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經由歐氏這一高利潤的合同下來，蘇幕遮的小公司的經營竟是逐漸上軌道，起碼是不需在有大訂單的時候再與銀行貸款度日。
六月下旬，蘇幕遮給公司裏的大小員工都放了帶薪暑假，整整放十天假，自己卻是窩在家裏發呆。
這日下午，連下了兩日暴雨，蘇幕遮抱着個枕頭，坐在自家客廳的地板上，對着落地窗外的巨大雨簾發呆。
“好大雨啊。”蘇幕遮抱怨。
就在十分鐘前，他還接到回老家探親的許凡的電話，內容是今晚有個商業聚會。
“真不想出門。”他耷拉着腦袋，垂頭喪氣地把頭靠在抱枕上，蹭來蹭去。
商業聚會聚攏了S市許多有頭有臉的人物，其中也包括許多國內能排上榜的富豪。
蘇幕遮穿着得體的西裝，把素日閑散的卷發，整齊地梳理在腦後，端着一碟小點心，在角落裏的窗戶邊發呆，視線卻不是留戀窗外的奇花異草，而是停留在面前的昂貴窗簾，這美式隐蝶戲花的金絲絨落地簾，一米是按幾千元算，這一簾窗戶算下來，少說十萬啊。
蘇幕遮在心裏倒抽氣，這家酒樓，敗家啊。
“幕遮？”
歐鉑铖成功喚醒了發愣的蘇幕遮後，發現他的視線還留連在窗簾布上，于是伸手擡起蘇幕遮小巧的下巴，把他的視線對向自己。
“怎麽在這兒發呆呢？”
“鉑铖啊！”蘇幕遮總算回神了，他眉毛上揚，露出笑容來，“你怎麽會來的呀？”
歐鉑铖哭笑不得，自己花費了些小心思才讓舉辦方邀請來蘇幕遮，結果這人竟然錯過這麽一廳的人脈，跑來這裏品甜點。不過，他就是這麽獨特，自己才會……
仔細一想，蘇幕遮連連點頭，“你這麽厲害，他們肯定會請你的哦，不像我，我認識他們，他們卻好像都不認識我。”
蘇幕遮露出有些煩惱的表情，落在歐鉑铖的眼裏，心中一動，他湊近他耳邊道：“我帶你去喝酒，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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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可是我酒量很一般。”蘇幕遮老實道。
歐鉑铖不由得嘆息，真難以想象這樣的人也能出來跑業務，也看得出來蘇幕遮不是很擅長交際應酬，但他承認，蘇幕遮的工作能力是毋庸置疑的。
“一般都是我的員工幫我擋酒，我會裝模作樣喝兩口，其餘的倒掉。”調皮地吐了下舌頭，莫名的，當他對着歐鉑铖，全然是放松狀态，還把自己多年的混酒經歷給和盤托出。他其實更喜歡中國的古法釀制的酒，不喜歡西洋酒，可惜這年頭流行的永遠是國外的東西，中國老祖宗留下的，卻不受年輕人喜愛。
歐鉑铖深沉的黑眸緊緊地望着蘇幕遮，在腦海中貪婪地刻畫他的一舉一動。
“行，不喝酒。”歐鉑铖親昵地攬住蘇幕遮的肩膀，往聚會中心走去。
蘇幕遮感動，他知道歐鉑铖是想帶自己認識更多人，今晚不論歐鉑铖是否跟大家介紹自己，就憑他攬住自己這麽個舉動，就夠很多人想認識自己了。
“鉑铖，謝謝你哦。”應付完大家的敬酒後，蘇幕遮小小聲在歐鉑铖耳邊說。
歐鉑铖搓了搓耳朵，那裏剛剛被蘇幕遮口中噴出的熱氣燙了一下，有些微紅。
“咱們出去吧。”歐鉑铖道。
“去哪？”
“聽說附近開了家有名的杭州菜，很地道。”歐鉑铖拉起蘇幕遮的手腕，往外走。
蘇幕遮望着拉着自己的高大身影，平生第一次有些嫉妒那些聚會上可以名正言順搭讪歐鉑铖的名媛淑女，可為何嫉妒，他說不清。
看蘇幕遮又兀自發呆了，歐鉑铖也不多說，開了副駕駛座讓他坐進去，自己回正座，打開導航，往那家有名的杭州餐館去。
“你是不是很受女孩喜歡呀？”蘇幕遮微噘嘴，話語間透漏着吃味。
“什麽意思？”歐鉑铖回問。
“你這麽帥，又高挑，還體貼，特別溫柔，這麽好的男人，肯定被很多女孩喜歡吧。”蘇幕遮更吃味了。
