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舅舅

原竟的病來得快去得也快,不過兩日她便下床蹦跶了,穿着加厚了的衣服,在園子中散着步。看着地上的泥土,她忽然想起了夢境中的那雙靴子或許是童年的記憶。抽來一根枯木枝,在雪地上劃了幾下,将那雙雲蓋月的鞋印畫了出來。

花蕊走到原竟的面前,也看見了地上畫的,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但是也沒對此發表什麽言論,而是說:「二少爺,你怎麽又跑出來了,萬一又風寒了怎麽辦?!」

原竟笑了笑,甩開那枯木枝,拍了拍微冷的手,說:「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有了第二次生命,所以老天會憐惜我一些,我現在完全好啦!」

花蕊習慣了原竟老是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也不再去糾結這話的深層含義,說道:「你又不是鐵打的,男子都會——」頓了一下,環顧四周。

「哈哈,花蕊,以後沒人的時候就叫我原竟吧!畢竟我也不是你的二少爺。」

「叫你二少爺的确不太合适,可是二小姐也不對,直呼其名就太沒上沒下了……」花蕊糾結道,原竟順手折下一小段枯木插在花蕊的發髻裏,說,「你挺合适這枯木枝的。」

「嗯?」

「木頭做的。」原竟笑道,自從錢寧的事情弄清楚後,她的心底也輕松了不少。

「……」花蕊甚是無語,心道原竟這麽愛戲弄別人,若是被郡主看見,又該誤會她們在調-情了,那她自然又會免不了一頓警告。

過了一會兒,花蕊才想起來找原竟的正事,道:「二少爺,你去看一下那兩個人吧!」

「哪兩個人?」原竟茫然地看着花蕊,想了一會兒才想起那兩個自稱是她的外公跟舅舅的人,問道,「那兩個人怎麽了?」

「他們一直嚷着要見你,夫人怕來訪的客人聽見,影響了原家的聲譽,就叫你去看一下,能把他們趕走就趕走了。」

「那就去看一下。」

原竟來到那間廢置的房子的時候,那道門被鎖住了,裏面傳出很響的拍門聲,而一個護院守在門口,顯得十分煩躁,罵道:「吵什麽吵,二少爺是不會來見你們的!」當他看見原竟的時候,下意識地一顫,連忙道,「二少爺!」

「把門打開吧!」

聽到原竟的話,拍門聲也停止了,而那個男子聲嘶力竭地喊:「原竟,原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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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門一打開,那個自稱是原竟的舅舅的男子就披頭散發地沖了出來,他看見原竟就撲了上去,原竟也沒有躲閃。眼見就要被他碰到了,花蕊突然「啊」了一聲倒在原竟的懷裏,同時讓原竟躲開了男子的襲擊,她的腿稍微一踢,該男子立刻撲倒在地上,呻-吟着。

「二少爺,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花蕊道,原竟了然地笑了笑,整理一下衣服去看該男子。

「這不是我的舅舅嗎,這是怎麽了?」原竟故作驚訝地問。

「原竟……」男子擡着左手想去抓原竟的衣擺。

「我在呢,舅舅有何吩咐?」原竟一動也不動。

男子從呻-吟慢慢地變成嗚咽,這兩日他所受的折磨足以讓他認識到,眼前溫潤如玉的少年實則是一個——惡魔!

他哀求道:「放我走,放我走。」

「放你走?舅舅是想去哪裏呢?」惡魔咧嘴微笑。

「嗷嗚,我不是你的舅舅,我不是,對不起,我錯了,我知道錯了,你放我走吧!」男子扶着被打斷的右胳膊,爬到原竟的腳邊,哀求着。

「怎麽又不是我的舅舅了?」原竟困惑。

男子奔潰地大哭,從被打斷手的那一刻開始,他便明白,自己這是狼入虎口了。雖然沒有生命的威脅,可卻生不如死!

這些日子,他哭也哭過了,嚎也嚎過了,鼻涕眼淚橫流不止,疼痛的時候,都失禁了。他哪裏想得到會這般狼狽?!

「不是我舅舅的話,又怎麽能令我爹一提到娘親就這麽氣急敗壞呢?想必在我到之前,你說了什麽吧,你能說出那些鮮為人知的事情,不就是證明你就是我的舅舅了嗎?」

男子這樣子還不明白原竟的意思就是白活這些年了,連忙道:「你娘的事情,包括你的事情,都是他告訴我的,是他叫我和那個老頭子這麽做的,我們也是為了錢才這麽做的!」

「僅此而已?」

感受到原竟寒芒一般的眼神,男子道:「他還叫我們監視,監視原家……」

「那個他是誰呢?」花蕊忍不住問道,原竟瞥了她一眼,并沒說話。

「他是給錢給我們的人,我也不知道他是誰,而且聽說他上面還有人,我只知道是一個男人。」

原竟似乎是早就知道了一般,不再執着于是誰讓他們來的,道:「舅舅和外公這麽出去了,別人見了還會說我們忘恩負義,虧待了兩位呢,兩位不妨在這裏養好了傷再回去吧!」

「不、不……」不管男子如何反對,原竟都命護院将他關回去,又找大夫來救治。

原烨并不知原竟在這倆人的嘴裏套出了這些消息,面對外頭的流言蜚語,他只好出了下策,去找皇帝訴苦:「皇上,臣也不知哪兒來的這麽多親戚和恩人吶!」

皇帝笑呵呵地問他:「愛卿是真的不認識他們,還是不打算報恩呢?」

「皇上,就舉個例子,這人說曾給過臣一口飯吃,臣才得以高中。這不是無稽之談嘛!」原烨很是無奈。

誰人不知他原烨雖是原家當過的最大的官的人,但是原烨的父親,那好歹也是一個五品的禮部郎中,他會淪落到需要別人給一口飯?!

