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我不圖他長得好看還圖他什麽呢?
“程曠就是一個變态。”胡淼盯着章燼,仿佛想強調什麽似的,又重複了一遍。
火鍋裏的熱油沸騰着,旁邊桌子鬧哄哄的聲音都模糊了,他們這一桌的時間好似定格住了,章燼全程盯着手機一言不發,陳銳和曹輝不敢開口,他們誰也不知道章燼看到了什麽。
三分鐘前,胡淼把自己的手機遞給了章燼,給他播放了一段視頻,并說了一句沒頭沒尾的話。
“這東西是你拍的?”視頻裏的東西令章燼反胃,他最後盯了一眼那個猥瑣的男人手裏的照片,終于放下手機,擡眼看着胡淼。
胡淼被他盯得一怵,但很快緩和過來,面不改色地承認了:“是。這個人叫李呈祥,他是……”
這一天是新一年的開端,胡淼懷着卧薪嘗膽終見天日的心情,打算将他過去一段時間秘而不宣的謀劃和盤托出。可他沒有料到,他準備了一肚子的話,對方根本不願意聽。
“是個屁!”章燼粗暴地打斷了胡淼的話,睨着他發出一聲冷嗤,“我管他是誰,胡淼,你拍這玩意兒幹什麽?”
胡淼臉色白了一瞬,他愣了愣,争辯說:“這重要嗎?炮哥兒你看清楚,那照片上的人是姓程的。是,我是拍了,我不但拍了,我還調查他了!可是那又怎樣?他要是沒幹過這種事兒我能查到什麽?這是事實!我又沒造假污蔑他,把證據擺出來證明他程曠就是個變态有錯嗎?”
見情況不對,曹輝着急忙慌地勸道:“淼你別激動,咱們有話好好說。”
“胡淼,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你有這麽多花花腸子?你在我這兒是不是覺得自個兒特別忍辱負重啊?”章燼黑着臉,語氣十分不善,“你特麽拍這個視頻惡心誰呢?給老子删了。”
“我不删!憑什麽要我删!”胡淼瞪圓了眼睛,一掌拍在桌上,把紅油油的火鍋湯底都震得濺了出來,陳銳被燙了手,忍不住大喊了一聲“淼哥”,卻被胡淼直接無視了。他不甘而惱怒地朝章燼吼:“姓程的就是個瘋子!他打小就不是什麽好貨!視頻裏那個人……那個李呈祥,你知道他怎麽瘋的嗎?程曠揍的!那會兒姓程的才多少歲?十二!他十二歲就能把一個成年人弄成那副鬼樣,這種人不是變态就是神經病!”
“你他媽給老子閉嘴!”章燼一腳踹在凳子上,那把凳子在地上滑了一段,然後狠狠地撞在了胡淼膝蓋上。
曹輝驚呼:“炮哥兒!都是自家兄弟,別動手!”
胡淼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盯着章燼,委屈、憤怒和不甘同時呼嘯着湧上來,快将他逼得走火入魔了。“炮哥兒!”他幾乎歇斯底裏地咆哮着,嗓音都給喊啞了,後半句話穿過啞掉的喉嚨,就像有人拿磨砂紙刮着耳膜,難聽得近乎可怖,“我勸你離他遠點,他骨子裏就是個瘋子!變态!你跟他混在一起,只會誤入歧途,當心被他拖進陰溝裏……”
“唷,誤入歧途了怎麽着啊?合着你老人家還打算給我指點迷津啊?”章燼冷冷地看着他,“少整些有的沒的往自個兒臉上貼金!胡淼,我就問你兩件事兒。第一,你處心積慮拍這個視頻,不只是給我一個人看的吧?你到底想幹什麽?第二,照片是不是你送的?”
章燼把“照片”兩個字咬得很重,胡淼猛地震了一下,他很快意識到自己反應過度了,收起臉上多餘的表情,假裝鎮定地反問:“什麽照片?李呈祥手裏那張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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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燼諷刺地勾了勾嘴角,從兜裏掏出手機,解了鎖扔給胡淼:“你自己看吧。”
胡淼緊攥着手,指甲陷進掌心裏狠狠地掐着自己,好像只有這樣他才能保留一絲冷靜。可是很快他的冷靜就崩潰了——章燼的手機裏怎麽會有李呈祥的照片?這張照片不是塞在程曠桌肚裏的嗎?怎麽會……
“姓胡的,不愧是談過戀愛的人啊,你還會送情書呢?你不覺得你這麽幹才像個變态嗎?”胡淼的反應已經出賣了他,章燼看都懶得看他一眼,從他手裏抽回手機,轉身就走了。
“炮哥兒!”曹輝拉了一下沒拉住。
胡淼感到一陣天塌地陷般的失望,當初信誓旦旦要為他撐腰、替他算賬的炮哥兒已經沒了。他算是明白了,炮哥兒不分青紅皂白,是鐵了心地維護程曠。可是憑什麽呢?他們兩個才認識多久?憑什麽炮哥兒要站在姓程的那邊?胡淼因為章燼的背叛而感到無比憤怒,他狹隘又委屈地想,如果今天站在這兒的是程曠,炮哥兒會維護誰?
