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無喜之地

一路竟無人說話,林舞陽走在隊伍裏,也不敢大聲出氣,他跟在虞藥旁邊,時不時小心地擡頭看看他臉色。

行至山腳,上山只一條路,分外陡峭,燕來行和權無用一前一後,将虞藥夾在中間,鈴星自己單單地落在後面,早已不再憤怒,甚至有些無所适從。

大隊人從他面前過去時,鈴星停住了腳步,這麽熱鬧的正式場合,他并不太出現,以往他出過手,權清風就叫他退旁。

虞藥面容嚴肅,走過了幾步發現鈴星沒動,他轉頭叫,但心思并不在這裏,随口說了一句:“走啊。”

于是鈴星動步。

今日無喜之地出門十二位僧人,去東湖一縣送一作惡妖物歸西,除妖不需如此多人馬,只是那妖是天宮仙官坐騎,俗雜料理倒是麻煩。

他們拾級而上,行至半山腰便可望見山頂寺廟,居高臨下。

在山門口,鈍水先邁入門,後者接連跟上,到了鈴星,被人攔下。

攔他的是守門小僧,莊嚴不移目:“妖煞不得入內。”

鈴星像挨了一悶棍,愣了一下,年輕的臉上浮現了點委屈和不忿,但很快又挂上了冷笑,抱着手臂往後退了一步,靠在了柱子上,半點沒有相争的意思,仿佛早已習慣。

虞藥不習慣,他折返回來,看着守門僧,挂了點笑意:“這是我自家人,我們來貴寺作客,實在叨擾。”

守門僧轉向虞藥:“妖煞作惡……”

虞藥打斷他,突然嚴肅起來:“我以權家名聲擔保,他必如常人行動,若有異動,我提頭來見。”

守門僧愣住了,他轉頭看鈍水。

鈍水伸了手:“請。”

并未做過多停留,虞藥跟着鈍水去了禪室,講起了相商之事,其他的人便等在院中的亭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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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舞陽坐在凳子上,撥弄着一塊石頭,燕來行抱着劍,正坐着望向禪房,權無用走來走去,鈴星靠着柱子,坐在低圍欄上,翹着一只腳。

他們沉默着,突然鈴星開口:“你們今天去,多久發現了妖?”

燕來行反應了一下才發現鈴星在問他,想了想回答:“回來的路上,怕不到一炷香的功夫。”

權無用轉頭問道:“怎麽了?”

鈴星望向禪房,若有所思:“他說過是埋伏。”

林舞陽也問:“什麽意思?”

鈴星轉頭看他們,有點不耐煩:“意思就是有人,是人幹的。”

權無用一頭霧水,燕來行好似明白了,他接道:“不錯,在一條常有人走的山路,怎麽會有如此強大的妖獸?”

權無用一驚:“你的意思是,哪些東西是沖我們來的?”

燕來行點了點頭。

林舞陽咽了口唾沫:“你們……得罪什麽人了嗎?……”

鈴星沒理他,反而繼續:“現在來埋伏我們,圖什麽?”

大家看着他,鈴星繼續:“受攻的只有你們兩位,我們這邊無事發生。假如妖獸成功,你死,他死,之後呢?”

權無用看了眼燕來行,又轉向鈴星:“你的意思是,沖着北海?”

鈴星把頭轉開,看向禪房:“樹林襲擊,目的是殺了他。剛才我們和禿驢們劍拔弩張,唯一調停的只有他。不客氣地講,現在還惦記着北海有災的,在我們這個‘封喉’裏,只有他一個人。”

權無用慚愧地低下頭。

鈴星冷笑了一聲:“所以殺了他,求援計劃便無望;求援無望,祥龍鎮必亡;祥龍鎮亡,北海必有大災。”

燕來行凝重起來:“這意味着,有人在暗處,掌握了我們的行蹤?”

鈴星搖頭:“我們行程不緊,也從未防人,不需特意跟蹤,也能掌握。”

燕來行看向鈴星,他單以為這煞星功力非凡,卻不知原來竟如此敏銳。

權無用倒問:“比如誰?”

