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釣魚

「二公子。」平遙皺着眉頭,她感覺到下巴傳來的疼痛感了。

原竟睜開眼,看見平遙我見猶憐的模樣,便放開了手,并不是因為她憐惜她,而是她還不想這麽快就弄得游戲玩不下去。

「叫我原竟就好。」

「奴婢不敢直呼二公子的名諱。」

「什麽奴婢不奴婢的,要知道我這個丫鬟都是以『我』自稱的。我叫你瑤姐姐如何?」原竟道。

花蕊暗地裏瞪了原竟一眼,然後也當做什麽都沒聽見那樣,她只是不明白,原竟怎麽會如此厚臉皮,竟然當着這麽多人的面跟風塵女子調情!如果原竟是男的,那麽她會在心裏罵幾句「無恥」,可是原竟是女的啊,她能罵原竟「無恥」之類的嗎?!

閣主笑眯眯地說:「平遙啊,你比二公子年長,二公子這般叫你,是想與你交朋友呢!」

平遙微微一笑,卻也不作答,而是将原竟請入了房中。房中的布置是三層式的,外間是一個表演臺,還有一張桌子;中間是茶水間,還有炕;裏間便是平遙睡覺的地方了。前世原竟可是在裏面度過了好幾個夜晚,當然,她與平遙什麽都沒做便是了。

「二公子想聽什麽曲兒?」平遙在表演臺上的凳子上坐下,抱起了架在一旁的琵琶蓄勢待發。

「你這兒沒有丫頭斟茶遞水什麽的嗎?」原竟看着空空如也的茶壺,問道。

「這兒不是溫香樓,也沒有人會伺候我們。」平遙說的不卑不亢,言辭上卻是有些沖撞原竟。

原竟笑了,和前世聽到平遙這麽說的時候一樣笑了。前世她聽到這話的時候笑是因為欣賞平遙的直白,又憐惜她什麽事都要親力親為的艱辛。而現在笑,是對平遙的一種嘲笑。

「那你跟我回去,我讓人伺候你怎麽樣?」原竟停止了笑,頗為認真地說,只是心裏面是有多涼,只有她知道。

平遙抿了抿嘴唇,而後又輕輕一笑,問:「二公子想聽什麽曲兒?」

「《十面埋伏》吧!」原竟将茶壺拎起伸出手去給門口的花蕊。花蕊見狀,心裏又白了她一眼,還真的需要她來斟茶遞水啊!

花蕊剛剛拿着茶壺離開,熟悉的樂曲就從琵琶與手指之間流淌出來,這首曲,原竟聽了不下一百遍,前世她幾乎每天都會聽上一聽,那也正是諷刺了她,十面埋伏了竟然還一無所知。「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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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蕊回來的時候便是聽見原竟的這一聲低喃,道:「二少爺好文采!」

原竟瞥了她一眼:「這是白居易的《琵琶行》,我不過是信手拈來罷了。」意思是,你有空多讀點書。

花蕊在心裏又是哼了哼,也不說話,給她倒了茶水便退到一邊。

一曲終了,平遙已累得微微喘氣,又抽出汗巾來擦汗。原竟從懷中拿出一錠銀子輕輕地放在桌子上,道:「真是彈得一手好琵琶,可惜我還有事,不能再聽姑娘彈奏,只能改日有空再來拜聽一番,告辭了!」說完便整理了一下下擺,轉身離開。

平遙對于她的離開,有錯愕,有困惑,有不滿,更多的是滿滿的算計。

「二少爺你真的是來聽曲的呀!」花蕊說。

「不然?我若是不想聽曲,去溫香樓得了。」原竟眨了眨眼。她來這兒,只是為了勾一勾魚兒的好奇心,也順道給魚兒一些希望,接下來她只需放長線,便能釣大魚了。

回到原府的時候原竟與原勵不期而遇了,只是原勵一身酒氣與胭脂味便知他是從哪裏回來的。門房緊張地看着他們兩個,生怕他們一時想不開就來吵嘴鬥毆,但是事态并不如他們想象的那般嚴重,原勵雖然依舊嚣張地喊:「讓開,我先進去!」

門口那麽大,別說兩個人一起進去,六七個人一起進去都是沒有問題的,原勵這分明是挑釁。只是原竟也不如以往那般跟他鬥氣,而是側了側身:「大哥先請!」

原勵也不作他想,趾高氣昂地進去了。不過太過于趾高氣昂的下場就是被門檻扳倒了,原竟看了不看直接從他的身上踩了過去,然後帶着微微發愣的花蕊揚長而去。門房看呆了眼:本以為二少爺真的改性子了,沒想到卻是越發變本加厲了。

「原竟!」原勵的怒吼聲從門口傳來。

花蕊朝後面張望了一下,生怕原勵的小厮會沖上來揍原竟,她也好做好防護準備。可是看原竟一臉風輕雲淡,不由得道:「二少爺,你剛才那樣,大少爺恐怕很生氣吧!」

「嗯?我剛才哪樣了?」原竟死不承認自己剛才踩了原勵。

「二少爺……」做人怎麽能這麽厚顏無恥?