曹輝和陳銳一時沒來得及攔,讓胡淼沖出去了,只見他蒼白着臉,沖章燼的背影吼道:“程曠有什麽好!”
理智的弦被奔湧的情緒崩斷,他恐慌地意識到章燼一旦離開了,他們的關系可能就再也無法挽回了。于是胡淼開始口不擇言:“程曠是個變态!是個殺人兇手!哦對,他還翻垃圾你知不知道?這種人就是撿破爛的貨!糞土中的糞土!你為什麽非要護着他!”
章燼在火鍋店門口停下了,他轉頭的時候,站在門邊的服務員“謝謝惠顧”才說了一半,餘下半句梗在了嗓子眼。
“胡淼,今兒過節我懶得抽你,你少作妖。”
說完,章燼頭也不回地出去了,胡淼瞪着他的背影,在門上狠狠地踹了一腳。
這兩個人突然鬧成這樣,曹輝連蒙帶猜地想了個大概,可他已經不知道該怎麽緩和了,要把炮哥兒拉回來嗎?拉得回來嗎?他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
“去你媽的不吃了!”陳銳也不知道該怪誰,只好把氣撒在筷子上,他把手裏的一雙筷子往火鍋裏一摔,罵道,“好好的一頓飯吵個屁的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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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姝蘭把飯菜都端到了桌上,沖外面喊:“燼啊,進屋吃飯了!”
章燼在院裏的石墩子上不聲不響地蹲了半天,雜毛兒趴在他腳邊,不時地蹭他的褲腳。聽到向姝蘭的聲音,他應了一句,蹲着沒感覺,站起來的時候才發現腿都麻了。
難得過節的日子向姝蘭能在家,章燼聞着香味兒就覺得飽了,看到一桌菜搓了搓手,忍不住說:“媽,這麽豐盛的一桌,得是滿漢全席吧?”
“去你的,”向姝蘭笑着嗔怪他,“哎對了,那個小帥哥一個人住在外頭,還沒回家吧?你個不懂事兒的,快去叫他來咱這兒一起吃。”
章燼:“媽……什麽小帥哥啊,他叫程曠。”
盡管章燼跟向姝蘭說過學霸的名字,向姝蘭還是堅持喊人家“小帥哥”,章燼感覺自己都要被洗腦了,一想到程曠,還得加個“小帥哥”做後綴。
“他不在,估計是回去了。”章燼夾了一塊紅燒排骨往自己嘴裏送。
他剛才在院子裏蹲着的時候就看見二樓的燈是滅的,程曠壓根就沒回來。
向姝蘭覺得有點可惜,章燼看見她多拿了一副碗筷,心中沒來由地一動,把筷子擱下了。
“行了,我再去看看,說不定回來了。”
章燼走出門,在院子裏擡頭看,二樓還是黑的。他想了想,推開鐵門,走進了樓梯間。
反正從這兒到二樓用不了一分鐘,我就上去看一眼。章燼想。
到處都靜悄悄的,他走到程曠屋門口的時候,卻聽見樓下傳來幾聲狗吠。
是他家雜毛兒的聲音。章燼心裏咯噔一下,那一瞬間忽然産生了某種預感,他條件反射一般飛快地跑到了樓下,然後在樓道口,看見一個人影走了過來。
好歹是肖想過的人,盡管隔得老遠,對方還只是一個黑不溜秋的輪廓,章燼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程曠走得很慢,太慢了,慢到章燼紊亂的呼吸和心跳都平靜了,才看清了他,也是在這個時候,他才猛然發現雜毛兒叫得不對勁。
章燼三步并作兩步走到程曠身邊,借着院子裏透出的燈光,他看見程曠臉上的傷——明顯是打架弄傷的。
這他媽是被誰揍了?章燼愣了一下,程曠就跟他擦肩而過了。
“怎麽搞的?”章燼叫住他。可程曠只是頓了頓,就把他的話抛在一邊了。
章燼感到胸口裏蹿出了一把野火,他站在程曠身後,壓着怒火又問了他一遍:“你怎麽搞的?”
程曠掀起眼皮漠然地看了他一眼,說:“不用你管。”
操!章燼攥緊了拳頭,忍住了沒給他再來一拳。
這個王八蛋想必是腿也受傷了,章燼看着他跛子似的背影,覺得他又慘又可氣,火冒三丈地沖他吼:“到底是誰他媽幹的!”