歐鉑铖苦笑，平日裏自己被下屬背後稱為絕命方丈，做事狠厲，對競争對手毫不留餘地，這樣的他，能和蘇幕遮口中的這些褒義詞挂上鈎？
“怎麽不理我？”蘇幕遮湊近了幾分。
“不，好像沒什麽人喜歡我。”歐鉑铖道。誠然，這三十一年來，他的生活一向孤獨自律，沒有女人能承受跟他交流半小時，或許十分鐘都無法撐下去。
“連你這麽好的男人都沒女孩喜歡，那我怎麽辦，我連自己的真命天女在哪都不知道呢。”蘇幕遮嘆息。
握緊方向盤的手猛地一緊，歐鉑铖眼中流露出些危險氣息。
蘇幕遮打了個冷顫，怎麽氣溫突然下降了。
好在杭州菜館并不遠，車停在餐館外，蘇幕遮歡脫地下車，回頭看歐鉑铖還在出神，就湊到他那邊車門邊，敲了敲玻璃提醒他。
歐鉑铖下車，關門，走神地看着蘇幕遮，腦海中只來回環繞蘇幕遮想找女朋友的話語，這句話猶如有魔咒一樣，在他心髒上箍了一圈又一圈，幾近窒息的難受感。
看歐鉑铖站在原地黑着臉，蘇幕遮迅速拉起他的手，往餐廳裏趕，開玩笑，他都餓一個下午了，整個聚會裏只有甜點和酒水，根本吃不飽。
落座後，基本是蘇幕遮在點菜，歐鉑铖沉默以對。
“你怎麽了？”服務生走開後，蘇幕遮皺眉。
“幕遮，你喜歡什麽樣的女孩？”歐鉑铖違心問道。
蘇幕遮斷斷續續回想自己從小學到大學的一路歷程，驚覺真沒什麽符合自己期待的女孩出現，他有些糾結地說：“不清楚，我沒想過這個問題。”
“是不是還沒出現你喜歡的類型？”
“老實說，我并不知道自己喜歡什麽類型的女孩子。”
他是不清楚自己的性取向？還是不清楚自己的喜好？歐鉑铖眉頭緊皺，心中泛起層層漣漪。
“那你呢，鉑铖，你喜歡啥樣子的女孩？”
“沒有。”歐鉑铖搖搖頭。
這一頓飯吃完，只有蘇幕遮一人回味無窮，歐鉑铖幾乎沒動筷子。
蘇幕遮看他面前的菜幾乎完好，連聲給他推薦幾個好吃的菜肴。
歐鉑铖臉色冰冷，“不了，我還有事，要先走了。”
蘇幕遮沒看明白，拉住起身要走的他，道：“你什麽都沒吃呢。”
“沒心情，下次。”歐鉑铖面無表情說完，立刻離開。
目送歐鉑铖的身影消失在餐廳門口，蘇幕遮的好心情一下子蕩到谷底，自己怎麽惹怒他了嗎？怎麽感覺他的心情好像十分糟糕。
掏出錢包想付款，才想起錢包在原先聚會的餐廳外停放的車子裏，他手頭除了一臺手機之外，空空如也。
服務員聽聞他沒帶錢包，也不生氣，告訴他能支持多種支付方式。可蘇幕遮并不擅長這些支付渠道，他所有下屬都帶薪出行了，此時才想起，自己除了歐鉑铖之外，連一個能叫出來的人都沒有。
或許是蘇幕遮看起來十分衣冠楚楚的緣故，服務員也不急，只讓他想想聯系下朋友來幫忙，就轉身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蘇幕遮拿着手機，半響，打電話給許凡，最後是許凡托朋友來把他救出來的。
狼狽地回到家，蘇幕遮覺得方才忘帶錢的尴尬，比不上歐鉑铖突然的冷淡，他始終沒反省出自己究竟那句話得罪了對方。
他撥通了許凡的電話，“你幫我聯系歐氏那邊，看看能否問道歐總的電話號碼。”他開始反省自己，自己和歐鉑铖見了好幾次面，卻從來沒詢問他的聯系方式，從這裏看來，自己也是顯得極為敷衍了。
“老大，沒法子，歐氏的秘書說，不便透漏。”
“是嗎。”蘇幕遮失魂落魄。他不停不停反省自己，不可否認，他不想失去歐鉑铖這個朋友，與金錢和勢力無關，純粹是，他覺得很欣賞他，欣賞他的生活方式和事業态度。
連澡都不想洗了，蘇幕遮趴到自己床上，直到睡着還在腦海中回放今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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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鉑铖心情低落，坐在大得不像樣的床上，四周的黑白搭配的低調裝潢顯得格外冷漠，他的不悅中，透漏着許多懊惱，他通過許多渠道去打聽蘇幕遮的信息，費了許多心機靠近蘇幕遮，可今晚自己卻是按耐不住脾氣，動怒了。