「哈哈,那這人是沒調查清楚愛卿的家世呀!」皇帝看熱鬧一般哈哈大笑,他倒是很多年沒見過這樣有趣的事情了。

不過哪怕他再糊塗,也明白,此時定是有人在背後搞鬼。為了能讓原烨盡忠職守地為他所用,他給原烨撥了一支十人的衛兵,輪流守在原府的門口。凡是沒有拜帖、無理取鬧之人,皆可亂棍打死。

這些人便是奉旨守原府,一時之間,便有許多人不敢妄動了。連原家的族親,上門的時候,也不敢輕易提求官的事情,原府這樣才算是慢慢地平靜下來。

而原竟等那冒充他的外公與舅舅的騙子好了許多,便放了他們。

那男子得知原竟肯放他們離去時,喜出望外,爬起來踉踉跄跄地跑了。而護院則将那斷腿的老人擡走,他先前一直都是昏迷狀态,健壯的男人被打斷一條腿都會痛苦不堪,何況這一個垂暮之年的老人。

大夫将他的腿骨夾住,又給了一些止痛的藥,才不至于讓他疼得丢掉一條命。

「這下子耳根終于能清淨了!」有人感嘆,夜裏他們經常會被那嚎叫聲吵醒,真是苦不堪言。

原烨問原竟:「你問出些什麽了嗎?」

原竟把聽來的話複述給原烨聽,原烨聞言,甚是愕然:「到底是誰?」竟然有人這麽清楚他跟傾風的事情,這人……

「他這麽做,雖說是想監視原家,但其實無非是想攪亂原家內部罷了。或許還能起到離間咱們父女倆的感情的作用。」只可惜那人打錯了如意算盤,她對那個沒見過面的娘親可沒有多少感情……

「竟兒,你不想知道你娘的事情嗎?」原烨卻是突然問。

原竟怔了怔,她想知道啊,只不過那是在前世。如今,她覺得,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她想起了那個夢,原烨跟一個女子發生争執,而他們便提過她娘的名字。既然這其中并不涉及什麽陰謀詭計,那麽她也沒必要深究父輩的感情瓜葛。

「爹若想說,我倒是樂意傾聽一番。」

原烨嘆了一口氣,轉移了話題:「這個人是誰呢?」

「爹猜得到吧?爹與娘的事情,想必也是年輕時候的事情,而誰握有那個時候的爹的把柄呢?」

這是顯而易見的問題,從原烨年輕時候的事情便拿捏在手裏的,也就暫時只有齊王了。原竟相信,原府裏不會沒有齊王、太子等人安插.進來的棋子,這裏發生的一切都會傳到他們的耳裏去。

原竟之所以那麽殘忍地對待那對騙子,便是為了告訴他們,她——不是那麽容易動搖的!

花園的石舫裏頭,原鹿氏、原覓雪與南蓮正在納涼,得知那對擾人的騙子被趕走後,原鹿氏才道:「早說不該把他們招惹回來的,如今又放走,這有何意義?沒日沒夜地吵吵嚷嚷的,夜裏都沒能讓人睡個安穩覺!」

原府整體的格局便是三進的院落,不過是後來擴張了,只往西路擴張了花園、以及三個孩子的院落,故而原烨還是住的中路那裏,原鹿氏則住他旁邊。以前原竟得娘住的是西側的一處廂房,如今空置下來,沒有原烨的吩咐,那兒也不許住人。

原鹿氏住的地方離關押着兩個騙子的廢棄房間比較近,故而她才是有最多怨言的人。

原覓雪不敢插嘴,南蓮則是笑笑也不附和。

原鹿氏覺得沒人回應自己,甚是無趣,又把話題轉了,說道:「也不知道那個低賤的女人肚子裏有沒有動靜了。」

府裏能被原鹿氏這麽說的,除了原竟名義上的小妾平遙之外,怕是沒有別人了。南蓮微微一笑:「依小叔疼愛她的程度來看,有動靜的話不可能一點消息都沒有的。」

「這種出身的女人,怎麽可能長久得得到男人的寵愛。我前些日子見她一個人呆着,那表情,就像是失寵了多時的怨婦一般,定是原竟開始厭煩她了。」原鹿氏嗤笑,她見原竟以前一心要将她收入房中,還為了她出言頂撞自己,如今自己等着看笑話吧!

南蓮并沒有接原鹿氏對平遙的閑言閑語,所以原鹿氏倒覺得尴尬了,也有了一絲嚼人舌根的羞愧。她的心裏在琢磨着南蓮的舉止,最後也只把它歸結于南蓮出身皇親貴族,不屑去說這麽低賤的女人罷了。

她還在尴尬着,便看見原竟走過來了,她的身後還跟着花蕊。

原竟的到來令原鹿氏的尴尬緩解了不少,她又恢複了本性:「早些處理了那兩個人就不會吵鬧了這麽多天,耳根子總算是可以清淨了!」

「郡主、大娘!」原竟打了招呼,并沒有接話。原鹿氏的心裏就有些氣惱了,她的話題就這麽難接嗎,為什麽一個兩個都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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