鈴星擺了下手,随意地答:“比如祥龍鎮,一封信送到,百裏外的人都知道。”

權無用憤怒了:“你指責我權家有內賊!”

燕來行拉他:“鈴星公子只是舉一例。”

他們又陷入沉默,權無用甚至帶了點惶恐,如此推來,北海要遭的,絕不僅僅是妖獸襲城,更有可能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陰謀。

燕來行看了一圈周圍的人,又回想起祥龍鎮的各位,厮殺也好,守城也罷,也許有人,是裝出來的。

鈴星因為思考了很久才有這個結論,倒是不怎麽訝異,他猜想禪房裏的那位,如此緊張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發現,他們不僅時間不多,甚至對手也不僅僅是一位。

***

虞藥出來了,遠遠地掃了他們一眼。

鈍水跟在他身後,跟他微微欠了一下身,便去安排入住。

虞藥走過來,看了看跟僧人們交代的鈍水,轉回臉告訴他們:“我們在這裏住幾天。”

不是商量的語氣,他已經決定了,衆人沒有什麽異議,但鈴星在注意到了虞藥最開始出門的時候,掃他們的那一眼。

鈍水安排好了,走過來請他們入房。

鈴星和虞藥一間,剩下三人一間。

權無用抗議:“師兄,我得跟在你身邊!”

虞藥扯出了慈祥的笑容,伸手摸權無用的頭,邊摸邊跟大家說:“我這個師弟,真是一天也離不了我……”

權無用伸手打掉虞藥的手,有點着急:“不是!”随即馬上壓低聲音,“我有事跟你說。”

虞藥愣了一下,又笑起來:“說什麽?”

權無用把他往後拽拽,虞藥抱歉地朝大家笑笑,跟他往後走。

于是權無用告訴虞藥:“北海的事,可能是人為的,說不定有內賊。”

虞藥瞠目結舌,瞪着眼:“誰告訴你的?”

權無用馬上講:“鈴星說的。”

虞藥擡眼盯向鈴星,神态銳利,完全是當年七金督戰的做派。他想,看來在場的六個人,都知道了。

從未見過這樣的銳利,權無用吃了一驚,他伸手推了推虞藥:“師兄,沒事吧?”

虞藥收回目光,笑起來:“沒事,你好生安分,不要想太多,住一起有什麽事,要來告訴我。”

權無用連連點頭。

為虞藥指好卧房,鈍水便離開了,虞藥先邁一步進了房,鈴星跟了進來。

虞藥轉臉看他,搖搖頭:“我說你也真是潇灑,出門也從不帶行李。”

鈴星開門見山:“你懷疑我?”

虞藥樂了:“帶不帶行李還需要懷疑?”

鈴星也笑了,悠哉地坐在凳子上:“你看着我,權無用看着那兩個人。”

虞藥也找個凳子坐下來:“是什麽讓你有了這樣的想法呢?”

鈴星給自己倒茶:“我不是怪你,這點防備不算什麽。”

虞藥把自己的杯子推過去,理直氣壯:“給我也倒一杯。”

鈴星頓了一下,看他一眼,接過了他的杯子:“但既然你懷疑我,又為何不讓別人懷疑我?”

虞藥支着胳膊湊近看他:“因你是妖煞,阻你、殺你、欲除你,這不是懷疑,這是斷言。僧非法理,斷也無用。我疑你,我疑他們,事況如此,小心為上。”

鈴星勾着嘴角:“就這麽挑明了講?”

虞藥拿回自己的茶:“你不錯,早熟,聰明,心理承受力強。我不能跟他們說我懷疑你們啊,他們會傷心,你不會,你懂事理,明白是非,你不會介意。”

鈴星皺起眉,看這人無恥開脫:“現在我覺得你有點惡心了。”

虞藥笑了,湊上去,故作親近的攬鈴星的肩,擠眉弄眼起來:“說實話,你也覺得我不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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