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死了沒?”

章燼沒想到程曠真能飛,不但飛到學校參加完了後頭幾門考試,而且成績出來的時候,居然沒排倒數。可見倒數的同志捍衛領土主權的意志是多麽的堅定。

石韬開班會時分析成績單時,把前十名說了一遍,接着就提到程曠。四中對成績優秀的同學有很多獎勵措施,比如期中期末的年級前十,按名次高低能得到三百至六百不等的獎金。石韬覺得程曠很可惜,因為縱使按語文成績剛及格的水平來算,程曠的總分也能進入前十,偏偏他有一門缺考。

同樣缺考了一門的章燼就沒這個待遇了,妥妥地拿了個倒數。但意外的是,他不是倒數第一。

章燼盯着排名表末尾的名字,耳邊是曹輝焦躁的腳步聲。

——胡淼那玩意兒沒來考試。

“他是失戀還是失心瘋?考試不考,課又不上,電話也不接……媽的,他今天要是不回消息,我還管他就不姓曹!”撥過去的電話又一次無人接聽,曹輝忍無可忍地罵了句。

陳銳課後被石韬叫去了辦公室,問的就是胡淼的事。當時文科四班的班主任也在辦公室裏,陳銳認得她——高一時他的歷史就是這位女士教的。

“你們班的胡淼太不像話了,自己混也就算了,還帶壞我們班女生,現在家長打電話來向我要人,石老師你說我怎麽賠啊?”

“來了啊,你先坐,”石韬向陳銳招了招手,示意他進來,轉頭對女老師說,“劉老師,現在當務之急是把人平安地找回來,事情弄清楚了再來追究責任。”

陳銳屁股落在凳子上,心卻懸起來——黃芸芸也失蹤了?

劉老師剛做了一年的班主任,不太沉得住氣:“找回來?怎麽找?倆學生電話打不通,家長也一無所知,要不我現在蔔一卦?”

石韬給她和陳銳各倒了杯茶,問陳銳:“你跟胡淼很熟吧?他去哪兒了你知道嗎?”

陳銳搖頭,石韬看了他一會兒,再次确認道:“真不知道?”

“我要是知道他還走得了嗎?”陳銳有些着急,沒忍住又問,“胡淼他是怎麽回事啊?”

劉老師冷笑一聲:“怎麽回事?他把我班上的黃芸芸拐跑了!小小年紀的,還挺有心機,拿考試當幌子騙過家裏人,暗地裏玩失蹤……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的,害得家長現在還到處找人呢……”

“劉老師,”石韬打斷她的話,拍了拍陳銳的肩膀,“沒事兒,你先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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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石韬諱莫如深,但通過劉女士語焉不詳的幾句話,陳銳已經大概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胡淼這丫的帶着黃芸芸私奔了!

章燼、曹輝、陳銳三個人合計了一下,打算等胡淼回來,群毆他一頓。

可是一個星期過去了,胡淼沒有回來,他爸媽已經報警了。

第二個星期,仍然沒有消息。

直到第三個星期——黃芸芸回來了,事情總算有了眉目。據黃芸芸說,她和胡淼買了火車票,跑到外地住了小半個月,期間黃芸芸後悔了,跟胡淼吵了一架。兩個人不歡而散,黃芸芸買了回程的票趕回了家。

而胡淼依然不知所蹤。

“姓胡的是不是談戀愛談壞腦子了?有種就一輩子別回來,不然老子一準兒要把他頭擰下來當球踢!讓他知道什麽叫校園霸淩!”陳銳恨得牙癢癢。

大概是為了踹倒陳銳立下的flag,胡淼在黃芸芸返校那一周的周六,被他爸押送回了學校。一放學,胡淼就被揚言要霸淩他的幾個人堵在了廁所。

陳銳一拳揍在胡淼胸口,又對着他狠狠踹了幾腳,直到曹輝把他拉開,他還跟只鬥雞似的,臉紅耳赤地伸着頸子往胡淼那邊撲。

“以後你是我孫子!瞎了眼了老子再喊你一聲哥!”陳銳罵道。

“銳啊……銳!有話好好說!”曹輝拼命拽着他,扭頭喊章燼,“炮哥兒!你勸勸他!”

胡淼靠在廁所牆上,一聲不吭。

“勸他?勸個屁!”章燼把煙盒摔在地上踩爛了,幾步走到胡淼面前,把他提溜起來,“誰他媽吃飽了撐的管你?”

胡淼嘴唇張了張,面如死灰道:“你們抽我吧。”

章燼一拳掄過去:“我懶得抽!我懶得抽!我懶得抽抽抽死你!別以為我他媽抽不死你!”