他不想要蘇幕遮找到喜歡的女人，一點都不想。他抽出遙控器按下綠鍵，正對雙人床的美術牆緩慢挪開，牆後，是整整一面牆的顯示器。
“你是我的。十七年前，你就應該是我的。”他目光貪婪地望着顯示器中的人兒，一拳狠狠擂在床頭，歐鉑铖心情更惡劣了。
歐氏企業高層接連半個月都籠罩在一股陰沉的低壓之下，歐鉑铖對工作的挑剔程度遠遠超過高層人員的承受能力，一份簡單的企業報告會被他挑剔得一無是處，懶散的員工被支付高額遣散金直接辭退，且無論這批懶員工在歐氏做過多久甚至是做出過多少貢獻。
“歐總，”秘書兢兢業業地站在門口敲門。
“進來。”歐鉑铖丢下手頭的方案，冰冷的黑眸直射秘書嬌小玲珑的身子，“何事？”
“歐總，您下午兩點有個企業會議，四點需要參加個商業聚會，地點在錦鋒酒樓。”
“嗯。”歐鉑铖冷冷應了聲，道，“把這幾份報告送出去，讓他們重做。”
秘書吓得雙腿直發顫，快步走來拿了企劃案就立刻逃出去，半秒鐘都不願意逗留。
辦公室內恢複安靜後，歐鉑铖忍不住把視線停留在電話上，手猶豫着是否拿起電話，他想讓秘書聯系商業聚會的舉辦方，讓對方聯系蘇幕遮出席。
十分鐘後，歐鉑铖一把将辦公桌上的文件都推到地上，揉了揉跳動的太陽穴，按了電鈴讓秘書進來，“收拾好，注釋紅筆的，退回去，簽了字的就立刻去辦。”
“是。”秘書淚眼漣漣，蹲下身一一收拾。
歐鉑铖煩躁地走出公司，開車直達好友的健身俱樂部。
“喲，你來了。”陸慕親自迎接出來。
“嗯。”歐鉑铖徑直走進更衣間。
一眼看出好友心情巨差勁，陸慕識相地不多話，只在心裏想，上一次好友心情這麽差勁，創下連續健身六小時的記錄，弄壞了八臺健身儀器，之後賠了六十萬，不知道這一次好友會弄壞幾臺機子。
“你在打什麽壞主意？”換好健身服，歐鉑铖眉梢一挑。
陸慕睜大眼，連連搖頭。
果然，歐鉑铖連着六個小時都在瘋狂健身，連公司來電催促去開會都不管，直到下午五點，才在沖涼之後前往錦鋒酒樓。
陸慕望着俱樂部裏最值錢的幾臺機子被折騰得慘不忍睹，不由得扶額嘆息，這家夥看起來心情比上次還差勁。會計捧着計算機興沖沖趕來，“老板，咱們又有經費置辦新機子了哦。”
陸慕哭喪着臉，“他弄壞的幾臺機子是上個月剛剛送來的，他本人又是個商人，最多原價賠付，去哪裏有利潤？”
會計臉黑了。
陸慕咬牙切齒，這家夥明顯是看穿自己心思，分明是故意的，這死奸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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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幕遮今天穿着淺灰色亞麻西裝，沖洗掉定型劑的卷發零散在腦後，看起來猶如個未經世事的休閑少爺，十分惹人注目。
聚會開始至今，他已經被十多個女士搭讪過，雖然他都禮貌地一一推辭，卻還是止不住有女士來碰運氣。
自從上次他與歐鉑铖同時參加了一個聚會，并且在聚會上被他攬着肩膀走了一圈，他就徹底被圈裏的人所認識了，之後S市大大小小的商業聚會都會邀請他來參加。
輕輕嘆息，蘇幕遮走出喧鬧的大廳，進入精致幽美的陽臺，外面正在飄毛毛雨，他從二樓的陽臺上看向樓下，恰好看到歐鉑铖身手矯健地下車，迎着小雨走了進來。
許久沒再見過他，蘇幕遮突然感覺自己心跳加快了，他冷峻的面容似乎刻畫在自己心中了，明明隔了這麽遠看不清他的表情，腦海中卻可以細致地描繪出來。
不多時，大廳裏傳來鼓掌聲和鼎沸的人聲，蘇幕遮回頭看向裏邊，他知道能引起這麽多人注意的，只有歐鉑铖。有心走去打聲招呼，卻無從說起。
難道問他，上次為何生氣？還是問他，這些日子裏過得如何？
蘇幕遮嘆息，他從來沒糾結過這類事情，此刻腦海裏更是一團糟。