聲控燈都被他吓得一震,剛欲滅又猛地亮了起來。
“傻·逼你管得着嗎!”程曠被章燼激怒了,吼完他停在了樓梯上,意識到自己突如其來的失态,緩了一會兒,他用微啞聲音接着說,“我說了不用你管。”
“我操·你大爺!”樓梯旁的鐵欄杆被章燼踹得嗡嗡響,但程曠半點反應也沒有,樓上只傳來冷冰冰的關門聲。
程曠打開燈,把髒兮兮的外套脫了,到廁所裏洗了把臉。水龍頭裏流出的水冰冷刺骨,程曠麻木地把冷水往臉上澆,仿佛不知道疼。
他把臉上的髒污和血跡洗掉了,用毛巾擦臉的時候,外面響起了粗暴的砸門聲。
“開門!再不開我踹了!”章燼沒什麽耐心——事實上,他話音一落就已經在門上踹了一腳。
程曠沒想到章燼還會來,他窩着火,在章燼發揮三連踹的時候把門打開了。他就像一只引線着火的炮仗,怒不可遏,即将噼裏啪啦地炸響,結果門一開,就被章燼丢過來的醫藥箱砸了個滿懷。
章燼頂着一腦門的官司,推了程曠一把,殺氣騰騰地進了門,然後反手把門一甩,關上了。程曠瞪着他:“你他媽是不是有病?”
“程曠你這爛脾氣改不了了是吧?你他媽才有病!一身的毛病!”章燼毫不客氣地罵回去,把藥箱子一拎,說,“今兒老子就給你治治。”
章燼說到做到,他打開了醫藥箱,從裏面拿出了碘伏和雲南白藥,程曠一言不發地看着他,心裏煩躁異常,卻發不出火。
他不習慣把自己的傷疤揭開給人看,也不習慣接受別人的關心和照顧,比起這些,他更擅長打碎了牙齒往肚子裏咽。反正沒有什麽事情是扛不下去的——十七歲的程曠想。
可是就在他不以為意、打算咬咬牙忍過去的時候,章燼卻蠻不講理地插了一腳,程曠從來沒有碰過這樣的局面,一時之間居然有些不知所措。他一臉懵地被章燼摁在沙發上,冰涼的棉簽擦在傷口上時,他茫然地想:這點傷真有那麽嚴重嗎?
章燼下手毫不含糊,他瞥了程曠一眼,語氣裏都帶着惡意:“疼不死你。”
程曠眉骨、鼻梁上都有傷,雖然傷口并不深,但看着很瘆人。他現在這副慘不忍睹的模樣,已經跟“小帥哥”完全沾不着邊兒了。可是章燼湊近了給他擦藥的時候,雜念還是頑強地冒了出來。
我不圖他長得好看還圖他什麽呢?章燼煩躁地想。
他一分神,手上便沒了輕重,可程曠就像根無知無覺的棒槌一樣,一聲也沒吭。章燼覺得心裏悶極了,他忍不住想罵人,程曠這個操蛋玩意兒,嚎一聲會死嗎?這人能把自己當個活物嗎?
“你這傷怎麽回事兒?”章燼問。
“沒事兒。”程曠說。
“還學霸呢,菜得摳腳……”章燼對上程曠不善的目光,翹了翹嘴角,嘲諷說,“別瞪,我現在要是抽你,你就只有嗷嗷叫的份兒。”
說着,他在程曠腦門上貼了一張創可貼,順手把學霸的皺起的眉頭壓下去了。
對上程曠視線的一剎,不知怎的,章燼想起那天晚上,他看見程曠坐在走廊盡頭的風口上,沉默不語地燒着東西。
他突然想,如果他沒有恰好撿到那張遺漏的照片,如果胡淼沒拍那段視頻,他可能永遠也瞧不出半點端倪。學霸的嘴就像一堵密不透風的城牆,就算內裏水深火熱,也絕不肯吐露半點消息。
可是學霸就不能向人示弱嗎?章燼盯着程曠,驀地冒出了一個念頭——這個念頭一冒出來,章燼就感覺胸膛裏的某處被什麽東西沖出了一道口子,諸般情緒狂湧出來,把他的血液都煮沸了。
總有一天,他非得要程曠向他示弱。
“不準關門啊,我馬上回來。”章燼擦完了藥,下樓之前對程曠說。
向姝蘭飯都吃完了,正納悶章燼怎麽還不回來,這個時候就看見她兒子風風火火地跑進了門。章燼把藥箱子往沙發上一丢,鑽進廚房添了兩碗飯,把幾個菜盤往胳膊上一掃,跑了幾步又想起什麽似的,折回來問:“媽,你吃完了是吧?”
向姝蘭才點頭,章燼就火急火燎地跑了,她趕在章燼出門前問:“你去哪兒?”
“二樓。”門在他背後“啪”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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茍延殘喘爬出來更新一章。
灰常抱歉,近期因為諸多緣故沒有保持正常更新,廢柴柴會盡快肥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