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所以她用盡了手段,建起一座酒樓,石磐是裏面的品酒師和調酒師,他人雖然傻,但是雙手卻十分靈活,陳昕蓉自從知道石磐永遠不可能長大的時候就開始目的性地訓練石磐的雙手,她給兒子找了以前的老朋友,一點一點教授給兒子調酒的技能,腦子裏的東西是會忘掉的,可是身體上的本能卻不會被忘掉,令陳昕蓉異常欣慰的是石磐人傻歸傻,對于不需要用到腦子的地方卻十分的有靈性,他的雙手骨節分明,修長筆直,調酒的時候上下翻飛,輕輕松松就能做到很多調酒師做不到的動作,這項技能能讓石磐長久地紮根在這棟酒樓裏,更別說石磐的味覺出乎意料地靈敏,是天生的品酒師。陳昕蓉為了石磐的将來,可謂是費盡心思,像個被害妄想症患者一樣擔憂着石磐,為了防止自己有朝一日出意外導致石磐無人管照,她甚至早早地就備下了遺書,想要将兒子保護的滴水不漏。陳昕蓉把自己的精力分成了兩份,一份給了兒子的現在,一份給了兒子的未來。
雲帆睜開眼睛,鏡子裏是一個清爽的短發,眼神陰郁的青年,明明剪去了額發,他身上的陰雲卻似乎變得更沉重了一些,這讓旁邊的理發師非常地不解,照他看,這個小夥子整張臉英俊帥氣,也已經剪去了糟心的額發,露出了眼睛和寬闊的額頭,整個人精神了好幾倍,本來是應該高興的事情,怎麽這個小夥子反而更加不高興了?這有錢人真難伺候,理發師收起剪刀和梳子,低下頭問雲帆:“先生?您是否還有哪裏不滿意的,請告訴我,我可以修改到您滿意為止。”
雲帆猛地站了起來,一把把身上的圍布扯了下去,丢給理發師一張卡就往門外走去,他努力調整自己的狀态,使得自己看起來精神一些,他今天要再度進入雲家的那片污水之中,有了上一世的經驗和先知,他能夠比上一次更為完美地,快速的取得勝利,不用那個傻子的幫忙,他照樣能達到以前的那個高度,他發着狠,大步地走着,眼底卻一片的凄涼。
二零一六年八月一十九日,陳昕蓉左手支撐着自己的頭,右手的筆有一撘沒一搭地戳着下面的文件,眼珠随着石磐搭積木的動作呆滞地轉動着,她想不通,只不過幾天沒有見面,自己的乖寶貝兒到底是怎麽啦?扒着張大廚子的肩膀吵着要吃好吃的,說是好多天都沒有吃過張叔叔的菜啦,對着張藝生要從法國帶回來的禮物,可是張藝生壓根沒去過法國,更別提什麽禮物了,石磐這兩天攪得酒樓裏老人們一頭的霧水,最奇怪的是石磐忘記了會計師圖胖和服務員小綠,這就讓她十分的不解了,那個圓滾滾的胖子和小綠都是在酒樓裏幹超過兩年的員工,石磐天天都會見面,沒有道理七天就忘得一幹二淨,仿佛是有那麽幾個月的日子生生的從他的人生中剝離了似地。
陳昕蓉冥思苦想,死活想不出一個結果來,因為那個事實實在是太過于離奇,除了石磐和雲帆,沒有任何人知道。
陳昕蓉實在是沒有了辦法,兒子不認識小綠,就死活不把自己驗過的酒撥給小綠,鬧得陳昕蓉不得不把小綠的工作調了一下,找了小孫代替小綠的工作。搬酒的都是兒子驗過批過的酒,一般陳昕蓉會将特定的人物和兒子玩一段時間,混熟了兒子才會把好酒批給別人,酒樓裏的好酒是基石,陳昕蓉把這條命脈死死地捆在石磐的身上,即使很多程序都不合規範,有時候還鬧了很多麻煩和烏龍,陳昕蓉依然堅持支持着自己的兒子,她很清楚地知道,技術不會讓兒子成為無可代替的,只有特質和權利才會讓他無可替代,石磐把握着招牌酒的輸出,他就會無可動搖地呆在酒樓裏,有了經濟基礎,他才能無後顧之憂地生活,玩耍,一無所知地活下去。
陳昕蓉看着兒子用積木摞出房屋的樣子,然後一把推倒,再摞出桌椅,想了想,又推倒,重新摞出一個新的樣子,苦着臉皺着眉頭的樣子仿佛思考着什麽人生大事,可愛地讓她忍不住笑了出來。石磐聽見媽媽的笑聲,轉過頭看了她一眼,黑亮的眼珠裏光芒一閃,刷拉一下子又推倒了身旁的積木,重新擺弄了起來。
“陳總,您在裏面嗎?”門外傳來秘書小陳的聲音,陳昕蓉面色一整,放下手中的筆,揚聲将小陳換了進來,小陳進門後看到石磐在玩積木,零星的積木撒了一地,根本無處下腳的小陳只好笑笑站在原地說:“長垣的老總在包廂裏等您,想要在樓裏吃頓飯,順便和您談上一筆生意,您看...?”
