什麽？”白原問。

蔣毅說：“讓他為我去動魔皇鏡央，我需要魔皇鏡央的力量。而魔皇鏡央不僅僅是強大的力量吸引我，他的身體也可以被我使用，總比現在這個資質極差的垃圾人類好用！所以，百願鳥，我今天必須殺了你，你還有什麽遺言可以提前交代給我，或許我心善還能幫你給你老相好帶個話。”

白原記得，他在昏倒之前，是穆染抱住了他。他現在所處的這個地方，顯然是一個幻境，也不知道穆染在幻境之外，抱着昏迷不醒的他時，該有多傷心。

白原笑道：“你真的以為你能殺了我？”

蔣毅十分有把握，道：“當然，我自然是能殺了你的。”

白原卻篤定說：“你不可能殺了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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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別在這裏說廢話，就憑你現在的本領，我想殺你，易如反掌。”蔣毅話音未落，已經朝着白原襲擊而來。

白原也沒有躲，直接就迎上去了。

他和葉明媚打架雖然打不贏，但是葉明媚是魔界魔君，本領可不小。他這麽多年和葉明媚見面就打，打架的本領可練了不少，蔣毅雖然現在是被三界煞氣百煞控制的，但是原身不過就是一個凡夫俗子，資質還極差，讓白原和他打架，白原根本不怕的。

三下五除二，蔣毅就徹底處于下風。他怒吼一聲，大喊着：“青燈掌，你在做什麽呢？這麽好的機會，你不來殺了他許願拿到你身上的父神之心嗎？”

随着他的喊聲，一團魔氣冒了出來，是一個虛拟的人影，而他懷裏抱着的是沉睡的魔皇鏡央。

蔣毅看到他懷裏的人之後，頓時就露出了滿意的笑容，毫不掩飾自己貪婪的目光，盯着魔皇鏡央，說：“我終于要擁有新身體了。”

青燈掌眉頭皺起來，向後退了一步，他拒絕了蔣毅伸過來要抓魔皇鏡央的手。

“青燈掌，你在猶豫什麽？”

渾身散發着魔氣的青燈掌，勉勉強強用自己的魔氣維持着一個人形，小心翼翼地抱着魔皇鏡央。他低頭看着魔皇鏡央，無奈苦笑道：“蔣毅，我後悔了，我不想和你繼續合作了。”

“你……竟然反悔了？”蔣毅破口大罵，伸手就要去搶魔皇鏡央。

青燈掌再次躲開了他，搖頭拒絕。他說：“蔣毅，我原本以為我是恨他的，恨他把我變成這樣的模樣，讓我生不如死。我也很父神穆染，是他加劇了我的生不如死。我恨他們兩個人，是他們兩個人一步一步逼我走到如今這個地步，我恨不得他們立即去死亡。可是，我剛才在水晶棺椁中看到鏡央時，我發現，說什麽恨不恨的，真的只是嘴上說說罷了。等我真的見到那個人，我根本恨不起來。從我還是一個上古魔物沒有化成人形開始，我就一直跟在他身邊。我那麽愛鏡央，我怎麽可能恨他，我甚至連他掉一根頭發都心疼，怎麽可能容忍別人傷害他？”

“你……”

“蔣毅，對不起，是我不守承諾。我以為我可以幫你拿到鏡央的身體和力量，但是我做不到。我就算是死，我也會保護他的，他比我的命重要。”

“你！”蔣毅暴怒，朝着青燈掌一巴掌就劈了過去，“你算什麽東西，不過是巴掌就能拍碎的青銅器罷了，還在我面前說什麽豪言壯語愛不愛的，真是惡心的要命。我告訴你，這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你既然要保護魔皇鏡央，那我只能拿你的命了。”

青燈掌此時此刻，只是一團魔氣，他什麽都不能做，也根本沒能力做什麽，但是他還是下意識地把魔皇鏡央護在懷裏，即使這個保護根本毫無作用，就像紙糊的一樣，可是他還是不惜一切去做。他只想用自己最後的一點力量，守護他愛了一生的人。

就在蔣毅要碰到青燈掌的瞬間，忽然一股強大的力量直接将他劈開，随後穆染的身影出現在了衆人面前。

“阿染！”白原看到他的那一瞬間，就叫出了他的名字。

時隔兩千年，再喚起這個熟悉的名字，鬥轉星移，物是人非，但是他還是白原，他還是穆染，他們還是相愛了。

白原再也忍不住了，也不管現在是什麽情況，直接就撲騰着撲向了穆染。

穆染一手拿着長鞭，另一只手伸出來，小心翼翼地接住撲過來的白原，把他摟進了自己懷裏。

他的寶貝兒，終于失而複得了。

穆染一鞭子甩向蔣毅，怒道：“不過是一個殘念罷了，還真以為自己是三界煞氣？百煞的殘念和一個貪心不足的殺人犯，你們兩個倒是一丘之貉，還真能湊到一起去搞事。就算我現在已經失去了父神的身份，僅憑明和山弟子，就能讓你們生不如死，永世備受折磨。你們竟然還妄想去動父神三子之一的魔皇鏡央。就算他再不濟，那也是天地初開而生的，僅憑爾等凡人之軀，能碰掉他一根汗毛？”