「呵。」我就是要厚顏無恥。

原竟回到房中,梳洗一番洗去身上的風塵氣息,原烨身側的下人便過來尋她了。

「爹的心情如何?」原竟問道。

「甚好。」那下人斟酌着回答,「不過大少爺方才在老爺的書房。」

原竟心裏有了底,打發了那下人後沒多久便去了原烨的書房。

「爹。」

原烨瞅了她一眼,似是漫不經心地将她剛才踩着原勵回府的事情說了一遍,随後他又訓斥了她一番:「畢竟那是你的兄長,哪怕他再嚣張、與你再水火不容,你都不能做這麽過分的事情。只有兄弟同心才能其利斷金,這個道理你可懂?」

「孩兒知錯了。」原竟趕緊認錯,原烨見她認錯态度甚好,也不再呵責她,而是談起了正事。

因原烨在背後指使欽天監的主簿提起建造奉天閣,引起了朝堂的争論,而使得齊王也有些被動。他尋人在私底下呵斥了原烨一番,并要求原烨收拾爛攤子。原烨給了他一個解釋,但是他似乎有些猶豫。

「爹,事到如今,齊王以對你不滿,你還打算追随他?」原竟低聲問。當初她慫恿原烨不跟齊王打招呼便這麽做,一是要讓齊王自動放棄原烨這一艘船,同時也能在此事上讓原烨看清楚齊王的為人是否真的值得他去付出忠心。

原烨嘆了一口氣,他之所以選擇跟齊王也是為了原家,若非他跟了齊王,自己也沒有如今的地位,恐怕還只是個五六品的小官。可他也有自己的私心,不願意一直被齊王當槍使,他想更上一層,所以才瞞着齊王,指使了這事。

齊王找他問責,他解釋了,而齊王似乎對此能否辦成沒有信心,畢竟朝堂上絕大多大臣都反對,他沒必要為了一個原烨而得罪更多的人。

「那事情如何了?」原竟又問。

原烨也不再沉默:「我今日遞了奏折,也算是表明了我的立場。不過不出所料,那彈劾我的奏折,一天便蓋過了彈劾欽天監主簿的奏折。」

「畢竟爹的左侍郎之位可比一個欽天監主簿要吸引人。」原竟說完,注意到原烨臉上浮現一絲笑意,便道,「看來這是個好消息。」

「哈哈,這自然是個好消息!由掌管土木興建之制、陵寝供億之典的工部提出建造奉天閣,沒有人比這更合适了,而我一提出,再由我有交情的臣僚附議,無需得絕大多數朝臣應允,皇上便可順着梯子往上爬。」原烨低聲笑道,「據聞,那彈劾我的奏折被皇上命人燒了,足足燒了一上午,下午還繼續有!」

得罪了絕大多數的臣僚而換取了皇帝的信任,這買賣看起來虧了,實際上超值,也難怪原烨看起來那麽高興。

忽然,原烨說:「不過我得感謝兩個人。」

「誰?」

「皇上的七妹程雅公主與其驸馬南雄。我聽皇上身邊的執筆太監道那程雅公主與南驸馬一同進宮,勸皇上為了天下萬民而建造奉天閣。」

原竟微微一驚,她思前想後卻怎麽也記不起,這程雅公主與其驸馬在前世與原家有往來,她問:「爹可認識程雅公主與南驸馬?」

「南驸馬在朝中并無官職,那程雅公主雖是皇上一母同胞的妹妹,卻也不見插手朝政,故而我們在國宴上見過面,卻并不相熟。」

原烨與原竟都想不通他們為何會幫忙,不過這對原烨而言卻是好事一件。只是原竟已經死過了一回,她再也不願意相信有人幫忙的會沒有動機,而她又暫時想不通,只能在心裏先記着這一筆。

随着朝堂的争吵進入白熱化,争吵的內容從奉天閣的建造演變成了各皇子的黨派之争,雙方相互攻擊,皇帝氣得兩日沒上朝。

而各官宦子弟也以父輩為例,紛紛站了隊伍,以至于見了面也都争鋒相對。

原竟在溫香樓門前,看見的便是太子一黨的官宦子弟與齊王一黨的官宦子弟為了争誰先進去而差點打了起來。

喬裝打扮後的花蕊一臉鄙夷地看着原竟:「二少爺,你說出來辦事,就是來這兒辦事?」

「對呀,辦大事!所以我說我不需要你照顧,因為這兒有的是人伺候我。」原竟好笑地看着她。

回想起出門前,花蕊步步緊跟,原竟好幾次都掙脫不掉她,只能道:「我出個門不想帶着個丫鬟!」

「可是老爺命我照顧二少爺的。」花蕊表現得很膽怯,但是她竟然敢說出來,就表示并不懦弱。

「我出去辦事,不需要你的照顧,你也幫不上忙!」

「二少爺辦事會口渴吧?會餓肚子吧?會累、會熱、會……」

原竟連忙打斷她列舉出來的種種情況:「我渴了、餓了、累了、熱了,我會找一個能吃飯喝酒吹風的地方坐下來好好歇息,并不需要你!」

「所以我要幫二少爺斟茶遞水,盛飯夾菜、扇風擦汗、捏肩捶背啊!」

「我在家也沒見你這麽服侍我,出到外面用得着嗎!」

「家裏人多嘛!」花蕊還恰當地臉紅一下。

「外面更多人!」

「外面的人又不認識我……」

至此,原竟充斥在心腔之間的恨以及複仇的大計都暫時被她抛到不知哪個角落去了,她重生以來第一次這麽憋屈、無力,她怎麽說也有一點拳腳功夫,揍花蕊一頓?貌似打不過……

思來想去,原竟覺得萬一遇到危險,她似乎也能幫上忙,便給了她一身自己的衣裳讓她換上。花蕊似乎也松了一口氣,換了衣裳亦趨亦步地跟着原竟。

就在這時,樓上的窗戶傳來一把嘲笑聲:「喲,這不是原竟嘛,原竟你上回去了勾欄閣,這回終于忍不住來溫香樓了啊!」

她無需擡頭都知道那是誰的聲音,而她此行來這兒,正是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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