陳昕蓉點了點頭,回了句‘知道了’,打發了小陳走後站起身來,走到石磐面前蹲下,柔聲說道:“石頭,媽媽要去陪你常叔叔吃飯,你是和媽媽一起去呢,還是繼續在這裏玩兒呀?”石磐仰起臉來,并沒有對理會母親口中的常叔叔,而是一臉得意地說:“媽媽你看,我造了個媽媽。”陳昕蓉低頭一看,木頭倒是被擺放的整整齊齊,可惜雜七雜八的顏色搭配和怪異的木頭組合讓陳昕蓉根本看不出來石磐堆出來的是什麽玩意兒,然而抱着‘寶貝兒子就算堆出來一堆【哔-----】也要大力誇贊的信條,陳昕蓉臉不紅心不跳地拍着手一臉驚喜:“哇,石頭堆出來一個媽媽呀。”“恩。”石磐大力點着頭,小心翼翼地挪動着把散落了一地的剩餘的積木攏到一處,然後被陳昕蓉牽着手領出辦公室,宛如被撓了下巴而溫順地不得了的喵咪,簡直不要太好哄。
是了,石磐有時候出乎意料地好哄,雲帆站在世嘉酒樓的門口,恍惚地想着,只要順着毛摸,他就會跟着你團團轉并且毫不在意自己吃了多少的虧,他對這些本來就沒有一個明确的認知,他的腦袋有問題,然而他越是這麽告訴自己,就越是悲哀的發現,自己又一次毫不意外地想起了那個傻子,不過三天而已。
雲帆今天來到世嘉酒樓是為了陪公司的客戶吃飯,至于挑選這棟酒樓,純粹是因為這家酒樓的口碑确實是本市最好的,這個客戶十分重要,如果能拉到他,那無疑會對自己的上位加上一塊沉重的砝碼,自己的突然出擊出乎繼母的預料,他要用最快的速度,在繼母措手不及的時候,将自己插到公司高層中去。
陳昕蓉松開牽着石磐的手,上前和等候在包廂裏的長垣的老總常青握了握手,常青看了一眼陳昕蓉背後似乎無比乖巧聽話的石磐一眼,冰塊臉上扯出一個笑容來,盡量柔和地招呼着石磐:“石頭過來,叔叔給你帶了禮物。”
以往的石磐聽了禮物,絕對會颠顛兒撲到自己眼前,然而這次,石磐反而縮到陳昕蓉背後,努力想要扮演一個聽話的好孩子,常青疑惑的看向陳昕蓉,卻發現那個兒控苦笑着攤開手說:“石頭從我回來就一直是這樣子,我也弄不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常青擔憂地說:“陳姐,要不再帶着石頭去看看吧?我認識一個醫生,在兒童心理學上很有一番見地。”陳昕蓉沉默地落座,看了兒子一眼後說:“還是算了吧,石頭不過忘了幾個人而已,其他方面都很正常,就不要去麻煩醫生了吧。”常青看陳昕蓉都這麽說了,也只能轉移了話題,和陳昕蓉談起了生意。
石磐顯然不是那種真正的乖乖牌小孩,他規規矩矩地在母親旁邊坐了三分鐘就撐不住了,修長的手指不斷揪着母親的衣擺,又不敢用太大的動作,只能把陳昕蓉的衣擺揪成各種各樣的形狀,陳昕蓉瞥了一眼石磐臉上的不耐煩,又好氣又好笑地摸了摸石磐的頭,伸出一根食指指了指門外,石磐表情一下子變得歡快起來,在常青無語的目光中奔向門口。
雲帆在前臺選了他最喜歡的包廂,在那個包廂裏能遠遠看到雲氏集團的大樓,那是他一輩子的野心,他放不下的執念,他一邊給他的助理打電話,一邊走到酒樓的休閑區坐下,休閑區裏放的都是藤椅,圍着圓滾滾的茶幾,茶幾的支撐架上放着幾本雜志,看起來十分悠閑舒适,他一坐下,就有服務員送來小點心和茶水,茶水是潤肺的,點心也做的柔柔潤潤,很容易下口,服務員輕聲說了聲慢用,就迅速的退了下去,雲帆環顧四周,覺得周圍的一切都顯得普通而荒謬,酒樓和三年前一樣,并沒有經過半點改變,那麽,那個傻子呢?他也會毫無變化,回到最初不認識雲帆的石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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