“別把人抽死了!”好不容易控制了陳銳,那邊章燼又動了手,曹輝吓了一跳,連忙放開陳銳,兩個人一同去拉架。

章燼松手的時候,胡淼被他踹得一屁股坐在了墩布上,褲子都濕了,整個人看起來狼狽極了。

陳銳一邊覺得胡淼可恨,一邊又怒其不争,簡直巴不得抄起拖把往他那張臉上拖,看看能不能拖出點顏色來。

幾個人都不理智,曹輝和事佬也難做,只能一個勁地勸胡淼開一開尊口,為自個兒瞎胡鬧的事兒認個錯:“淼啊,你談個戀愛談得六親不認啊?咱哥幾個還比不過一個黃芸芸是不是?你這事兒幹得忒不是東西了,要不是兄弟,誰稀罕管你?你說你該不該認個錯吧?”

“炮……”

“用不着,”胡淼剛開口就被章燼打斷了,他冷嗤了一聲,睨着胡淼,話卻是對曹輝說的,“誰敢跟他攀兄弟啊?夭壽!我還沒活夠呢。”

說完章燼就走了,曹輝攔不住也不敢攔。

陳銳眼圈都氣紅了,撲上去把胡淼摁在地上打:“鬧成這樣你他媽就快活了是不是?你個狗娘養的王八羔子!”

瓷磚上依稀反射着背後的景象,但章燼頭也沒回,徑自離開了。他被胡淼那龜孫氣得胃疼,蹬着單車回家,吹着涼飕飕的秋風冷靜了一會兒,胃反而更疼了。

好不容易到了家,章燼靠着牆根蹲下,額頭上冒着冷汗,腳底都是涼的。

都賴那龜孫子……還真就夭壽了。

不會要死在家門口了吧?章燼腦子裏忽然冒出這樣的念頭。明天樓上那倒黴老太婆看見了,指不定還得往他身上啐一口唾沫,罵一聲“活該”。

章燼還沒成年,就開始操心成仙後的事了。

會有人給他收屍嗎?他媽肯定不行,一見着屍體就會吓暈。章燼漫無邊際地胡思亂想,忽然有個人站在了他跟前。

嚯,收屍的來了。章燼擡起眼看他。

“收屍的”聲音挺好聽,大概還咬着變聲期的尾巴,尾音略帶點沙啞,他在章燼鞋面上碰了碰:“死了沒?”

章燼眼睛都沒眨:“死了。”

“那就死這兒吧。”程曠漠然地走了。

“喂,拉我一把,”章燼喊住他,“否則我現在就寫遺書碰瓷,坑死你。”

傻·逼。程曠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拉了他一把。

章燼如願以償地被“收屍”了,他攬着程曠的肩膀,像一朵嬌花似的蔫答答地靠在程曠背上,挪着小碎步進了屋,一進去就往沙發上一窩,死狗一樣一動不動。

程曠被“嬌花炮兒”折騰得哪兒都不舒服,說話都有點喘了,他猶豫了幾秒鐘,對嬌花兒表示了慰問:“你哪疼?”

“胃。”章燼吐出一個字,半死不活地指了指胃的位置,“這兒,你給我捂捂?”

程曠覺得此人多半欠抽,看他那副蔫樣兒,忍了沒動手,惜字如金地吐出一個“滾”。

“哎,我想吃點東西,”章燼沒等程曠回答,就自顧自地往下說,“熱乎乎的那種,你給我弄點吧?什麽都行。”

程曠看了他一眼,起身往屋裏走。

章燼愣了愣:“哎哎,你往哪兒走?做賊啊,趁火打劫?”

程曠的聲音從廚房傳過來,他不耐煩地回了一句:“偷你們家米!”

章燼一邊疼一邊忍不住笑着“操”了聲。

程曠沒多久就出來了,手上還挂着水珠,章燼問他:“你給我煮粥了,對吧?”

從章燼的表情就能看出來,他的心情挺愉悅,如果尾椎骨上多出一截毛茸茸的話,這會兒應該擺得很歡。

大概跟傻·逼說話,人也會跟着變傻。程曠心平氣和地說:“是啊,粥裏下了藥,死之前別忘了寫進遺書裏。”

“你怎麽這麽……”章燼把突然冒在腦子裏、差點脫口而出的“可愛”及時咽了回去,捂着胃把話頭拐了個彎圓回去,“十項全能啊。粥這玩意兒得煮多久啊?”

“你慢慢等吧。”這話雖然沒有後半句,但是潛臺詞無聲勝有聲——我就不奉陪了。

程曠出門前,章燼喊了他一聲:“學霸。”

程曠頓了頓,卻聽見章燼對他吹了聲口哨,說:“程曠,再見。”

“再見。”門在程曠背後“嗒”地合上了。

學霸這個人,還挺仗義的。章燼心想。

他讓胡淼龜孫給折騰寒了的胃被一碗白粥捂熱乎了,覺得胡淼都沒那麽可氣了。

然而事實證明胡淼就是個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禍害,而且這禍害賊心未死。出來混,早晚是要還的,章燼沒想到有一天,他會奉天承運,把禍害結結實實地收拾一頓。

這個“有一天”來得并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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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花炮兒向大家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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