蔣毅已經被穆染壓制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像是臭蟲一樣，翻身無望。

這時，青燈掌懷裏的魔皇鏡央醒了。

“大王，你醒了！”白原眼睛尖，一眼就發現了。

華昭大王睜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抱着自己的人，伸手摸上了他的臉頰，但是手卻從魔氣虛化出來的人影臉頰上穿過去了。

“回妨生，是你嗎？”

“是我。”回妨生魔氣化成的臉，露出了一個笑，充滿了寵溺和愛意。

“大王……”白原想從穆染的懷裏撲向華昭大王，卻被穆染拉住了。他像是處理垃圾一樣把“蔣毅”那個已經不成人形的怪物提了起來，又把白原從膝蓋抱起來扛在肩上，對他說，“小白，我們先出去，把這裏留給他們兩個吧，讓他們做一個最後的道別。”

“道別？什麽意思？”被穆染扛在肩膀上的白原不解地追問。

穆染說：“青燈掌已經無法承載父神慈悲之心，他的本體青燈掌青銅器馬上就會碎裂，他會死亡，永遠的死亡，這是他們最後一次說話了，把機會留給他們兩個人獨處吧。”

“他如果死了，華昭大王怎麽辦？”白原知道華昭大王這麽多年來，一直心心念念他的戀人，甚至當初撫養白原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複活他的戀人。

穆染搖了搖頭，什麽都沒說，扛着白原把他帶出了石頭密室。

“蔣毅”被穆染壓在了魔界石頭之下，永世不得超生，真正的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整個過程，穆染像是擔心白原會消失不見一樣，他的手一直都緊緊地抓着白原的手，幾乎是一眼都不離開他。

神皇渭央顧子闌遠遠地看着牽手的兩個人，終究無聲嘆氣：“百願，我終究還是來晚了。如果、如果當初我沒有同意鏡央的要求，把你交給鏡央撫養，現在和你牽手的人，會不會是我？”

但是，已經沒有人能回答這個問題了。

許久之後，魔皇鏡央從石頭密室中走了出來。他的雙手捧着碎成渣的青銅器，青銅器已經被氧化的很厲害，全是綠色粉末，幾乎已經看不出原形了。

白原一看這模樣，就明白了，青燈掌回妨生，終究是消失了。

“大王……”白原從穆染的手心裏把自己的手拿出來，走向了魔皇鏡央，張開雙臂，将他擁抱在懷裏，無聲地安慰他。

魔皇鏡央在他的肩頭輕輕地靠了靠，柔聲說道：“百願，本王沒事。本王已經活了這麽大歲數了，也早就知道青燈掌的命運，現在是這樣的結果，已經很好了。”

他輕輕地推開白原，走到了穆染的面前。

他和穆染面對面道：“您現在已經不是父神了，雖然您沒有了以前的能力，但是卻可以和相愛之人相守到老，也是一件令人羨慕的事，祝你們永遠幸福。”

“我們會的。”

華昭大王又說：“父神的慈悲之心，原本放在了青燈掌之中。如今青燈掌已碎，我便接管了父神之心，我會以慈愛天下蒼生為終身之責，請您放心。”

“大王！”白原輕輕喊他，“您以後要去什麽地方？”

“我以後或許會留在魔界，或許會回到鐘靈山，或許雲游四方去以前沒有去過的地方……百願，你不要為我擔心了，你以後好好的過日子，我希望你永遠幸福。當初撫養你，我的确是抱着不能見人的龌.龊心思，想要用你的命去救回妨生。但是，養了你那麽久，早就已經養出感情了，怎麽可能舍得你去死？你與我的弟弟、我的孩子沒什麽兩樣，你就是我的親人。”

“大王……”

“乖，以後跟着父神，他不會讓你吃虧的。”華昭大王露出了個溫柔的笑，“即使你腦容量小，笨了一些，父神也不會嫌棄你的。”

白原擡頭看向穆染，和穆染正在看他的視線撞在了一起。

他說：“是的，他舍不得嫌棄我。”

我是一個人的願望，我是因那個人的願望誕生的。我所有的模樣，都是他心中所想，祈願成真。

“所以阿染，你當初究竟許了一個什麽願望，才會出現我的？你為什麽不把我許的更威武強大更好看一些呢？”很久很久之後，白原好奇地問穆染。

穆染笑了笑，說：“我許下的願望是……秘密。”

啾啾啾，白原氣得直想啃穆染！

穆染笑着摟住懷裏鬧騰的白原，在心底默默地回答：“我許下的願望是，我已經在這個世上孤獨寂寞太久了，我想要一個愛人，一個可以陪我到世間盡頭的愛人。”

而你，就是我的愛人。

無關乎容貌，無關乎一切，只是因為你是你。

只是因為，我愛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